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航就這樣再次從蘇朵的生活中消失了。坐落在南郊的新房,蘇朵再沒有去看過一眼,放在中介等待出售;那一枚閃亮的鑽戒,像一道刺眼的光束,扎得她眼睛生疼。就像是一場夢,不管是美夢還是噩夢,都會醒來。她裝起戒指,下了樓。
江飛燕的屋中亮着燈,她穿着碎花睡衣來開門:“蘇朵啊!快進來!”
不大的一居室,被江飛燕佈置得很溫馨,屋子裡飄蕩着班得瑞的曲子,茶几上的花瓶裡插着一束漂亮的香石竹,爐上正煮着一壺花草茶,江飛燕將離婚單身女人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她給蘇朵倒了一杯茶,坐下來:“嚐嚐這個,玫瑰花茶,美容養顏的。”
“你這裡佈置得真好!”蘇朵環顧四周,由衷地讚歎。
“你來我這裡,不是來參觀我這陋室的吧?”江飛燕狡黠地笑笑,一語戳穿蘇朵的心事。
蘇朵拿出裝在信封裡的戒指和銀行卡,低下頭,嚅囁着:“這個,請你幫我還給江一航!”
江飛燕接過信封,大約猜出是什麼東西,說:“一航這方面我還是瞭解的,他不會在乎這些東西的。”
“他在不在乎是他的事!我還不還是我的事。”蘇朵倔強地強調着,爲自己內心深處那點隱隱的期待而感到汗顏。她知道,自己找了一個蹩腳的藉口,來託江飛燕還東西,只是想知道,他的狀況而已。
信封被江飛燕接過放在茶几上,她隨口說道:“好吧!先放我這兒,這幾天他和紫巖去雲南旅遊了,等過些天回來我給他。”
一語既出,江飛燕自悔失言,不禁吐了吐舌頭。在前妻面前提起前夫和現任妻子恩愛出遊,蘇朵聽了,心裡怎會有好滋味。果然,燈影裡,她看到蘇朵眼中閃過一絲落寞。她又結巴地安慰蘇朵:“對不起!我又多嘴了,你別多心!”
蘇朵自嘲地笑笑:“怎麼會呢?丈夫和妻子去旅行,這不是天經地義嘛!既然我們緣分已盡,他和新婚妻子恩恩愛愛,我應該祝福他纔對。”
大大咧咧的江飛燕一點也沒聽出蘇朵的言不由衷,苦口婆心地感嘆:“是啊!你能這樣想就好了。這人啊,要學會認命,一認命,發現很多事就簡單了許多。”
“認命?”蘇朵疑惑地看了江飛燕一眼,沒想到這麼悲觀地話會從樂天的她嘴裡說出來,她問道:“你認命了嗎?”
“是啊!認命了。從前,我認爲只有一見鍾情**悱惻的才叫愛情,上學時我看瓊瑤的小說,每天幻想着自己是女主角,期待那些愛情故事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身邊那些凡夫俗子都入不了眼。後來在帶團旅途中認識了顏陽,我被他身上那股落拓浪蕩的氣質吸引了,以爲他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不顧家人的反對,和他結了婚,誰知道,纔不出兩年,他就和自己的模特……”江飛燕說起痛苦的往事,嘆了口氣,說:“唉!所以,我現在想通了,以後啊,就找個老老實實,踏踏實實的男人,平平淡淡纔是真。什麼風花雪月,才子佳人,都是虛的。”
江飛燕的前夫,也就是江一航曾經的小姑父,蘇朵曾聽江一航提起過,一個落魄的流浪畫家,高高瘦瘦,常常睜着一雙惺忪的睡眼,穿一件沾染着顏料的外套,有着模糊而困頓的理想,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中,是個極其邊緣的異類,而江飛燕爲了他,用盡所有的積蓄,幫他開了一間畫室,他回報她的,是某天在畫室裡與裸體模特相擁**的不堪回憶。
往日的傷痛令江飛燕依舊單純的臉色流露出深深的悲涼,蘇朵又轉而安慰她:“是啊!平平淡淡纔是真。你說的對,不要寄予太高奢望,認命了,什麼事都變得簡單了。”
江飛燕從落寞的情緒中很快恢復了神采,笑道:“對!所以,現在誰介紹我相親我就去,有男人示好我都會給點機會,過了二十五才知道,真的是紅顏易逝,不怕別人給你介紹歪瓜裂棗,害怕的是有一天你發現,連歪瓜裂棗也沒人給你介紹了。”
這個晚上,江飛燕的話,令蘇朵清醒地認識到,她和江一航的緣分,已是末路,而紅顏易逝的言論,又令蘇朵對現狀忽然產生隱隱的危機感,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令彼此的手握在一起,她們像韓劇中的女主角一般,都在心底默默喊道:“加油!”
一杯香沁的花草茶喝盡,夜已深沉。一場夜半私語令兩個同病相憐的女人瞬間友誼昇華。這時,蘇朵的手機,亮了一下。
一條**的短信躺在收件箱裡,它說:“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