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耳光非常的響。
她滿心的悲憤,好像都傾注在那記耳光裡。
羨羨被嚇了一跳,躲在她的身後一聲不吭。
簡竹卻紅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擡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在副駕駛的何助理驚得向他遞出手絹時,卻被他擡手拒絕了。
顧容昊沉默不語,簡竹卻渾身顫抖到不行。
他張開雙手來攬她,被她惡狠狠用力甩開。
顧容昊再上前,這次使了蠻力,簡竹掙脫不開,只得被他用力抱在懷裡。
一路上他們誰都沒開口說話,一直到車子停在那棟遠郊別墅門前。
簡然已經迫不及待地帶着小兔子守候在門前,看見他們將車子停穩,趕忙衝上前道:“姐姐,阿笙怎麼樣了?”
簡竹從車上下來,小兔子已經眼明手快衝過來,往上一跳,張開雙手,“媽媽抱!要親親,麼麼麼!”
簡竹彎身將女兒從地上拉起,纔對簡然道:“他沒事,陸家事多,他一個大男人照顧不了羨羨,也擔心我們會出問題,所以才讓我們先過來的。”
“怎麼會一個人?大嫂呢?她不是會照顧羨羨嗎?”
站在簡竹身邊的小男孩猛一抽泣,躲在簡竹的後面就不願意出來了。
簡然並不知道陸赫笙把自家大嫂嫁到京城去的事情,只是看小傢伙那樣,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簡竹衝簡然使了個眼色,簡然便不再追問,幫忙照顧羨羨先到屋裡去。
進屋以前,小兔子還伸手去拉了一把羨羨,天真的小腦袋一歪,“哥哥不怕,我媽媽會保護你的。”
小兔子是天真可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羨羨已經是個半大的孩子,就算對他有所隱瞞,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羨羨偏過頭不說話,跟在簡然的身後進了屋。
小兔子窩在簡竹的懷裡,抱着她的臉頰親了親,“愛媽媽。”
簡竹被女兒的窩心感動得彷彿這陣子所有的疲累都沒有什麼了,還來不及與女兒多說兩句,身後的車門又下來一個人。
那個人周身寒氣異常,強大的氣場和存在感還是讓她不得不在原地一怔——
顧容昊已經走上前來,從何助理手上接過一隻小紙袋子,遞給小兔子時只有簡單的兩個字:“蛋糕。”
小兔子一見有吃的眼睛都睜圓了,慌忙要掙脫開簡竹的懷抱往顧容昊懷裡撲。
簡竹抱不住小兔子,東倒西歪的時候顧容昊正好上前,將小傢伙接住以後抱進自己懷裡。
小傢伙就抱着蛋糕盒子特別開心地親了親他的臉頰,“愛叔叔。”
那一聲“叔叔”叫得顧容昊真是心疼,特別特別心疼。
簡竹几乎不敢去看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小兔子的那一聲叫喚好像也如一把刀子,狠狠插在她心尖上。
她已經不知道該與顧容昊說些什麼,似乎說多錯多,這就是他的女兒呵!
親生女兒!
這世上總有一種感情,無關乎你喜歡或者不喜歡,它就是血濃於水,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深深嵌進你的骨髓裡。
不管她有多恨顧容昊都好,也不管她幾乎用盡全部精力,都只爲躲開他與他身邊的一切都好。小孩子是無辜的,他也是無辜的——似乎這段感情裡面他們誰都沒有做錯過什麼,卻終究沒有辦法真的靠近彼此。
簡竹看着顧容昊,後者只是用力抱着手裡的孩子,緊緊將她擁在懷裡,好似擁有了全世界。
顏豫北從別墅裡走出來,看到顧容昊,使了個眼色,似乎有什麼工作上的事想與他單獨聊一下。
顧容昊主動上前來,將小兔子還給簡竹。
小兔子張開雙手,簡竹接過,就聽顧容昊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想跑,有什麼等我出來再說,簡竹,你欠我一個解釋。”
簡竹一顫,咬住下脣,再轉身,那男人已經消失在房門口。
其實機場裡的那一巴掌,她跟他心裡都足夠清楚,他從未向陸赫笙要求過什麼,甚至真是全心全意、拼盡全力地去幫後者。
可也是這樣的幫,讓現如今的陸赫笙,站在了當年他那樣的位置。
那個位置,一個家族的掌門人,一旦有了真心想要保護的人,他便從此以後不再是他自己。
而是一家之主。
顧容昊很聰明。
也正是因爲太聰明瞭,他知道不必刻意去爭搶什麼,總有一天她會爲了追求自己想要的安穩,而離開那個男人。
他賭的,是她自己會離開陸赫笙。
……
晚上是簡竹帶着小兔子睡的。
這些日子跟着簡然住在這裡,小兔子已經對顧容昊格外熟悉。
簡竹給女兒洗完澡後抱她上chuang,小傢伙似乎還陷在剛纔香甜的草莓蛋糕裡,即便躺在牀上也還蹬着小腿,一遍遍地同簡竹說那蛋糕有多好吃。
簡竹坐了一天飛機,人已疲憊得不行。
抱着女兒想要哄她睡覺,小兔子卻突然轉頭看她,“媽媽,爸爸呢?”
簡竹放在被子上輕拍的手一頓,想着在那個城市的陸赫笙,眉眼疼痛得不行。
小兔子半天等不來簡竹的聲音,以爲她睡着了,翻了個身湊到她臉邊,“媽媽,小兔子愛爸爸,你去叫他快點來接我回家吧!”
窗外的一點月光,足夠簡竹看清女兒的小臉,她忍不住湊上前,也貼着小兔子暖暖的小臉頰道:“小兔子……真的很喜歡爸爸嗎?”
“當然!”小腿一蹬,小傢伙被子都不想蓋了,“小兔子最愛爸爸,因爲爸爸最愛小兔子了!”
“那如果……媽媽是說如果,爸爸做了很多傷害別人的事情,小兔子還愛他嗎?”
小傢伙的小腿在空中一頓,突然往前拱進她的懷裡,仰起小下巴看她道:“媽媽……爸爸打你了嗎?”說話的時候,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裡全部都是眼淚,好像簡竹只要一個點頭,她立馬就能傷心到哭出來。
簡竹心亂如麻,但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害女兒受驚,趕忙安撫她道:“沒有,爸爸沒有打媽媽,他對媽媽很好,他一直都對我很好……”
簡竹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
等小兔子睡着以後簡竹才拉開房門出去,先到羨羨的房間裡看了看他——小傢伙還沉浸在失去父母的痛苦當中,即便睡着了,眼角的淚痕依舊。
簡竹去房間附帶的洗手間裡掬了一把熱毛巾出來,幫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不知道羨羨究竟是睡着了還是從頭到尾的假寐,她剛把他擦完臉頰,他已經轉身,背對着她,輕輕顫着小小的身子,安靜地留在眼淚。
簡竹也是從小失去父母,那時候她跟弟弟長興比現在的羨羨還要痛苦,因爲至少,羨羨的母親還活着。
她湊近了孩子,在他冰涼的臉頰上親了親,又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句話,這才拉開房門出去。
出來了,在走廊上遇見靠在牆邊的顧容昊。
他還是白天時的模樣,話不多,只是安靜看着她,似乎在等她開口說話。
簡竹低頭,調試好情緒,才仰頭對他道:“洗洗睡吧!已經這麼晚了……”
“今天是陸羨的母親,明天就有可能是你。”顧容昊搶白出聲,“陸赫笙要坐那樣的位置,就必然要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簡竹紅着眼睛擡頭看他,這男人明明說着如此殘酷的話,卻偏偏雲淡風輕。
“阿笙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坐那樣的位置!”他甚至曾經說過,只想幫他大哥把家族交到一個值得託付的家族人手中。
可是,是顧容昊,還有貪得無厭的簡旭。
他們好像給他設了局,讓他在退無可退的境地裡,不得不一步步走上那個位置。
“從來就沒有人逼他。”顧容昊近前一步,“我知道你會怪我把他推上了現如今的位置,是,可你又怎麼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也許揹負了家族的一切以後,他才能夠成爲最真實的自己。”
“最真實的自己就是要靠不斷傷害別人來滿足自己?”
“那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簡竹笑着笑着,忽然淚流滿面,“一定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對不對?以前的阿笙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給他出的主意,讓他把大嫂嫁到京城去!讓羨羨從小就沒有母親!顧容昊,我也是個孤兒,我也是從小就沒有父母,你知道先後失去自己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對一個孩子是多麼大的打擊!”
顧容昊來拉她,簡竹憤怒推開,又是反覆拉扯之後,他一把用力將她抱進懷裡。
這一次簡竹再沒掙開,後腦勺被他單手扣住壓在他肩頭,讓她只能把所有的傷心都深埋在他懷裡。
他的脣就湊在她的耳邊,“現在你總算明白,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所謂的安穩!你要的安穩,只有我能給你。”
她憤怒再揚手去打他,顧容昊已經快人一步,在她的眼淚落下來前,用力吻住她雙脣。
……
ps:過節把魚的時間都過亂了,明天的更新可能也會稍晚,筒子們零點前來刷新,久等了,抱歉,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