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血衛出京
京城,蕭府,楚四難得的沒有埋首在厚厚的卷宗內,一個人獨坐涼亭望着滿院樹木發呆。已經九月,高大的楓樹逐漸變紅,每一陣風過,都會捲起樹葉翻飛,猶若一隻只蝴蝶飛舞。
當一片紅黃交織的楓葉飄落在地,楚坤一聲嘆息後收回了目光,同時收起所有情緒,思考着今日的這個局面。突然,一襲青衣的李世信大步走來,臉上更有着難掩的喜色,躬身衝楚坤行了一禮便急忙說道:“四爺,好消息,七王爺活着了天刺二統領兵戟。”
“什麼?”即便楚坤久歷沉浮可猛然聽到這種消息,臉上還有着掩飾不住的震驚,竟是脫口叫了出來,隨即又下意識的問道:“當真?”
李世信重重點點頭,張口說道:“王爺從錢家得知岳陽賀家有問題,賀家剛好運送一批茶葉進京,七王爺便出手攔下了這支商隊,不想還真逮住了條大魚,天刺二統領,只是玄龜丹早就被他送走。”
畢竟是楚家天衛的掌舵者,楚坤雖興奮卻是很快平靜下來,甚至想的更多,頗爲無奈的說道:“少爺又冒險了,無礙吧?”
瞬間,李世信便明白楚坤爲何有此一問。經過天衛二十年的打壓,天刺逆賊能夠活下來的都是精英,更不要說天刺二統領,這等人物,想要斬殺容易,可若活着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七王爺能夠活捉二統領,怕又是以身爲餌了。想到這裡,李世信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張口答道:“沒有明言,不過七王爺洪福齊天,武功高超又有莫老護衛,應該無礙。”
既然沒有明言,那肯定有問題,只是想來不會嚴重,不然沒人敢隱瞞。搖搖頭,楚坤便將這個問題壓下,緩聲說道:“得知龍王寶藏在洞庭湖,老夫便開始佈局,想用玄龜丹釣條大魚,爲防止走漏風聲,連小少爺都不知情,沒想到他竟機緣湊巧趕上了,還捉了尹展飛。原本,老夫的意圖,是借尹展飛尋到天刺二統領,本以爲這條線斷了,沒想到少爺竟又尋到他,還將他活捉,棋無定局,果真如此。”
楚坤這一局雖隱秘,李世信卻知情,甚至很多地方都是他的手筆,衝楚坤笑道:“四爺,山窮水絕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該如此了,七王爺還真是有大機緣,大智慧。七王爺這次傳訊回來,就是要與四爺商量下一步怎麼走,天刺二統領身份非凡,隱瞞不了多長時間,天刺逆賊肯定不會坐視不理。另外,七王爺已加急將二統領的畫像傳回。”
沉默片刻,楚坤肅然的臉龐上竟露出一絲笑意,道:“少爺生性調皮,現在也改不了這個性子,若老夫所料不差,怕少爺已經挖好坑布好局,就等天刺逆賊跳進去了。”
聽楚坤如此說來,李世信也笑了起來,道:“七王爺深謀遠慮又能因時制宜,說不得還能給我們一個大驚喜。對了,卑職聽說七王爺已傳訊血衛,全速趕往金陵。”
“金陵?”自語一聲,楚坤點點頭又搖搖頭,張口說道:“老夫能夠想到,想來天刺也能想到,大意不得。世信,你親自走一趟,天刺二統領,無論如何,也要他開口。另外,命京衛嚴密監視京城,這麼大的事情,肯定要亂一陣。”
楚坤的聲音非常平淡,李世信卻聽出了濃郁的殺伐氣息,不敢遲疑,沉聲應道:“卑職得令。”
點點頭,楚坤接着又道:“爲了玄龜丹,錢不爲不惜暴露孔,甚至能夠與我天衛聯手,錢不爲如此急切,看來這老頭病的不輕,對錢家的各種佈局,可以開始了。”
這次,李世信並沒有立即接口,反而張口問道:“四爺,會不會是錢不爲故意爲之?錢不爲爲人隱忍,目光長遠鮮有判斷失誤的時候,這次,似乎太急了。”
楚坤並沒有立即回答,思索片刻淡淡說道:“錢不爲那幾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羽翼已豐,只是少個由頭罷了,那就給他們,刺殺本塵的刺客不是去了徽州?”
本塵乃是與董三兒接觸的天刺逆賊,一直在鷹衛的秘密監視之下,天刺雖將本塵刺殺,卻又人落入鷹衛的眼線。
李世信明白楚坤的意思,躬身答道:“卑職得令,這就去辦。”當李世信離去,隨着楚坤茶杯的轉動,一老者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涼亭外,躬身拜道:“見過四爺。”
把玩着茶杯,楚坤張口說道:“傳訊楚帆,告訴他一聲,隨波逐流。”
老者並不懂楚坤的意思,卻沒有任何遲疑的應道:“小的明白。”當老者離去,楚坤也站了起來,這麼大的事情,他必須通稟聖上。
三百血衛離京,猶若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上,讓京城震動起來。這三年,七王爺逐漸歸於平淡淡出衆人的視線,然而這次離京,太和山的驚變着實讓衆人震驚不已,稍有差錯怕天下又是一場血腥。沒過多久,七王爺一紙飛書傳來,丹州賈家欺辱陣亡將士被楚昊宇抄家,男丁全部押送漠北充軍,對京城的老爺來說,賈家算不得什麼,可起因只是一名陣亡將士還昭告天下,不少人都認爲七王爺小題大做草菅人命,不過此舉,着實爲七王爺楚昊宇贏得了一衆老將的愛戴。現在,三百血衛出京,是不是七王爺又要有大動作了?
就在百官的猜疑之中,聖上楚昊然卻是與中書令魏典悠閒的下着棋,一杯茶,一縷松香,似忘了俗世騷擾。
沉默良久,中書令魏典將手中白棋丟進了棋罐,道:“奇差一招,老臣認輸。”
哈哈笑了聲,楚昊然張口說道:“今日愛卿神不思蜀,莫非也爲小七而來?”話到最後,楚昊然也將棋子放了下去,端起茶杯品嚐起來。
望着聖上楚昊宇,魏典對面周圍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笑意,道:“聖上聖明,老臣就不知瞞不過聖上。”說到這裡稍頓,魏典的笑容立即散去,反而有些無奈的說道:“聖上,月前丹州賈家一事,已令很多大臣心生不滿,尤其御史臺,奏摺滿天飛,陛下也是費了好大功夫纔將此事壓下去。這次倒好,三百血衛殺氣騰騰的離京,不少人都是膽戰心驚。”話到最後,猛然看到聖上頗有深意的望了自己一眼,即便得聖上信任執掌中書令,魏典心底還是一顫,心道聖上好重的聖威,根本不需刻意施展,一言一行都讓人心悸,不過,魏典也非常人,心底雖有百般想法,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
楚昊然知道魏典爲何會出這個頭來詢問自己,非是朝廷百官而是江南道大都督沈澶。大楚僅有十一道,每一道總督都是封疆大吏手握重權,尤其富甲全國的江南道,歷來都由聖上的心腹擔任,沈澶能夠執掌江南道,可知他在當今陛下心中的分量,然而君心不可測,這次七王爺調血衛入江南,沈澶留在京城的家人一方面加急傳訊江南,同時找到了魏典,請他詢問聖意。之所以挑選魏典,則是魏典宇沈澶私交甚好,兩家更是結成姻親,一榮俱榮。
雖然知道,楚昊然卻也不點破,品味一口清茶後才淡淡說道:“愛卿只知道賈家是百年世家名聲甚好,可知賈文廣乃是天刺逆賊?”
聽到天刺逆賊四字,以魏典的心境再保持不住心神的平靜,眉頭都爲之跳動。天刺逆賊乃是朝廷的禁忌,百官無不知曉卻無人敢談,似恐談論天刺逆賊就會與天刺逆賊拉上關係,而但凡與天刺逆賊拉上的關係的,斬立決。所以,即便魏典官居一品又執掌中書令這一中樞部門,也從不敢妄談天刺逆賊。瞬間,魏典便平息下心中的激盪,站起身來躬身拜道:“老臣無知,請聖上責罰!”
楚昊然不以爲意的揮揮手,張口說道:“愛卿不必如此,坐。”說到這裡稍頓,楚昊然倒是露出一絲苦笑,道:“四年前那場婚變,正是天刺逆賊作亂,害得小七心性大變。從漠北歸來,小七跪在朕面前,直言不求權不求利,卻要執掌天衛追查天刺,爲我楚家剷除逆賊。魏卿,你知道嗎,那是小七第一次求我這個大哥,當他跪下那一刻,朕的心都在滴血,父皇母后將小七交給朕,可朕沒能保護好他,朕有愧啊!”
提高的聲音中,楚昊然更是發出嘆息,低沉着聲音說道:“小七都如此說了,朕如何能不答應?好在小七沒有魯莽行事,親赴河南道和淮南道,送陣亡將士遺骨歸鄉,心性趨於平淡。小七這次出京,正是得到天刺逆賊欲在太和山行不軌之事,只是他終究太小思慮不周,差點被天刺逆賊所逞釀成大禍。”
聽聖上楚昊然說到這裡,魏典如何不知三百血衛離京與天刺逆賊有關,再次拜道:“七王爺年歲輕輕便知道替聖上分憂,倒是老臣愚昧,僅想着故交好友卻忘記家國大事有負聖恩,請聖上責罰!”
此刻,楚昊然的神色已平靜下來,接着剛纔說道:“龍王寶藏現身洞庭湖,四叔借龍王寶藏釣魚誘使天刺逆賊現身,小七運道不錯,逮了條大魚,這次血衛出京,正要押送他回京。”說到這裡撇了魏典一眼,道:“你既然來了,就替朕個口諭給沈澶,小七之令,如朕親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