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山口處等了許久,直待太陽將要落山了,纔是見着了江越和靜嵐騎馬而來的身影,江越的懷裡抱着一個女子,像是正在睡着,全憑他扶着,才勉強不會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風斷的眉頭微微擰了擰,對江越的這種與“別的”女子親近的行爲甚感不爽,這混蛋,口口聲聲的說着,此世今生,非她不娶,這才說了多久,就移情別戀的……哼!就衝着他的這副美人在懷,春風得意的混蛋德行,他纔不要把昨兒晚上七月城裡發生事兒告訴他了!
“風斷!你回來的正好!”
見風斷跟金滿倉在山口裡等着自己,江越的臉上頓時一喜,把納蘭雪抱得更緊了些,輕踢馬腹,催着馬兒小跑着靠近了他們,“寫封信回去給你家族裡面,讓他們告知該知道的人,雪兒我救回來了,讓他們不用再費勁兒尋了!”
“你說什麼?!”
江越的話,頓時就讓風斷的不滿僵在了臉上,眼睛快速的眨了幾下,快步上前,看向了被江越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的女子……那女子,可不就是急壞了三大家族,讓景瑞家近乎傾巢而出尋找的納蘭雪!
“你是怎麼找到她的?從什麼人的手裡?!她有沒有受傷!”
稍稍回了下神兒,風斷輕嚥了口唾沫,擡頭,看向了江越,“你帶了多少人去的?折損了多少?”
“我,靜嵐,時儀,如果,非要算上的話。還有一具女子的屍體。”
見風斷一點吃驚的看着自己,江越不禁笑了出來,手臂微微使力,把納蘭雪橫抱起來,踩着馬鐙在馬背上站了,一躍而起,然後。平穩落地,“沒從人手裡搶,她是從一處斷崖的頂上掉下來的,正好兒落在我等着撈她的湖裡。”
“你怎知道她會掉在那湖裡的?”
江越的回答,說的風斷一頭霧水,扭頭,看了看已經下了馬,走來了他們幾人身邊兒的靜嵐,滿臉疑惑的繼續追問道。“這回,是你太爺爺給你託夢的,還是你日觀天象,自己瞧出來的?”
風斷的這個調侃江越的說法兒,不是沒有“出處”的。
昔日裡,風斷遭遇山洪。不幸墜崖時得江越巧遇相救,事後,風斷跟他問詢。爲何會經過那種人跡不至的地方時,他因對他尚不瞭解,不便吐露因由,就編纂了個“他做夢得了他太爺爺的告訴,會在那裡救到個未來心腹”的故事來哄他,後來,許是覺得他不信了,就又神神秘秘的告訴他,是他日觀天象看出來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那種。
以風斷當時超出尋常孩子十幾倍的心智,便是失了記憶,也不是個能被這種謊話給騙了的。知他不想透露,就沒再多問,當然,之後又過了多年,等他當真成了他的心腹之後……這話兒,就被他用做了調侃他的話兒,這一用,就用到了現在。
“咳,這回還真是有人神機妙算的。”
聽風斷拿這話來擠兌自己,江越頓時便被自己的唾沫給嗆到了,頗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兒,低頭,又瞧了納蘭雪一眼,見她依舊臉色紅潤,睡得安詳,便是稍稍安心了一些,擡頭,看向了金滿倉,“這事兒,過後再跟你細說,滿倉,一會兒,你幫孤好好瞧瞧,她這要緊不要緊……那麼高的山崖呢,雖說是掉在了水裡……”
“好嘞!”
聽江越讓自己給納蘭雪診治,金滿倉頓時便喜笑顏開的答應了下來!
剛剛,風斷不是說,納蘭雪在莫碧兒死之前,應允了她,待百年之後,讓她以人偶的方式隨葬的?如今,納蘭雪的人就在這兒了,自己給她瞧好了病,再趁機,跟她說說自己的願望,讓她知道,自己是一心一意喜歡莫碧兒的,求她答應,讓莫碧兒跟自己配成一對兒,不是要比去求那個風斷說的,性子古怪的莫家族長,要好使的多?
反正都是以人偶的方式隨葬,多他一個,也不多的罷?
他是胖了點兒,但,若是站着的話,也佔不了很大的地兒不是?
也就是一米見方兒嘛,咳,好罷,最近又長肉了,得有一米半見方兒了……
如果納蘭雪嫌他佔得地方多,他,他可以減肥的嘛!反正,他要跟莫碧兒葬在一起的這事兒,堅決不會改變心意的!誰都別想阻止!
“這貨,是打了雞血麼?”
睨了一眼興奮的臉都紅了的金滿倉,江越不禁擰眉,把抱在懷裡的納蘭雪又稍稍的緊了緊,輕嚥了口唾沫,猶豫起了要不要讓他給納蘭雪診脈,確切的說,是這個傢伙,現在是不是靠譜兒,“他這個樣子……多久了?”
“有時候兒了。”
回頭看了一眼金滿倉,風斷“面癱”的臉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來,“他想跟你求個人情,允他去跟個死人配成一對兒,百年之後,給你和王妃兩人隨葬,這會兒見了王妃,大抵是覺得自己找着捷徑了……金滿倉!拿開你的肥豬蹄兒!別用你整天擺弄屍體的手碰我的衣裳!”
“跟個死人配成一對兒?配陰婚?”
風斷從不跟自己說謊,這江越是知道的,不似金滿倉,整天嘴裡就沒有一句實話……現今,他既是張嘴說了這話出來,那便定然是有出處的,再扭頭看被他一腳踹了出去的金滿倉,半點兒都不爆豆反抗不說,還一臉的花癡模樣,頓時,便更是對風斷說的這話,更深信不疑了,“你這……是不是有點兒,咳,太與衆不同了?人家的爹孃……能同意麼?”
“只要王妃肯答應,這事兒,就成了一大半兒了!”
金滿倉一聽有門兒,頓時便腆着臉湊到了江越的身邊兒,伸出肥得肉比骨頭還厚的右手食指,滿臉討好的指了指被江越抱在懷裡的納蘭雪,“那女子,是王妃的手下,昨兒晚上剛死的,死前,王妃答應了她,待百年之後,允她以人偶的方式隨葬……我尋思着,多隨葬個人也佔不了多大的地兒,是不是也考慮下我……恩,湊個雙數,喜慶點兒?”
“喜慶個屁!你家死了人,還喜慶的起來啊!”
江越被金滿倉的這“遊說”氣得忍不住笑了出來,一腳踹在了他的肥屁股上,就抱着納蘭雪,繼續往山裡面走去,“滾過來給她瞧病先!這種荒誕事情……”
“可是,我們兩人真是興趣相投,好得就差我去跟她家裡人提親了啊!”
聽江越要“反悔”,金滿倉忙顛着一身的肥肉追了上去,一邊兒跟着他身邊兒走,一邊兒跟他訴起了苦來,“她今年春剛剛過了十六,我本是打算着,等過了這個年,她十七了,就備上三媒六聘,去跟她家裡提親的,哪料到,就倒黴的遇上了這麼一檔子事兒,還沒來得及,就……殿下,你就成全了我們倆罷,我生不能跟她同寢,死了,跟她葬在同穴,還不行麼……我,我可以發誓,今生今世,都只要她這麼一個妻子,絕不續絃的!”
在江越的印象裡,金滿倉從來都是個滿嘴跑馬車,十句話裡信不着一句,整天嘻嘻哈哈的不着調玩意兒,卻不想,此時今日,他竟會爲了跟一個已經死了的女子“配成雙”而這般的正經許諾,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是怎得也吐不出來半個字兒了。
“我不管你,這事兒,你自己跟王妃提。”
沉默許久,江越終於輕嘆了口氣,放棄了與金滿倉這“癡情人”爲難,“不過,咱們得先說好了,如果,王妃不答應,你不能……”
“我發誓!絕不讓王妃爲難!”
金滿倉信誓旦旦的答應了一聲兒,心裡,卻是暗自嘀咕了好幾句,沒錯兒,他是答應了不讓納蘭雪爲難不假,但,卻沒說會放棄的不是?他有的是恆心,他就不信,他日復一日,一天三遍的求,求上個幾十年,納蘭雪還能禁得住他墨跡嘮叨,堅持不同意他們兩人的“婚事”!
“你能靠得住,豬都能上樹。”
把馬匹交給了山口的暗哨,快步跟了上來的靜嵐恰巧就聽着了金滿倉的這句“絕不讓王妃爲難”,勾脣一笑,張嘴就是一句調侃給他砸了過去,“當年,也不知是誰指天發誓,說再偷零嘴兒吃,就剁手的?嘖,我瞧着你這漸長的肚子,沒個萬八千兒隻手,怕是吃不出來的罷?”
“那是小時候的,不懂事兒的時候瞎說的,哪能當真!”
聽靜嵐拿自己七八年前,第一次想要減肥時“發的誓”來擠兌自己,金滿倉不禁叫苦,這該死的女人,什麼時候提這事兒不好,偏偏在現在這麼個需要江越相信自己的要緊時候說,這,這不是要坑死他麼!
“哦?那是小時候不懂事說的,不能當真?”
靜嵐本就是個從小兒在軍營里長大的“女漢子”,調侃擠兌自己好友什麼的,從來都是她最愛乾的事兒,眉梢一揚,就又給金滿倉丟過去了一句足夠膈應死他的話,“那,這會兒,你長大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