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相愛相殺,他們也終究是相愛的,或者說是一種類似於愛的可怕執念。
是誰說愛就是成全和放手,其實愛還是放不下,寧可彼此傷害也不遠放下的執念。
“……”
周天翔沒有再說話,只是在牀上微微側了身,不再去看吳彥的表情,也不再讓吳彥看到他的表情。
“你先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吳彥也轉過了身,正想出門卻忽的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像是被凍僵了的雕塑一般。
“好。”周天翔悶悶地開口。
一句話,像是什麼速效的解凍丸一般,他這才終於鬆了口氣,緩緩地朝着走廊走去。
簡單的一個字,只有吳彥自己知道那裡面的意義,那除了是個簡單的回答之外,還是一份真誠的承諾。
這承諾,表示周天翔不會再避着他吳彥,其實兩個人誰也明白,同在一個城市的周天翔,要想找到吳彥實在太容易。
還是那句話,建築行業也就那麼些人,一打聽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所以,終究還是不願相見的。
也許周慧,也正因爲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更加心安理得地將吳彥的消息一直隱瞞着。
不過這中間如何的恩怨糾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爲故事已經發展成了這個樣子,他們也終於見了面。
剛走下樓梯,吳彥還沒來得及走進醫院的院子裡,熟悉的身影便突然出現在了面前。
“你怎麼來了?”吳彥微微訝異着看向來人。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的暈染上倍增神秘與蠱惑,易暘整個人像是從月光里長出來的一般,渾身清冷高貴的同時,更無處不透着一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吳彥有片刻的晃神,儘管他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的皮相是極好的,可是直到現在,他也終究未能免疫,尤其還是在這樣奇異的氛圍暈染之下。
“回去吧!”
易暘的眸光閃了閃,似乎是朝着醫院的病房掃了一眼,那速度很快,就像是不經意的視線飄忽般,沒能留下半絲存在的痕跡。
“恩。”
吳彥笑着應聲。
易暘不問,他自然也更不會主動的解釋,畢竟也沒什麼好解釋的,周天翔的存在,這人一直都是知道的。
雖然他也曾擔心過依照易暘的霸道,會不會對離自己一向親近的周天翔做出些什麼,可那些顧慮終究只是擔心,從未曾變成過現實。
“你不是說今晚不會回來了麼?”坐上那價值不菲的豪車,吳彥微笑着看向方向盤邊的易暘。
他的表情淡然沉靜,成功的扮演着他專屬的伴侶角色,在深夜裡開着車來接他回家。
什麼時候,這個高高在上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已經放下了全副的武裝和掩飾,還放下了骨子裡的自持和驕傲?
“你也不是說,要做個米蟲,不去上班了麼?”回答他的,是另一個反問。
話音才落,車子隨即就利劍一般的飛了出去。
蘇慧走進病房的時候,已經是深夜的11點多了,那時候,周天翔正呆呆的對着窗外出神,就連有人進屋了都沒有發現。
杯子歪歪扭扭的堆在牀上,周慧自然看不過眼的上前,剛伸出手要重新幫男人蓋好被子的時候,男人微微一怔,這才轉過身來看着她。
“你……”
還是那種感覺,那雙眼裡看上去簡單,卻彷彿充滿了複雜,看着她的眼光也永遠都是感激和無奈大於了一切。
可是她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啊,忍受着心臟的凌遲,蘇慧一邊給他掖好被角,一邊開着口。
“他走了?”
“恩。”
周天翔淡淡地答應,好像吳彥的出現於他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一件事情般。
也許不是無關緊要,而是實在太重要了,過去記憶中的默契一遍又一遍地演練着,所以當即便是主角出現的時候引起了震撼,可也終究會馬上的變成會習以爲常。
“既然如此,就早些睡吧!”平靜地說完這句話,蘇慧幾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可她還是忍着,維持着自己淡定無礙的外表,朝着一旁的牀上躺了下去。
這並不是一間多好的醫院,三流的消費正和它三流的待遇成正比,這裡的病人並不多,所以醫院的病牀也可以以低價租賃給病人的家屬過夜。
而蘇慧,這些年幾乎一直從不曾離開過醫院。
人心都是肉做的,周天翔也不例外。
蘇慧對他的好,他怎麼不知道,只是……
看着那個瘦弱的背影,周天翔沉默了良久,終究只淡淡地開口:“你也早點睡吧。”
說着,緩緩地轉過身,再次背對着蘇慧的牀位……
……
深夜,汽車如入無人之境,一路風馳電掣。
暈暈乎乎的下車,雲裡霧裡的被易暘扯着走,吳彥直到走進了房間,卻還是有些沒能明白過來。
但是易暘的失常,他卻是看在眼裡的。
本來是想說什麼的,可易暘一到家壓根就跟他沒什麼交集,就自行進了浴室。
這人的習慣就和他的人一樣變態,睡覺前和起牀後必然沐浴一次,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是什麼潔癖,但是想着這人曾經風裡來雨裡去的艱苦歲月,又實在有些難以想象?
難道是那種分場合的、間歇性的潔癖麼?
吳彥也曾經這麼想過,可是直到有一天兩人在牀上談論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才明白,因爲那個時候的易暘說:我這樣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的,不正好和你做一些契合的事情麼?
吳彥當場很不得一個磚頭拍死他,然後挖個洞自己鑽進去。
……
回憶斷斷續續、一點一滴的也彙集了不少了,男人不知不覺地想着想着,易暘已經洗完澡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你怎麼了?”
吳彥皺着眉看向他,那藏在正滴着水的劉海下的雙眼一片深沉,彷彿一個充滿了吸引力的黑洞一般,一不小心就會將人的心神攝了進去。
“你在生氣?”
看着一點點靠近自己的易暘,吳彥下意識地後退着。
易暘的情緒,他就算再不瞭解,可畢竟也是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的伴侶,多多少少也有些個起碼的認知,現在的易暘雖然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但是那情緒明顯的有些不對頭。
難道真的是因爲自己?
腳彎抵在茶几上,變成了後退不得的局勢,看着面前變了個人般的易暘,吳彥心中一怕,嘴邊不由得就出聲着:“我可以解釋的,我出去找工作,而且深夜還在醫院出現,是因爲……”
“去洗澡吧!”
男人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半推半就着將人一把丟進了浴室。
聽着關門聲,吳彥看着緊閉的浴室,又看了看新放好洗澡水的浴缸,整個人更覺得莫名其妙起來。
不管怎麼樣,待會兒一定要跟易暘好好說說,有什麼事兒說出來,別總是這麼陰陽怪氣的,有事兒別藏着掖着的,他可不想自己什麼時候一不小心遇上他的情緒大爆發。
想好之後,男人覺得自己整個人似乎也一瞬間的精神了起來,當下就愜意地將自己泡進了那微暖的浴缸裡……
這一進去,便是第二天早上纔出來。
說也是巧了,易暘當晚非但沒有和男人熱火朝天的你儂我儂,就連如同以往一般的與男人同牀共枕都沒有出現。
當晚,易暘去了另一間主臥寡居。
而另一邊,拜這個居室良好的隔音效果所賜,吳彥在浴室摔倒之後,敲了好半天的門,易暘也沒有聽見絲毫的動靜。
不得不說,這五星級酒店就是靠譜,當然了,能夠把酒店變成自己的住宅,房子的主人就更加的牛逼了。
是的,兩人並沒有長途跋涉的趕回吳彥那個方寸之地的小窩,而是去了那套觀景的酒店頂樓公寓,那套易暘曾經送給吳彥的房子。
果然,他就不是富貴命,這麼個好地方,他居然沒有享受的福氣,難道真就是傳說中風水犯衝?
這是在浴室裡因爲虛脫而昏迷前,吳彥最後的一個想法。
即使是圍了厚厚的浴巾,可在溼氣深重的浴室裡呆上一整夜,正常人終究還是免不了出些問題的,尤其吳彥這傢伙的體質正常的實在太正常了。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發起了高燒。
“我說,如果不是我親眼看着,我還真會以爲你們倆昨晚不要命了呢?”
隨手給男人換下一瓶新的液體,看着那透明的液體順着塑料導管一點點的進去男人的血脈中,白巖輕哼着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打趣着。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他們那般變態的生長環境,幾乎人人都有着起碼的醫學常識,況且他白巖還是醫生的兒子,輸液打針、感冒發燒的小病症,自然不在話下。
“你不是親眼看着了麼?”有氣無力的瞪了白巖一眼,吳彥轉開話題打趣着。
“要是有一天你不想在道上混了,倒是還可以去開個小診所,一定餓不死的。”
“我會餓死麼?”白巖冷哼一聲,“倒是你……”
說着,忽的又沒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