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在病牀上握緊,兩個人沉默的坐着。
到了中午時分,房間都是其它病人吃飯的各種菜味夾雜着藥水味令人作嘔,他們的病牀在角落裡,炎熱的天氣讓兩人滿頭大汗。
“我去買幾份中餐”,這次不等賀蘭傾回答,崔以璨便大步走出了病房。
回來時,手裡提着幾個盒飯、湯碗,兩把扇子,簡單的餵了孩子一點湯和粥下肚,兩個人也隨意的吃了兩口後,賀蘭傾拿了把扇子給陽陽煽風,替他擦拭着額頭上的汗,可自己也熱的不舒服,心裡出門一定要隨身帶個醫生,正琢磨着,一股涼風突然吹了過來。
她愣愣的望過去,卻見崔以璨拿着另一把扇子朝她煽着,左手不停的擺動,右手拿勺子低頭舀着吃飯,大口大口的,汗漬大滴大滴的從他弧線優美的脖子上劃過,她心裡面淌過絲異樣的水流,忍不住道:“你先吃了飯吧”。
“沒事”,崔以璨頭也不擡,手上的動作也不見緩。
旁邊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婦女笑道:“你們一家子感情真好”。
賀蘭傾漂亮的脣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
婦女感慨的道:“現在能有這樣一個家庭已經很不錯了,不像我,在醫院裡住了這麼久,丈夫、孩子也沒看一次”。
賀蘭傾身上沒見纏着什麼繃帶,應該是動了手術,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一個人躺在這種地方要是她一天估計都會瘋掉。
聽着婦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到了下午三點,陽陽的針纔打完,護士過來一量體溫,孩子的體溫已經控制住了,可以暫時帶他回家,但是明天早上必須過來再掛藥水。
樂揚和宮菁在四點多鐘的時候匆匆忙忙趕了過來,“大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開始去了蜈支洲島潛水,手機沒帶身上,後來看到您短信和電話就搭船回來了”。
“算了,你們在這能安排到VIP病房嗎”,她實在無法讓自己孩子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過夜。
“這個…我們在這邊也沒什麼熟人,歐陽總裁在這邊倒是有人,但是若找他出面到時候這件事恐怕會傳到四大家族耳裡去”,樂揚爲難的說。
賀蘭傾皺眉,崔以璨道:“別找了,其實在哪住都一樣,只是一夜罷了,別人不都這麼過來的嗎,今晚你回酒店睡,我在這守着”。
“但是…”。
“就這麼決定了,這麼小的地方晚上也睡不了兩個人,你又是個女人,不要吃這個苦,你看其它孩子在這陪護的不都是爸爸嗎”,崔以璨打斷她,哄着對孩子道:“陽陽是個懂事的孩子,今晚有爸爸就行了可以嗎”?
“嗯”,陽陽夾着濃濃的鼻音重重的點了點頭,“媽媽回去睡,明天早上媽媽再來接陽陽”。
孩子才兩歲就如此會體貼自己,賀蘭傾除了感動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點了點頭,她決定以後每個月一定要多抽點時間出來陪孩子。
陪着孩子吃完晚飯後,賀蘭傾纔再三叮囑一番和樂揚、宮菁一道回了酒店。
“大小姐,崔以璨怎麼會在這裡”?樂揚疑惑不已,不可能是因爲孩子生病把他叫過來的吧。
“他前天一直跟着我們上了飛機,都沒察覺而已”,賀蘭傾嘆了口氣,過了這麼久,她對他以前的憤怒也隨着時間消失了,“陽陽嘴上沒說,可是偶爾還是希望我們兩個偶爾可以一起陪陪他,我原以爲可以這樣一直看着孩子長大,不需要跟他交集,可看來我錯了,有了一個孩子,事情遠遠比想象中的要複雜”。
“那大小姐您想如何…”。
“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了酒店,雖然累了一天,可也沒有睡意,好不容易睡着了,早上六點便醒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可以關心一個孩子,有時候她有點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不再灑脫、自在,而是多了一個羈絆,但是又沒有辦法,那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肉,看着他慢慢長大,成爲一個懂事、可愛的孩子,這似乎是件神奇的事。
早早的換了衣服到了醫院,崔以璨正在給孩子抹臉,今天的陽陽似乎精神好了些,見到她時“媽媽、媽媽”叫的整間病房都聽得見了。
“陽陽,安靜點”,賀蘭傾笑眯眯的抱住兒子,看向崔以璨,“怎麼樣了”?
“待會兒再打一針,掛上幾瓶水,中午的時候應該能出院了”,崔以璨低着頭擰乾毛巾,端着臉盆把水倒掉。
“我剛來的時候從酒店裡帶了點早餐過來,你們一起吃點吧”,賀蘭傾把塑料袋打開,有蛋糕、牛角包、肉包、牛奶、豬肉粥…
明亮的光線映襯着她柔和的髮梢,精緻的臉上一層粉粉的顏色,外面一陣輕風吹進來,她頸間的碎髮浮動,越發顯得美麗醉人。
崔以璨明顯感到病房裡許多男病人的眼神定在她身上,略帶不悅的上前一步籠罩住她,手臂從她腋下穿過去拿起一個包子,“你還記得我喜歡吃肉…”。
呼吸噴在她脖子上,賀蘭傾顫慄的往裡面一縮,不過前面也是病牀,避無可避,只好輕聲道:“那是,有些事還是不會忘了,因爲你總喜歡吃我最討厭吃的東西”。
崔以璨沒生氣,反倒輕輕一笑,拿着包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頰上兩個梨渦忽現,比起兩年前,越發來的成熟迷人,只是那股肉包子的味道讓賀蘭傾皺起眉頭,不管過了多少年,都實在難聞啊。
“不要”,崔以璨搖了搖頭,倒是沒再圍着她,只是站在她後面慢慢的吃着早餐順便擋住那羣男人的視線。
賀蘭傾懶得再說,取出塊蛋糕一勺一勺的喂着陽陽吃,“陽陽生了這個病,我想我們在這邊也不方便,乾脆今天下午就訂了回B市的機票吧”。
“不要”,崔以璨還沒開口,陽陽卻迅速的搖着腦袋瓜子,“回了家,媽媽就會走了”。
賀蘭傾心裡陣陣抽痛。
崔以璨注視了她會兒道:“再等陽陽好點再走吧,何況若回了B市,若是一不小心又被尹宇謙發現了呢,而且陽陽生了這個病,你能狠得下心不管他就走了”。
面對這兩父子如出一轍的目光,賀蘭傾心裡一嘆,只得點了點頭。
快中午時,有了醫生批准才帶着陽陽回了麗思卡爾頓酒店,在潤園吃了箇中飯,陽陽回到酒店一沾被子就睡着了。
偌大的別墅裡,就剩下賀蘭傾和崔以璨,這兩日,兩人在一起時總是有陽陽在中間陪着,倒也沒絕尷尬,這會兒全部安靜下來,賀蘭傾先出了臥室到樓下原木小亭子裡的躺椅上休憩。
不到五分鐘,便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她連忙閉上雙眼,感覺聲音離自己越來越近,就到了面前,肚子上多了一張薄薄的被單。
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她身邊的水池旁,她眯了眯眼,看到他寬厚的背影,遠處,一排排婀娜蒼翠的椰樹,迎風招展,外面的陽光在他身上鍍了層金,那金色的光芒好像密密麻麻的朝她射過來,往心上扎去,她重新閉上眼,思考着這兩天的事。
他好像是變了些,若換成以前早抱着她強吻強親了,也許是也當了爸爸的緣故吧,昨天發生的一切讓她覺得他還挺有擔當敢的,做事也利索。
原是假寐着,竟不知不覺睡着了,醒來時,聽到客廳裡傳來陣陣聲音。
她拿開被單往屋裡走去,原來是電視裡少兒頻道的動漫聲,陽陽看的有滋有味,崔以璨抱着他低頭認真的幫他剪手指甲。
這樣的畫面讓她呆滯了片刻,她第一次看到一個男人會這麼細心的去幫個孩子剪手指甲,她是根本沒想到過那方面的事。
“爸爸,你也幫媽媽剪指甲吧”,陽陽率先發現了她,嚷嚷道。
崔以璨雙眸朝他注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