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很快就出了珪園, 臨走之前辭行,也不過是擺着一副臭臉,好像她要走了, 而人家欠了她八百兩金子沒還一樣。哭的最慘的是九義, 雖然流景似乎對這場別離看地很輕, 對她的哭泣更是不屑一顧, 九義還是不聽勸地狠狠哭了一場。
葛素對這一切, 先是大罵流景小氣,都要走了,況且已經被賞了那麼多金銀珠寶, 還不拿出來給大家送一點,隨後又對九義的哭泣很不以爲然, 最後徹底被九義的哭聲煩透了, 提前離席。
慕懷一直送流景出門, 流景只是在門口如釋重負一般笑了一笑,揮手道, “你進去吧,我走了!”
慕懷忍不住有些傷感,雖然也知道流景不弱,而況能通過層層考驗,說明人家堪當重任。只是當初的八個人, 言清成了薛程的人, 撫寧更是介於王府和薛程之間, 其實她心裡也明白, 撫寧是被薛程送給了王府, 只是一直自欺,不願相信罷了。撫寧也是強幹的人, 卻也只落得一個有名無實,伺候人的身份。
夜晚來臨,慕懷縮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於是起身煩躁地在屋子裡踱來踱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往千面的院子裡走去。雖然她和千面,似乎是沒有以前那樣的劍拔弩張了,但還沒有到隨時可以闖進她院子裡去的地步,畢竟千面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就這樣貿貿然闖進去,會不會撞見什麼不該見的東西,從而觸怒千面。
但心裡還是憋不住想見千面的那種衝動,她只是想去看看千面在幹什麼。
到了千面的院子外面,慕懷故意地弄出很大的聲響——如果她是在和別人商量事務,或者幹些別的事情,聽見自己的聲音,也應該能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妥當了。
但卻沒想到她這一番預警,竟然從千面的院子裡驚出了莫琪殤!那個人看起來比前些日子在後院見到他時氣色好了很多,依舊是一身白衣,悠閒從容地從那院子裡走出來,走在月光地裡,衣袂飄飄,氣度瀟灑,有一種震懾人心的美妙。
他笑着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打量着慕懷,“喲?竟不知千面那個巫婆這麼忙,半夜也有屬下來彙報工作?”毫不掩飾語氣裡的揶揄之意。
慕懷理直氣壯,“不要叫她巫婆!”不自覺的維護,說出口又覺得自己真是神經的厲害。
莫琪殤笑嘻嘻“哦?”了一聲,滿是調侃與輕薄,慕懷就不自覺羞紅了臉,低了頭。然而莫琪殤並沒有再問什麼,只是笑地意味深長,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千面屋裡亮着燈,慕懷進去時千面臨窗站着,她自知是打擾了千面的公事,因此聲音也有些怯懦,低頭叫了聲,“千面……大人……”還是烏龜了,不敢明目張膽叫她千面。
“嗯。”
慕懷要憋出內傷——“嗯”就完了?千面大人,您反應這樣冷淡,這樣無所謂,叫我怎麼接話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來找您,您好歹說句話嘛,罵人也好,還有解釋的機會!只一個“嗯”字是什麼意思呢?
“呃……”慕懷斟酌着怎麼開口,就說“我只是很想你”?估計千面聽了會說“哦”,然後又沒了下文;或者說,“我睡不着順路過來看看你”?估計千面會說,“嗯”。那自己照舊是沒話說!要不就說,“我來找你是有事!”,她估計會說“哦?”,然後等自己說出是什麼事……和一個很冷很不愛說話的人相處真的很難啊!慕懷糾結地伸手撫上自己的脖頸。
千面看着眼前的慕懷只是一遍一遍摸着自己的脖頸,表情很鬱悶,眉頭蹙地很緊,似乎有些緊張,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反正這人想的東西總是亂七八糟不着邊際的事情,於是先開口問,“你找我,有事?”
慕懷斷料不到千面會先開口,被千面的聲音從自己複雜的思想里拉回來,慕懷“啊”了一聲,臉就紅了,趕忙答應,“沒事沒事!”又立馬意識到自己說沒事,千面可能會直接讓她回去睡覺,於是趕忙改口,“不不,有事,有事……”
嘴裡說着有事,但在那裡支支吾吾呃啊嗯啊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千面就有些鬱悶了,這人是習慣性半夜發神經麼?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啊!算了,還是自己先說吧,於是咳嗽一聲,慕懷很識趣地在聽到千面咳嗽時止住了自己滿腦子胡亂奔跑的野馬,擡起了頭。
“你明天和九義去出去一趟!”
“啊?!”這是什麼事情?自己大半夜過來就是爲了聽這樣一個任務,還是明天!
“嗯。”
呃,您能不能回答地更簡短一點,當然是腹誹。
千面看着慕懷臉上夾雜着失望震驚和委屈的表情,一時也有點回不過神來,低了頭沉默了一尚,擡頭看見慕懷似乎有些淚意,忍不住道,“慕懷……”
“啊?”慕懷從委屈裡回過神來,答應了一聲。
“發生了很多事情,你最好和九義先出去一趟!”千面蹙眉。沒辦法,真是看不了慕懷含淚的那一張臉,一臉的委屈模樣。
“發生了什麼事?”慕懷吸吸鼻子。
千面嘆一口氣,“我覺得……主上生了反心!”自知這話不能亂說,畢竟是自己猜測,薛程並沒有明確說過什麼。但還是想把自己心裡的憂慮說出來,慕懷是個傻乎乎的人,若不和她說清楚利害,她做事總沒有分寸,指不定闖出什麼禍。
“反長寧王府?”慕懷問一句,但覺這其實和自己沒有關係,不管珪園是效忠於長寧王府還是要反了長寧王府,自己要做的事情還不是替珪園出力?
“主上的反心,若長寧王府稍有察覺,珪園便在風口浪尖,他們要清理的,首當其衝就是你們這些爲珪園出力的人。”
“我知道了……”慕懷點點頭,“那你呢?”
“我?”千面冷冷反問,我自然是忠於主上。”她是自幼在此長大,深受薛程恩惠,因而薛程是效忠於長寧王府也好,反長寧王府也好,她也只得效忠於這一個人。
“我也是!”慕懷破涕笑道,“反正我總是聽你的話的!”說罷湊過去,蜻蜓點水般在千面脣上落下一個吻,雖然是偷襲成功,但也覺得有些挫敗!親一下吧,還得偷偷摸摸趁着千面毫無防備的時候!
但不管怎麼說,看起來很厲害的千面,在你直直看着她並且無限制靠近她的時候她總會有一刻的失神,這失神的片刻親一下是足夠了!
慕懷正揚起嘴脣得意笑着,忽覺得被人拉了一把,忽的一下跌進了千面的懷抱,而後脣上一暖,下意識的掙扎。
“嗯……唔……”
卻被人直接按在了牆壁上,只覺得有一隻手捧上自己的後腦勺,使自己的頭擡起來,迎合着面前黑衣的人熱情的吻,心跳有些失速,呼吸有些不暢,想張開嘴巴來吸氣,卻在張嘴的瞬間感覺有一隻溫熱的東西順着自己的口腔滑進來,作爲一個已經有了經驗的人,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她不明白的是,千面上一次不是還什麼都不會麼,怎麼現在就這麼有技術了——她粗糙的舌苔溫柔地滑過她的牙齒牙牀上顎最後觸上自己的舌尖……慕懷覺得有一陣奇怪的顫慄隨着千面的動作在渾身四肢百骸裡亂竄,千面卻還不罷休,直至她覺得不止嘴巴里,就連身體裡都流竄着千面身上那種淡淡的,清冷的,卻獨特的味道,直到她覺得再不呼吸自己就要窒息而亡,她纔開始唔唔叫着掙扎。
千面這時候才放開她,冰涼的大拇指拭去她嘴角遺留的親吻留下的曖昧的痕跡。慕懷紅着臉大口大口地喘氣,瞥一眼只是臉色微紅,依舊氣定神閒的千面,暗想這哪裡是親吻,這是明晃晃地謀殺啊,仗着她武功好,氣息更悠長,就完全不考慮自己的感覺……要真是窒息而死,那她慕懷的臉面就被人踩在腳底了!
千面看着面前人臉紅的樣子,一雙眼睛還氣呼呼瞪着自己,有些好笑,挑起嘴角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五歲的時候,別人演一遍迴風十三式,我就學會了九式,七歲的時候……”
慕懷臉上神情還是呆的,腦子有些混沌,心想,這和你突然把我親的喘不過氣來有什麼關係?不對!這是人家在炫耀——那麼複雜的武術招式人家小時候看一遍就會,那麼親吻這回事,人家自然是一學就會!
千面大人,作爲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你這樣的爭強好勝,連親吻這回事都要爭一下高下,而且還拿它跟武術相比,你難道就不覺得自己幼稚?
但慕懷很快也就想起了一件事,笑起來,湊在千面耳邊問,“那千面大人……是不是真的是甜的呢,我的脣吻起來?”
提起這茬事兒,千面的臉色果然瞬間就冷了下來,慕懷不覺就感謝九九那個丫頭給自己講了這件事。
“你出去!”千面冷了臉道。
“親完就翻臉,你也太……”慕懷看着千面窘迫的臉就有些得意過頭,想起什麼說什麼,完全忘記了千面是頭會吃人的獅子。
“出去!”千面的氣焰盛起來,慕懷自覺玩笑是開得有點過頭,趕忙道歉,“對不起!”完全是一副真誠的態度,而後看着千面稍微緩和了的臉色,故技重施,親了千面一下,拔腿就跑。
然而她的速度怎能比得過千面,她還沒走到院門處,千面已經堵在院門口了,黑衣獵獵,像是狩獵的高手一般!逃脫無望,慕懷便笑嘻嘻看着千面道“那我喊人了,我敢肯定能在你抓住我之前叫醒院子裡的人!”說着張嘴就要叫,千面頭疼地伸手製止,讓開門,冷冷道,“滾!”
慕懷不敢從千面眼皮子地下溜過去,雖然放着大門,卻還是躍上牆頭,□□越戶地走了!
千面大人果然還是愛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