“媚兒和我,是青梅竹馬。”上官潤卿說到這裡,思緒不由自主沉浸在回憶中。
那時候,他和她,兩小無猜,每日裡結伴玩耍。他永遠都記得,那個梳着雙丫髻,一身秋香色衫裙的粉嫩小人兒,邁着兩條胖胖的小短腿,手中拿着一朵漂亮的紅月季,清脆的嗓音響徹院落:“潤卿哥哥,幫我把花戴到頭上好嗎?”
他放下手中毛筆,小小的身影朝外面跑去,替她把花兒插在髻邊,小丫頭撲閃着漂亮的大眼睛,歪着腦袋看他:“潤卿哥哥,媚兒好看麼?”
“好看。”他忙不迭的點頭,“媚兒是最好看的女孩子。”
“那,將來你娶我當娘子好不好?”踮起小腳丫,在他的臉上吧唧一口,柔軟粉嫩的脣,帶着口水,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個溼漉漉的印痕。
“這,要爹孃同意了才行,小孩子不能自己做主。”他像個嚴肅的小大人,認真的告訴她。
“那媚兒就去問伯父伯母,將來娶媚兒當潤卿哥哥的娘子。”小人兒不帶他說話,一陣風般的衝到後院去找他的爹孃了。
上官潤卿的臉上浮上一層夢幻般的微笑,媚兒去找了爹孃後,整個小鎮上的人都知道,媚兒將來要嫁給他。
可惜,在他十一歲,媚兒八歲時,媚兒的娘爹一病不起,媚兒娘帶着媚兒去親戚家借錢,一去不回。媚兒爹掙扎着等了五天後,大睜着眼睛逝去了。還是他們家借的銀子,買了口薄皮棺材,把他安葬了。
在他十六歲時,爹孃也相繼感染了風寒故去,他只好去遠處的城市投靠姑姑。好在姑姑心疼哥哥唯一骨血,對他呵護有加,讓他繼續讀書,好考取個功名。
他很用功,再加上他很聰明,很快就擁有了雲南第一才子的名號。身邊的文人雅士聚集的越來越多,他的交遊也越來越廣。
直到有一天,一個同窗好友說,雲南第一楚館“環彩閣”有名歌姬名“媚娘”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更兼風流婉轉,相貌出衆,就連那貴族千金也是不能和她相比的。
然那歌姬門檻極高,排場堪比公主。自己獨立的院落,光是伺候的下人就有三十多名。而且,她對於客人也是很挑剔的。
首先,想見她的客人要對上她貼在外廳的對聯,然後,她會讓她的貼身丫鬟出來和客人對弈,連勝三局者方纔可以進入客廳,得以見上她一面。
到了客廳,她會親自招待,爲對方撫琴跳舞,
一起觀賞名畫,也會有酒菜果碟招待。但是,想要當她真正的入幕之賓,必須要她看的順眼才成。
上官潤卿的這位同窗好友,家中經商,乃是個富裕人家的子弟。一連去了三次“環彩閣”,也沒見上媚娘一面,越是見不着,心中越是貓抓般難受。最後無法,就想到了上官潤卿。
上官潤卿文采出衆,溫柔儒雅,風度翩翩,一定能見到媚娘。
上官潤卿借住姑姑家,斷然不肯爲了名青樓女子,浪費銀兩。奈何經不住同窗的軟磨硬泡,對方更答應他銀子由他全包,方纔勉勉強強隨他一起去了“環彩閣”。
對方的對聯果然刁鑽,然自然是難不住他。略一沉吟,隨口對出對聯,對方見他才華高絕,相貌出衆,就讓他進去了。
他進去後,四下打量,只見裡面佈置,果然是精美絕倫,房間裡是淡淡墨香,靠窗的地方,擺着一架古琴。牆上,掛着名人字畫。在靠窗戶的地方,放着幾盆開的正豔的紅月季。
負手而立,卻聽珠鏈後,人影憧憧。女子的嬌笑聲傳來,隨即,就是細碎的腳步聲,一個盛裝女子,搭着丫鬟的手走了出來。
他轉頭,果然看到一個絕色美人,立於他身後,對着他微微的笑。那一剎那,他的心頭,莫名的略過一陣熟悉的感覺,只因爲她鬢邊插的兩朵紅月季。
講到這裡,上官潤卿停止講訴,眼眸深處,是微微失神。當時心中的柔軟,讓他到現在,都記憶尤深。
夏殤靜靜聽着,好看的劍眉微微蹙起,“她是媚兒麼?”
上官潤卿立即接口:“當然不是。媚兒冰清玉潔,又豈會自甘下賤,墮落風塵?”
夏殤不說話,上官潤卿苦澀一笑:“對不起。”
“媚娘和我喝茶聊天,聊了一會,我發現她雖然容貌出色,也有才華,卻並不似外界盛傳那般出色,淡淡閒扯了一會,就告辭走了。出了環彩閣後,打發了同窗,朝回去走的路上,遇到了媚兒。”
上官潤卿脣角上揚,整個人的神采都變的飛揚起來,“當時,她帶着婢女買布料,剛從綢緞莊出來。秋香色湘裙,雙丫髻,髮髻上插着一朵紅月季,美的如天上的仙子,迎面朝我走來。只一眼,我就認出,她是媚兒。”
“而她,卻是愣了好久,方纔認出我。看着她手中的東西一下子掉在地上,驚喜異常的朝我撲了過來,我方纔知道,我不是在做夢,她真的是媚兒,那個小
小的,要做我娘子的媚兒……”
“咳咳,上官潤卿,媚兒不是和她娘去親戚家借錢,然後就失蹤了的麼?她告訴你原因了麼?”夏殤眉頭越皺越緊,這媚兒和上官潤卿相遇,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早沒遇到,晚沒遇到,偏偏在他出了“環彩閣”就遇到了。
“是啊,媚兒真是太苦命了。”上官潤卿的臉色陰沉下來,眼眸裡慢慢都是心疼:“那時候她那麼小,她孃親帶着她長途跋涉,到了親戚家,卻一病不起,後來病故了。親戚可憐她,也派人送信去了我們村,可惜那時候,她爹已經入土爲安了。親戚沒辦法,就把她孃親安葬,把她收做乾女兒。好在親戚家宅心仁厚,家境也富裕,不在乎這口吃的,反倒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一般。請了夫子,教她識字,學習棋琴書畫,只把她當做那官家千金一般嬌養,等將來再爲她擇一門好夫婿嫁了,也算是給子孫後代積德。”
夏殤冷笑,清潤的嗓音慵懶開口:“這親戚,果然是積了大德。”
只怕不是積德,而是缺了大德吧?
他自爹孃故去後,就被太后接去皇宮,然後又去各地遊歷,最後更是駐守邊疆,成爲赫赫有名的“邊疆之神”。對於人心,他自認爲比一般人揣摩的透徹。
媚兒一個小小孤女,寄人籬下,對方不僅不虐待她,反而把她當做嬌小姐養着,這樣的人家,不能說沒有,也有,但是畢竟是少數。
更爲離譜的是,這個時代,一般殷實人家都請不起夫子,這位媚兒投靠的是什麼樣的親戚,這麼大手筆的爲她請夫子?
“那是自然。”上官潤卿,自幼生活的地方,民風淳樸,後來投靠姑姑,姑姑一家也是淳樸厚道的人家。特別是姑姑,對他極好,他就把別人都想的和他姑姑家一樣了。
“媚兒見到我後,又驚又喜,只是天色已晚,她和我約好,明天去清清湖邊見。”
“她知道你是從環彩閣出來的麼?”夏殤插口道。
“知道,我和她說了。這種事情,我自然是不會瞞着她的。”上官潤卿理所當然說道。
“她是不是勸你以後認真讀書,不要去那種地方了?”夏殤接着問。
上官潤卿驚訝擡頭,眸子裡滿是疑問:“王爺怎麼知道?確實,媚兒當時就是這樣勸我的。媚兒說,秦樓楚館,銷魂蝕骨,然最是無情之地,我應該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也好爲國效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