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她這樣說，失去理智的赫連池也聽不下去，他只感到一個軟綿的身體抱住了他，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帶着一絲哭音。
他聽不清這句話，卻能分清這句話裡的情緒，他本能的認爲她在爲黑皮求饒，而這話裡的傷心，也是爲他……
赫連池一把將她推開，眼裡的猩紅越發明顯，手上的力道也重上幾分，甚至有幾記凌厲的拳頭打在黑皮胸口，讓他呼吸一窒。
被推開的顧心艾，再次將他緊緊抱住，抽泣道：“求求你，別打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
她雙手用力將他環抱中，即使他在暴怒當中，也明白身後這人傷不得，揮拳的動作漸漸變慢最後停下。周圍的人趁這個機會，將重傷的黑皮拉了起來，幾個人扶着他拔腿就跑。
顧心艾依舊束縛着他的雙手，在他背後靜靜抽泣，感受他沉重的呼吸與心跳，兩人的靈魂彷彿交織在一起，將周圍的一切都屏蔽掉。
過了一會兒，赫連池冷靜下來，他反握住身後人的手，語氣平靜：“對不起……”
我太沖動了。
顧心艾搖了搖頭，在他的西裝上擦去眼淚，吸着鼻子道：“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和你相處的每一分一秒都讓我難受。”
她現在就難受的要命！
分明捱打的是黑皮，她卻覺得他每一拳，都像是打在他自己身上！
轉過身，赫連池寬大的手掌捧着她的臉頰，凜冽的眼神含着光：“我不信，你這說謊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看着那雙靜默的眼睛，顧心艾彷彿又回到求婚之夜，那時他也像現在這樣，眼睛裡寫滿溫柔與堅定。
只是讓人望着，就能有走到天荒地老的勇氣。
“我……”她嘴脣顫抖了一下，腦海中一片空白，竟是忘記自己要說的話。
“你什麼也別說。”赫連池伸出一隻手指，抵在她的紅脣上，聲音暗啞而溫柔：“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但好歹死刑犯都能有個緩刑，你也得給我個機會不是？”
他鬆開手，眼神沉沉的看着她：“我不想死的這麼冤，心艾。”
顧心艾眼神顫抖了幾下，心裡有什麼在動搖着，她狠下心撇開臉：“我說過，錯的是我不是你，你能改我卻改不了……”她頓了頓，加上一句：“我想明白了，我還年輕，何必將青耗在你身上。”
“你在騙人，不然爲什麼要低着頭？”他挑起她的下巴，眼神與她對視，聲音沉靜：“如果那些是你的心裡話，那麼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眼前的男人劍眉星目，一雙深如幽潭的眼睛，更是有種奇異的魔力，將人的靈魂連同自制力都吸進裡面。
顧心艾眼神渙散，呆呆的望着他，紅脣微啓“我……”
赫連池脣角勾起一笑，對方眼裡的恍然，讓他看見勝利的曙光。
但下一秒，顧心艾的話，再次一次將他打回暗無天日的地獄。
“我，說的是真的，我和你耗不起，你快走吧。”顧心艾眼裡恢復幾絲清明，一把打開對方的手，聲音隱隱有些不耐：“逃婚是我不會在先，你就當我死了吧，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顧心艾這個人！”
說完這句話，她站起身準備離開，手腕卻被一隻大手鉗住。
赫連池將她的手放在胸口，眼神凌冽，字字誅心：“要死的人是我纔對吧，你說這些話，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手掌下滾燙的胸膛，傳來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而男人的痛訴還在繼續，“在你逃婚的時候，在你杳無音信的時候，在你對我絕情的時候。我真的有種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感覺。”他握着她的手頓了頓，脣角露出一絲苦笑：“甚至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死了，你纔會纔會原諒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渾身發抖的顧心艾給了他一耳光，淚水順着她臉頰滑落。
“你在說什麼啊！”她聲音顫抖着，就像她的身體一樣，搖搖欲墜幾欲消散在風裡：“你還是以前那個萬人之上的赫連池嗎，這樣沒骨氣的話，怎麼說的出來！”
說完，她腳一軟跪坐在地，慼慼的望着他：“爲了我死不值得，一個沒用的女人，你娶回家也沒任何用處。”
赫連池心神一動，迅速問道：“什麼意思？”
顧心艾低笑一聲，心想再掩飾下去也沒必要了，於是她無畏的擡起頭，眼眸明亮：“娶一個不能生育的老婆，你真的會一輩子都沒有遺憾嗎？”
原來她知道了？！
難怪……她反應這麼失常！
赫連池內心震撼，久久未能恢復鎮定，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不在乎，能有你和心心，我這一輩子已經很圓滿了。”他聲音一頓，像是繳械投降的敗兵，滿是沮喪：“如果失去你們兩個其中一個，我這輩子就相當於被剪去大半，是殘缺的，是不完整的！”
更何況，還是連同你們兩人一起失去！
在一旁小聲抽泣的赫連心，邁着短腿撲進他懷裡，擡頭看着顧心艾道：“媽媽，我要爸爸，你不要趕他走。”
“心心。”顧心艾心臟像是被痛擊一下，她蹙着眉頭看着女兒，低聲喃喃。
“心心說的沒錯。”赫連池抱起赫連心站起，對她伸出一隻手，眼神堅定：“我們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就算是有心結，也應當全家人一起面對。”
他笑了一下，冷峻的面孔瞬間柔和，聲音低柔：“心艾，你不該把我推開。”
顧心艾望着眼前那個手掌，寬厚的佈滿薄繭的，這雙手曾帶給她無聲希望與力量。
而現在，它再次出現在她低谷中，牽與不牽，都在她的選擇中。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決定，就連集市上圍觀的人都忍不住吊起心臟，靜默的看着她。
顧心艾緩緩伸出一隻手，猶豫的向那隻手掌伸去，兩隻手還未觸及到，就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