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盤不算,重新下。”許逸凡眼見這盤輸定了,竟然一伸手,把棋盤拂亂了。
“許爺爺,你這就是耍賴了,這好像不妥當吧?”範飛愣了愣,想了一會後,卻居然沒有生氣,只笑眯眯地說道。
“耍賴?我就耍賴了,怎麼樣?”許逸凡眼睛一翻,大刺刺地問道。
“不怎麼樣。”範飛嘆了口氣,笑道,“你是許靜的爺爺,許靜是我的同學,我還能怎麼樣?認栽唄。”
“認栽?你的意思是……你不要這五萬賭金了?”許逸凡臉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古怪,似乎很吃驚。
“許爺爺,賭博這種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事,靠賭博賺來的錢也不光彩。我只是不想輸,因爲我沒那麼多錢,輸了也拿不出五萬來,同時我也不想被你們當成菜鳥戲弄,所以就硬着頭皮下完了這局棋,僥倖贏了,這倒是給了我個不要輕易賭博的教訓,我還該謝謝你。”範飛笑呵呵地說道。
“好小子,有點氣量!”許逸凡豎起大拇指誇了一句,然後又追問道,“那我那五萬酬金,你也不要了吧?”
“那筆錢嘛……你就看着給點吧。我第一次幫人找東西賺錢,給我個彩頭錢,我倒也不會拒絕。”範飛一反常態地笑道,頗有些視錢財如糞土的慷慨勁。
“好,要多少你就自己拿吧。”許逸凡很爽快地從桌几上拿出個不起眼的黑包,拉開拉鍊,從口袋裡掏出五疊鈔票扔在桌面上。
這疊鈔票都是百元大鈔,也沒拆封條,正好是五萬元整。
範飛拿起一疊鈔票,略略沉吟了一下,從中間抽出了五張百元大鈔,然後把剩下的錢一推,笑道:“就收個百分之一意思意思吧,夠了。”
許逸凡臉色微微一變,臉上的神情既詫異又惋惜。
齊木格一直沒插話,只靜靜地盯着範飛的臉,似乎要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五百太少了,你都收下吧。”許逸凡嘆了口氣,忽然把那幾疊鈔票推到範飛面前,說道,“據我所知,你爲了找紅塵這件事,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還受傷住了院,連住院費都是別人給你墊的,這五萬你得收下,否則我過意不去。”
“既然這樣,那我就收一萬吧!”範飛猶豫了一下,收下了其中一疊錢,把其他的又推了回去。
“都收着!”許逸凡哈哈一笑,扯開那個黑包的口子,在範飛面前亮了一亮,笑道,“其實我有的是錢,真不缺這點小錢。”
範飛往那個黑包裡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黑包看似不起眼,但裡面全裝滿了一疊疊的萬元大鈔,估計裡面有三、四十萬。
“好吧,有錢才能生錢,這四萬我先拿去創業,就算我借你的,以後一定還你。”範飛也不客套,答道。
許逸凡點了點頭,坐到了沙發上,同時看了一直沒吭聲的齊木格一眼。
“我洗手去。”齊木格站起身來,一頭鑽到了衛生間裡。
“小子,實話告訴你,我的錢可不比丁易少,而且我覺得你很投老夫的胃口,乾脆你做我的孫女婿吧?”許逸凡忽然把包扔到了範飛懷裡,在範飛耳旁低聲笑道。
“不可能。”範飛被嚇了一跳,趕緊把包推了回去,正色道,“許爺爺,你孫女既不喜歡我,也不適合我。我和丁詩晨兩情相悅,我也只喜歡她。”
許逸凡聽到這句話後,臉上的表情很失望,過了好一會才淡淡地說道:“丁家是個馬蜂窩,你別去碰。他們也不會接受你的,你如果再去糾纏,丁易那小子會殺了你!”
“他想殺,我就讓他殺。”範飛淡淡地說道。
“何苦呢?你這是飛蛾撲火,你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的。別吊死在一棵樹上嘛。天下的好女孩多的是,我孫女就不錯。她人長得漂亮,又能幹,身材也好。”許逸凡不甘心地勸說道。
“你孫女確實不錯,不過……我心裡已經有人了。”範飛微微一笑,答道,“就算是飛蛾撲火,也沒什麼的。人如果年輕時連這點堅持都沒有,還能做什麼大事?許爺爺,咱們別說這事了,行不?許靜要是知道你這些話,也會很不高興的,她是個有自尊的女孩,也已經長大了,她的事也不該由你決定。”
“好吧,不說這個了。”許逸凡沉默了一會,果然轉移了話題,卻再次把包扔到範飛懷裡,淡淡地說道,“只要你把我要的東西還給我,這錢就都是給你的。”
“九爺,那東西不是你的,我要交到它的主人手裡。”範飛明白許逸凡在說那個戒指,於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丁家的老僕人齊木格就在這套房間裡,而且說不定就在衛生間裡偷聽着這番對話,許逸凡此刻卻忽然要贖回那個戒指,這更讓範飛懷疑這是丁家設的一個局,於是打起所有精神應付。
“你知道我爲什麼叫九爺嗎?”聽範飛忽然改了稱呼,許逸凡淡淡地問道。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逢十減一,所以你叫九爺。”範飛略想了想,笑道。
“我只聽過逢十加一,什麼時候有個逢十減一了?”許逸凡聽出了範飛話中的含義,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缺了個食指的右手,說道,“好吧,看來你已經知道戒指的主人是誰了,爲什麼不早點交回去?”
“我現在沒有機會進丁家,我怕他們會把我亂棍打出來。”範飛苦笑道,“我還是再等等吧,等到丁詩晨和她家裡人交涉完,我再把戒指給丁詩晨。”
“讓我轉交不行?”許逸凡皺眉道。
“這事你出面不合適,那個戒指,我也只能交給丁詩晨。”範飛堅定地答道。
“我爲什麼不合適?”許逸凡挑了挑壽眉。
範飛沒有答話,只再次擡起右手,將食指屈曲了起來。
“你是懷疑……我唆使紅塵偷了這個戒指?”許逸凡頓時恍然大悟。
“難道不是嗎?”範飛反問道。
“原來是這樣……”許逸凡沉默了半晌,忽然伸手在範飛的肩上輕輕一拍,然後站起身來,往書房走去。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敲了敲門,門就迅速開了。而許逸凡走進去後,門又被反鎖上了。
範飛靜靜地看着電視,臉上掛着微笑,心裡卻很緊張,等待着命運的宣判。
不一會,齊木格也從衛生間裡走出來了,走進了書房裡,書房的門也再次關上了。
紅姨從廚房裡出來看了看動靜,也搬了張小凳子,坐在一旁陪範飛看電視。
“紅姨,他們還不出來吃飯?”範飛明知故問。
“等等吧,他們或許有點事情商量。”紅姨微笑道。
過了約有十多分鐘,書房的門才忽然打開,一個白蒼蒼蒼的老太太在許靜的攙扶下走了出來,許逸凡和齊木格則跟在她們的身後。
這老太太大約七十多歲,頭髮都白了,臉上的皺紋卻並不太多,氣色也比較好,顯然保養得還不錯。她右手裡捏着一串白玉做成的小佛珠,邊走邊一顆一顆地數着,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她的五官很精緻,年輕時應該是個美女,也和丁詩晨有些相像。
她走出書房後,看了幾眼範飛,臉上的表情便有些失望,微微地搖了搖頭。
“紅姨,她是?”範飛有些驚訝地看了看這老太太,對着紅姨低聲問了一句。
紅姨看了看那老太太,沒有吭聲。
“小夥子,你能猜到我是誰嗎?”老太太忽然開口道。
範飛仔細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忽然臉色一變,趕緊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說道:“您是丁詩晨的奶奶吧?”
“嗯?你怎麼猜到的?”老太太的眼睛微微一眯。
她這句話,便直接承認了她果真是丁家的老佛爺,丁易的母親柳玲。
“詩晨說過,她有個這世界上最慈祥的奶奶,還喜歡吃齋唸佛和做善事。我一看你這滿臉慈祥的樣子,手裡還捏着一串佛珠,就猜想你是她了。”範飛微笑道。
“嘴倒挺甜。”柳玲淡淡一笑,說道,“就這些?”
“還有一點原因,你和詩晨也長得有些像,尤其是鼻子。”範飛微笑道,“還有,我剛纔在你們家門外溜了一圈,想見見詩晨住的房子是什麼樣的,湊巧就看到了這位齊爺爺。您既然和他一起出現在許靜的家裡,自然就是有淵源的了。再說我聽說許家和您關係不錯,就這麼猜了一下,僥倖猜中了……”
“果然有點小門道。”柳玲臉上的笑意深了兩分,又問道,“知道我來這的目的嗎?”
“您是想來看看……能讓您孫女兒動心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吧?”範飛沉吟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
“沒錯,我來這裡,就是想看看能讓我家詩晨當着幾百號人的面大哭一場的娃娃是個什麼樣。”柳玲走到範飛面前,再次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微笑道,“知道你給我留下了什麼印象嗎?”
“不知道。”範飛有些忐忑地說道。
事實上,範飛早就知道了書房裡有這麼一位老太太的存在,也早就從許靜和她的交談中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他纔有了這麼一反常態的行爲,也破例地十分慷慨起來。
因爲他曾聽丁詩晨說過,這世上唯一能管住丁易的,或許就只有她這位神秘的奶奶。她奶奶柳玲平時不喜歡多話,也不喜歡管事,整日裡吃齋唸佛,但丁易很聽她的話。當年丁易想讓女兒去明珠市上小學,丁詩晨卻不想離開家鄉,於是求了一回柳玲,柳玲只說了一句“讓我孫女兒留下來陪我這個孤老太婆”,丁易就再也沒有提過讓丁詩晨轉學的事,正所謂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所以範飛知道柳玲也在許家的書房裡後,就一直仔細傾聽着她的動靜。只是柳玲一直很沉默,只偶爾說上一句話,所以範飛也無法判斷她的想法,只是想盡量在下棋前後表現得更好一點。
他想柳玲是個特有錢的主,應該不會對金錢斤斤計較,所以肯定討厭太小氣的人。正因爲如此,範飛纔對那本來可以到手的十萬元浮雲了,甚至對許逸凡那幾十萬的誘惑也無視了。因爲他想竭力表現出自己的大方,自己的寬廣心胸,還有對丁詩晨的一心一意。
從投入產出比來看,範飛相信這樣是明智的。
只是這些事到底做對沒有,他此刻心裡仍然沒有多少底,因爲柳玲雖然事後聽了齊木格和許逸凡敘述的整個經過,卻始終只是“嗯嗯”地應着,沒有表過一句態。
而丁詩晨也說過,她奶奶的想法總是有些古怪,往往不能用常理去揣度。
而現在,就是這位老佛爺表態的時候了。
她的一句話,或許就能決定範飛和丁詩晨的未來。
所以範飛纔會覺得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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