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昊再是鐵石心腸,小孩子卻到底是無辜的。
這也讓他愈發地想念簡竹跟小兔子,有她們的地方纔有家,這段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也算是過夠了,他早該去把她們找回來了。
可是邊城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完,他也還有很多該解決的問題沒解決掉。
這時候讓她們回來就是在害她們。
尤其是,她也未必會再信他了。
……
夏天過後就是秋天,秋天走了,冬來臨,整個巴黎的上空都被籠罩在白色的寒霧之中。
簡竹放棄了曾經的經紀人工作,只因爲要照顧女兒,她不能再四處奔波,也不能再不負責任地把小兔子丟給陸赫笙照顧,然後自己世界各地到處飛了。
只是“華耀”的事情還有做,她依然擔任着藝人部總監的頭銜,所以張仲千還是三不五時地打電話來向她報備申雪、魏均以及穆晨駿幾人的情況。
簡竹大部分時候只是聽着,很少發表意見。
張仲千是這一行的老人了,在處理藝人問題上其實大多數時候比她成熟得多。
簡竹靜靜地聽着,聽完了就打辭職報告到“佳華傳媒”,同時舉薦張仲千頂替自己的位置,繼續帶領着一衆新老藝人在演藝圈打拼。
kitty的電話還是時常有來,這小半年的時間,顧容昊一次都沒主動給她打過電話,到是kitty,三不五時地噓寒問暖,甚至詢問她跟小兔子有沒有收到最近一筆的打款。
簡竹在電話裡說:“你沒同他說,我們並不須要他的錢嗎?”
kitty在電話那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顧太太,您還是收下吧!顧總說過,顧家的一切都歸您管,現在您不在邊城,用點顧家的錢沒有什麼。”
之前幾次簡竹還會生氣,可是次數多了以後,她反而有些麻木。
她不想對着kitty發火,所以還是平心靜氣地道:“我同他已經離婚了,kitty,那個家也早就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就像當年,我們是怎麼結婚的我都不知道,等我想要好好經營我們之間的感情,可是首先放棄我的人也是她,kitty,我跟顧容昊八字不合,我們就不該在一起。”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誰一生下來就合該是要在一起的啊!”kitty突然有些激動了,在電話那端冷靜了半天才道:“顧太太,您回來吧!就當……就當kitty求求您。”
簡竹嘆息,“即便今天我要回去,來求我的人也不應該是你。”
kitty再想說什麼,簡竹已經掛斷了電話。
辭去在“華耀”的工作以後,她主要靠給巴黎的一些華人報紙投稿賺取生活費,有時候是影評,有時候是版面策劃文案,賺的錢不算太多,但維持基本生活並沒太多問題。
簡竹掛斷了kitty的電話便出門去學校接小兔子,再過幾天就是冬歇了,聖誕節前夕她跟女兒還要準備一些過節要用的東西。
出門的時候,大雪紛飛,巴黎的冬天也是怪冷的。
簡竹拉高了厚厚的圍巾,包住自己的臉,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附近的車站去。
才跑了一會兒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這一摔,可把她的尾椎給摔得生疼,咬牙試了幾次也沒能站得起來,也不知道怎的,她突然便生了一絲放棄的想法,索xing整個人往後一仰,直接躺在地上算了。
躺在地上以後,那些紛飛的白雪從天空而降,一點一點落在她的臉上,冰冰涼涼的,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她閉上眼睛拼命告訴自己,那個城市的一切早就與她無關了,這麼久以來他甚至就連親自打一通電話給她都不曾,似乎對於他最重要的那些東西都在邊城,有她或沒她都是一樣的。
擡手蓋住自己的眼睛,簡竹深呼吸一口氣後,想想還是得自己再爬起來。現在得一切,比起當年她剛到巴黎的時候已經好太多了,至少她現在有能力照顧自己跟小兔子兩個人,不像那時候,挺着即將臨產的大肚子流浪在街頭。
她想,現在大抵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那個被留在海城的孩子了吧!
因爲那個已經離開的孩子,才讓她現在的狀況比那時候好上許多,生活也沒那麼艱難了。
簡竹剛動了一下,正想從地上坐起,手臂突然一緊,再然後就突然才地上站起。
她有些莫名其妙,擡頭去看抓着自己手臂的主人。
阮十方就站在她的跟前,低着頭將下巴塞進自己的衣領裡,“你在這裡做什麼,嗯?”
簡竹看了看他,又去看他身後的車子,阮十方,她的鄰居,不折不扣的香港人,因爲工作的關係於幾年前調動到這裡。
簡竹的臉頰被凍得有些僵硬,但還是扯着脣道:“我冷。”
“那還睡在雪地裡?”阮十方氣不打一處來,拽着簡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車上扔,“這都幾點了,你不去接小兔子還睡在雪地裡?搞不懂你們內地的女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大街上都能睡,你可真夠可以。”
阮十方的普通話說得不好,所以一句話裡面,總要摻雜幾句粵語,有時候是英語,甚至還有法語。
簡竹每次聽他說話都覺得特別費勁,這時候又聽他說什麼“內地人”,一下更不高興地道:“什麼內地人外地人,大家都是z國人,你普通話說得那麼差,到底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阮十方的脣角一抽,轉過頭來盯着簡竹。
簡竹便也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
她的臉頰其實早就凍僵了,但還是忍不住道:“你看我幹什麼?不高興就把我丟下車去!”
阮十方冷哼一聲道:“普通話說那麼好乾什麼?這裡又不是香港,也不是邊城,你能聽得懂人話就行。”
“誰聽不懂了?是‘shi’,不是‘si’,每次聽你說話我都快難受死了,香港人就是討厭,不好好學普通話,一句話裡面還愛穿插英文。”
“穿插英文是怕你聽不懂啊!”
“你一句中文一句英文一句法文的,我才聽不懂好麼。”
“……那怎麼辦?我讓你教我說普通話你又不願意,跟你當鄰居簡直能把我憋屈死。”
“我纔不教你說普通話,天天上我家蹭吃蹭喝的人還想學普通話,太便宜你。”
“嘿嘿嘿,當初是誰說爲報答我幫她搬家的好心,要請我吃飯?”
“那都請了多少回了?”簡竹也哼哼。
“那我後來又幫你搬了多少東西?”
“搬了多少回就請了多少回,我們早就兩清了。”
“是嗎?”阮十方氣得鼻孔都快冒煙了,“那前天是誰的水管爆了又跳又叫的?我吃你一頓怎麼了?吃你一頓都當苦力還給你了!”
兩個人吵吵鬧鬧一直從家門口將車開到了小兔子的學校門口。
半年的鄰居生涯,阮十方這人脫下西裝外套的時候竟也同一般的陽光大男孩沒什麼不同,只是穿上西裝就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因爲同爲z國人,在異國他鄉,有時候這種關係更容易讓人彼此親近,也好像只有說中文的時候,他們纔會感覺自己並沒有離家鄉太遠。
簡竹在巴黎沒有車子,如果不是他送的話其實早就晚了,這時候正好趕上小兔子放學,一羣大大小小的孩子從學校裡面向外奔。
“媽媽!”小兔子永遠是所有孩子當中最活潑最愛笑的一個,遠遠看到簡竹從車上下來,一個飛奔衝過來,抱着她便呵呵笑了半天。
簡竹看到女兒便忘記所有的煩憂,用力也抱住她道:“今天在學校有沒有乖?”
“乖!老師都誇小兔子了,棒棒噠!乖!”
鄰居了半年,阮十方對小兔子自然也不陌生,蹲***道:“可是你的媽媽一點都不乖。”
小兔子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阮十方又去看簡竹道:“媽媽怎麼不乖?”
“你媽媽不肯教我說普通話,還歧視說不好普通話的人。”
簡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還能再誇張一點嗎?”
阮十方果然就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還不讓我去你們家吃飯,她要讓我吃三明治,頓頓吃,吃到死。”
小兔子瞬間驚恐了道:“三明治好難吃,媽媽,你還是讓十方好好活着吧!”
簡竹一聽,瞬間凝了一額頭的黑線,看來不只是阮十方這傢伙,小兔子的中文也該好好學學了。
簡竹剛纔在車上跟阮十方吵了嘴,若不是回去還得搭他的車子,真不會答應讓他再到家裡來吃飯。
其實大家都是鄰居,多一個人吃飯原沒有什麼,可這多的一個人從來都不把自己當外人,進門也不幫忙,吃完了又不洗碗,真是讓她煩躁得很。
看着一池子的碗碟,簡竹終於忍不住對着客廳大叫道:“你確定要繼續這樣無恥下去嗎?”
阮十方正帶着小兔子在打電玩,兩個人嘴裡各叼一隻棒棒糖,這時候聽到簡竹說話正好仰起頭來。
“無齒?”他一臉無辜地望過來。
簡竹忍不住道:“阮十方,去洗碗!”
阮十方立馬吐掉嘴裡的棒棒糖,“我洗碗,合適嗎?”
“你不洗碗纔不合適好麼!”
“老婆做飯,老公洗碗,你說讓我洗我就洗唄!可是,你同意嗎?”
簡竹一怔,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一時有些搞不懂他話裡真假參半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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