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裡總是會有這麼一個鏡頭,不論是闊別重逢的老友,還是被拆散多年的血親,亦或者是許久未見的男女主角。
見面,勢必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晴天,上演一段久別重逢的曼妙佳話。
可,偏偏姜時汕和陸時逸再見,就是這樣一個蕭瑟的秋季,夜.晚。
路燈模糊,薔薇老街,到處都是枯枝敗葉落了一地。
而,他們註定不是什麼故事裡的男女主角,也再不可能會像在法一樣的相處。
許久未見的人,一般人會作何反應?
跑上前擁抱?落淚?
現實不是拍電影,沒那麼多夢幻虛構。
但是,陸時逸想過無數次的與時汕的重逢,卻從未想到她見了他,在怔愣了幾秒鐘後。
硬是,沒有絲毫猶豫地轉頭就走。
“阿汕!”
他在被後喊她,甚至加大步伐試圖能追上她。
終於,時汕停下了腳步,轉身的瞬間,她什麼都沒有說,揚高自己的左手狠狠地朝着對方儒雅的臉上抽了上去。
“啪!”地一聲掌摑,在寂靜的老街格外響亮。
無疑,姜時汕出手是狠戾的。
尤其是這一巴掌,狠狠地揮出去,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陸時逸被時汕打了一巴掌,幾乎完全不顧及自己地看着女孩兒煞白的臉色蹙眉。
他說,“打疼了吧?爲什麼非要用左手?”
阿汕左手創傷很重,曾經作爲她的主治醫生,陸時逸明白她猛然要用受傷的左手,會有多痛。
時汕沒有理會他的話,她說,“陸醫生,玩兒失蹤4個月,很有意思嗎?”
看到現在完好無缺的他,會讓時汕嘲諷自己尋找他的那些日子,簡直像是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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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我們費盡心思地找一個人,將之看得很重要,卻在他真的回來,再出現的時候,心像是早就對此失望沒有期待了。
所以,不會有波瀾,甚至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渴望。
現在的時汕對於陸時逸,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執着。
但是,不得不說,至少,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戰友’,在那麼嚴峻的病魔折磨下,靠着彼此的支撐頑強地活了下來。
“阿汕,我們談談,好麼?”他的言辭很懇切,一件灰色風衣在他身上,穿出了風塵僕僕的味道。
大致,剛回來,沒多久,就想盡一切辦法找她。
時汕,靜默着,沒有言語,良久,就只是看着,眼神比深秋的冷風都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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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外。
他和她,曾經在對抗病魔的時候是最好的搭檔,也是彼此的支撐,像是戰友。
可是,時隔四個月後,他們成爲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兩碗清湯素面,他們面對面坐着。
這是時汕自09年痊癒後最喜歡吃的一種食物,陸時逸還記得,但是,時汕只看着,卻沒了動筷的谷欠望。
她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和慕郗城完全不一樣的性格,他不論做什麼好似都是溫和儒雅的,不大男子主義,也不強迫人。
不會像慕郗城,事事幹涉她,如若吃麪,一定會先幫她掰開一次性的筷子,連喝飲料瓶的蓋子,他都要幫她擰開。
那些舉止,除了體貼,還有就是滿足一貫強勢的男子主義谷欠望。
和慕郗城在一起,如果,她不按時吃飯,勢必會挨訓斥。
而,陸時逸自然是不會這麼做的。
和他相處的姜時汕,很獨立,也沒那麼多特殊的近似孩子似的照顧。
時汕不吃,陸時逸不強迫她,只建議,“你最好晚餐吃一點。如果沒胃口,我們再換一家店?”
對的,是建議,是商量。
最終時汕真的不吃,妥協的人是陸時逸。
大致區別就在這裡。
和慕郗城在一起,對方會‘不擇手段’想盡一切辦法,妥協的人只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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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9月18號的晚上,時汕坐在陸時逸的對面,回神後,竟然驚覺於自己在很久沒有見到十一後,想得就是這些有得沒的閒散情緒。
她甚至連,他去了哪裡,爲什麼失蹤,都不那麼的關注了。
不論如何,人回來了,平安就好。
他救她一命,她不至於冷血無情到因爲鬧‘失蹤’一事,翻臉不認人。
那碗素面,時汕只用白瓷勺,慢慢地喝湯。
最終總是逃不過的,所以她起先於他而開腔,“你不在的這些天,我和陸蕪找了你很久。”
距離上一次陸蕪和時汕打電話,已經過去半個多月。
那次陸蕪來電,和她說起過,陸時逸的那通電話。
她聽着,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包括現在,連見了他,時汕也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是什麼滋味。
“抱歉,讓你擔心了。”
陸時逸說這句話的時候,時汕即刻就笑了。
她說,“我承受不起你的抱歉,頂多算是我們兩清。”
她找他那麼久,不是爲了換他一聲‘抱歉’就妥當的。
兩清?
這句話在陸時逸聽來,就嚴重的多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後悔當初自己所做的決定。
“阿汕,有些事情真的原本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好。”
“我很好,謝謝。”時汕問,“聽陸醫生的意思,是沒有打算把你這麼離開的原因說給我聽的。”
“這個不重要的。”
——而且,你,最好不要知道。
“不重要?”
時汕沒有情緒激昂,也沒有想和對方發生爭執,她像是失去了質問對方的力氣,冷冷地注視着他,眼瞳很幽深,“我和阿蕪還有你母親都以爲你死了,陸時逸,你知道嗎?我們差點以爲你死了。”
那柄白瓷勺扣在時汕的手中,想到起初他失蹤後的種種,竟然差點讓她將勺子生生給掰裂。
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吐露,這次歸國,陸時逸坐在她的面前,只一次次地說着抱歉。
——阿汕,我不寄希望於你的諒解,我只希望你能健康,平安,剩下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看着女孩子冰冷又執拗的眼神,陸時逸原本想伸手輕撫她的長髮的,但是伸出去的手,終究懸在空中,沒有再動。
“我這次回來,也許待不了多久的。”
時汕漠然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陸時逸嘆氣,“阿汕,你這又是何必呢?怎麼四個月多不見,越發像個孩子,以前都不說這麼任性孩子氣的話的。”
時汕沉了沉氣,斂眸道,“好,既然你不說你自己,那我們就來說說我。”
“說你?”
服務員過來詢問飲品,他對對方說了句,“一杯純淨水,溫的,謝謝。”
時汕嗜好純淨水,尤其是情緒極度不平靜的時候,需要,以此安撫情緒。她的習慣,他一直記得。
果不其然,這杯水剛端上來,就被時汕喝了一大半。
這丫頭,看似平靜,心裡一定很煩躁。
陸時逸見此,說道,“不急,不急的,你慢慢喝,我等你,聽你慢慢說。”
“啪”地一聲將玻璃杯放置在一旁。
時汕道,“陸醫生,我的身份到底是誰,你清楚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一出口,就是最棘手的問題。
“那,你認識一個叫陳嘉漁的女孩兒麼?”
陸時逸瞬間,蹙眉。
沒有等他說話,時汕道,“陸醫生,我做了最權威的筆記鑑定,我和陳嘉漁的筆跡是出自一個人。”
這話說完,令時汕沒想到的是對方的情緒,顯然比她要亢奮的多。
“這,怎麼可能?”
對方這個問題一出,時汕是徹底蹙了眉。
對於陸時逸四年相處,她算是很瞭解他,所以,他的情緒,表情,騙不過她,也完全沒必要和她撒謊。
原來,連他都不知道她是陳嘉漁。
這一次,讓時汕心心念的身份的線索,好像在陸時逸這裡,又一次斷裂了。
對方終於開腔,“阿汕,其實你的身份四年前,你和嘉漁這張一模一樣的臉,我也曾有過質疑,甚至是到法國警署確定你戶籍的存在,姜時汕是真的存在的呀,你怎麼突然變成了嘉漁?”
“你問我,我又到哪裡去問誰?”她冷笑一聲後,又說道,“我的指紋打開了蘇州陳家的保險櫃,還有所謂的和陳嘉漁的筆跡鑑定書,都完全符合。”
既然能查到這些,越聽,陸時逸大致覺察到了什麼。
終究還是問出口了,“阿汕,你和慕郗城…….”
“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