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出了小城,在郊外的小道上,簡陋的茶棚邊上,那從客棧出來的老婆婆和她僱來的馬車伕坐在涼棚裡歇息吃茶。
吃完茶後,那老婆婆要付錢,然而在懷中摸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摸出一文錢來,茶博士看着眼前頭髮花白的老人在身上東摸摸西摸摸臉色陰晴不定,早就知道她沒錢了,頓時兩條濃眉豎起來,語帶諷刺,“我說大娘,您不會是沒有錢吧?”
那老婆婆臉色黯了一黯,眼看着茶博士神色不善,而車伕聽聞沒錢兩字更是呼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老婆婆更加着急,無奈搜遍全身,還是沒有一文錢,只得顫巍巍開口,“小哥,我的錢包被偷了!”
那茶博士見她承認自己沒錢,臉色更加不善“沒錢的都說自己的錢是被小偷拿走了!但我們開門做生意的,也不能給您白送茶啊!”
車伕也板起臉來,“老婆婆,拉了你這一路,別說你沒錢付車資!”他聲音粗厚,嗓門又大,這一聲喊出來,把飲茶的人都嚇了一跳,那老婆婆更加瑟瑟縮縮。
“沒有錢,有什麼值錢物件抵押也成!”那茶博士說着把面前瘦瘦弱弱的老婆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可惜,這老婆婆雖然穿戴的整齊,但渾身上下卻也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就她頭髮上彆着的那支木簪子,也只是一枝普普通通的桃木簪子,一點都不值錢!
眼見得這樣,那車伕不耐煩,伸手一推老人,吼道,“老子趕車掙兩個錢養家容易麼,今日還被你這老婆婆騙地白走了半天路程!”那老婆婆身子瘦小,看來雖然身子硬朗,但到底是個上了年紀的普通莊稼人家的老人,哪裡經得住一個壯年大漢的推搡,在地上跌跌撞撞退了幾步,跌在了地上。
老婆婆才一跤跌在地上,就聽得一個少年大聲喊痛,原來是她這一跤跌的不偏不巧,正壓在了一個少年的腳上。老婆婆神色慌張,趕忙支撐着爬起來對那少年說對不起。少年抱着被壓住的一隻腳,單腳在地上跳了好久才停下來,拍拍侷促的老婆婆枯瘦的雙手,“沒事沒事,大娘,沒事的!”話說沒事,但被砸中的腳一落地,就痛地少年眉頭一蹙,倒吸一口涼氣。
那少年嘗試了幾次,被砸中的那隻腳還是不能捱到地上,眼看着眼前枯瘦的老人神色緊張地看着自己,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老婆婆雙手搓在衣襟上。
少年笑起來,開朗的笑聲和陽光的笑臉給老婆婆不少安慰,“不是你的錯大娘,我這腳本來就受傷了,只是剛纔更嚴重了而已!”
茶博士和車伕眼看着這邊沒完沒了的嘮嗑,面色不善地走過來,還是那車伕先開口,“老婆婆,你到底有沒有錢付車資?!”
老婆婆尷尬地低了頭,不知說些什麼。那少年卻笑起來,“哎,大娘,你僱了馬車麼?”
“是……只是……”老婆婆黯然地蹙了蹙眉,“只是我的錢包被人偷了!”
“這樣啊!”少年摸着下巴蹙眉,隨即不好意思的笑一笑,“那大娘,我要去留州,不知道您順不順路?”
“順路順路!”面前的少年看起來大概是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俊秀,面色白嫩,笑起來有兩個酒窩,不好意思的時候臉色還會泛紅,但笑容開朗,聲音悅耳,很討人喜歡。對他的問題,老婆婆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趕忙回答。
“那……大娘您介不介意搭我一程?車資我來付!我的腳……”說着不好意思地摸一摸脖頸。
“這怎麼好意思讓你……”
“哎呀,大娘!你看我的腳也走不動了,這附近又沒地方可以住店,更沒有馬車……”少年帶着點撒嬌似的委屈的神情,叫人看着不忍心,而況老婆婆身上確實沒有錢,她沒有辦法打發走茶博士和車伕,再說眼前的少年也確實惹人喜愛,於是點一點頭道,“那真是多謝你了小哥!”
馬車一路往留州走,車廂內的老婆婆一邊拍着少年的手一邊笑着問,“小哥你往留州是去幹什麼啊?”
少年笑着不動神色的抽回自己的手撫上脖頸,“大娘啊,我是去探親!”
老婆婆呵呵笑着又拉下少年撫上脖頸的手,握在手裡,輕輕拍着,道“那你是從哪裡來的?一個人上路,家裡放心麼?”
少年又抽回自己的手撫上脖頸,“這個……”臉上笑着,心裡卻開始把眼前這個笑的一臉慈祥的老婆婆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沒錯,這少年便是慕懷,而那老婆婆就是簡涼。
對於一個年過二十的小青年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摸自己的手這件事,慕懷覺得很鬱悶,但是既然兩個人都帶着面具在裝模作樣,慕懷只得不動神色的嚥下這口氣,笑着回答眼前的人,“家裡父母都在忙……我此去只是去留州的姑姑家,看看姑姑姑父。”
“哦……真是孝順的孩子!”說着眼前的婆婆伸手拍了拍慕懷的腦袋。
慕懷憋着一口悶氣呵呵地笑,這個簡涼不會是已經識破了自己是跟蹤他而來,他的錢包是自己的偷的,所以在極盡試探吧?不然幹嘛總是動手動腳,她纔不相信那是因爲眼前的這個人看着自己可愛才這樣做的!
但既然誰也沒有戳破,慕懷只得忍受着,對眼前的人綻開一抹人畜無害的笑意。心裡恨得翻天覆地,真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偷個錢包就費了自己老大的勁,現在還老是佔自己便宜。等把他手裡那重要的東西拿到手,一定把這個簡涼砍成十八塊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