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送丕至灞上,諸氐別其父兄,皆慟哭,哀感路人。趙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伯勞舅父是仇綏,尾長翼短不能飛。遠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當語誰!”堅笑而不納。
————《資治通鑑·晉紀二十六》
炎炎夏日已經過去,時間已經到了七月底。進過近一個月的準備,由苻丕等皇子率領的第一批遠赴關東的一萬戶氐人已經踏上去關東的征途,今天苻堅特意前來我諸皇子送行。
苻堅去灞上餞別的前一天晚上,派韓意前來傳話,讓我第二天和他同去,我上次和苻堅之間鬧了彆扭,到現在還有些不爽,本來是想說不去的,可是聽說這次去關東的皇子中有苻暉,就答應了下來。因爲我將趙淑媛送到苻暉手裡的事情,只有藉着這個空檔,再不做以後恐怕很難有機會了。
“趙姐姐你給小妹梳頭吧,今天陛下要爲族人東行踐行,我帶你也去看看。”我沒有將今天的目的告訴她,就是希望給她們母子一個驚喜。
趙淑媛扶我坐在梳妝檯上,給我理着頭髮,小聲說道:“這不好吧,夫人還是帶別人去吧。”
“有什麼不好,今天別的誰也不帶,我就帶姐姐你。”真是的,要是不把你拉去,今天我就沒得玩了。
“夫人......”趙淑媛爲難的看着我。
“姐姐別磨蹭了,快幫我梳頭吧。”我催促道。
“諾!”趙淑媛有些無奈的答道。
梳完頭後,我讓憐卿將自己前幾天剛剛做的,還沒有穿過的一件衣裙拿給給趙淑媛穿。要知道這次是我特意爲人家安排的認親,要是趙淑媛不穿的體面點,苻暉那小子還以爲我虐待他娘,那我不就得不償失了。
這趙淑媛還是個犟脾氣,我怎麼勸她都不肯將衣服換上,最後無法只有用權勢相壓,她才就範。看來這封建等級制度對這女人的毒害也不輕。
我們收拾完畢,坐上苻堅爲我特意準備的油軿車,出了未央宮一路來到灞城門外。
我們來到灞城門外時,城外已經站滿了人,不僅有東行的軍士,也有前來送別的親人。也許是要分別,這些送別的人羣中,不時傳出小聲的哭泣,讓我這個旁觀者也不由的心裡有些酸楚。我們的車子一直沿着青石路走了好長一段,直到走到城牆下才停了下來,透過簾子看去,原來是在城牆上搭建了帳篷。
“夫人到了。”我剛掀開簾子,韓意就跑了過來,將一隻手伸了過來。
“有勞。”我知道他的意思,將手搭在他的臂膀上,跳下了馬車,輕步上了城牆,遠遠看到帳篷裡坐着一個威嚴的身影,那人不是苻堅還有誰?我輕步來到了苻堅面前。
“芸兒,來朕這邊坐。”苻堅看到我後笑眯眯的向我招手。
“諾。”我看了他一眼,帶着趙淑媛走到他旁邊的一個空位坐了下來。要是沒人的話我纔不理他,我看周圍人多,才賣給他一個面子。
“娘!”聽到聲音,我將目光轉向聲源。只見是苻堅坐邊一個年紀有二十五六,身穿皇子的華服,頭戴遠遊冠,和趙淑媛長相有些相似,面貌溫純的男子,滿是激動的看着我身後的趙淑媛。
猜的不錯的話,此人就是苻堅的二兒子苻暉。雖然我和他沒有怎麼見過面,但是從他的長相和舉動也可以猜出□□分。
“陛下。”我輕輕的扯了扯苻堅的衣袖,給他使了了個眼色。
“芸兒,你在怎麼......”苻堅看着我老大迷惑,老半天才反應過來,轉頭對我旁邊的趙淑媛淡淡的說道,“皇兒要見你,你去吧。”
“這.....”趙淑媛看看苻堅又將目光轉向我。
“趙姐姐你就去吧。”我說着將身後的趙淑媛推到了前面。
“謝父王!”苻暉連忙給苻堅拜了一拜,睇了我一個感激的眼神,高興的拉着趙淑媛走出了帳篷。
“陛下,秘書侍郎趙整求見!”這個時候韓意的聲音響起。
趙整?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由來了興趣。根據一些史料記載,趙整博聞強記,能屬文、好直言,上書及面陳,前後五十餘事,是難得一見的諫官。
片刻功夫,一個身穿品服,年紀有三十多歲,無須矮瘦的男子走了進來,手裡還抱着一把古琴。他來到苻堅面前,拜了下來:“臣趙整見過天王!見過張夫人!”
“趙卿起來吧。”苻堅淡淡的說着,當看了他懷裡的古琴時,饒有興趣地問道,“不知趙卿今天帶來什麼好曲子?”
“那臣獻醜了。”趙整說着走到帳篷外面,將古琴放到案几上面,自己做到地上的筵席上,輕輕撥了撥琴絃試了音後,開始彈奏曲子,同時還一邊唱着。
阿得脂,
阿得脂,
博勞舅父是仇綏,
尾長翼短不能飛。
遠徙種人留鮮卑,
一旦緩急當語誰!
一聽到趙整的歌詞,我總覺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似地。當聽完他的曲子後,我終於明白過來。這不就是史書上記載,趙整歌諫苻堅遷徙族人到關東的事情的那首《阿得脂》嗎?
我聽曲子只是從裡面搜尋歷史信息,聽出大概意思後到沒有多大反應,可是送別的氐人,聽到趙整的曲子後,皆慟哭起來,惹得路人都不由的傷感起來。
而我將目光轉向苻堅,只見他依舊一臉愜意的聽着曲子,我要不是和他相處的時間長,還真懷疑他是不是冷血動物,人家彈得那麼悲情他盡然沒有反應。
“陛下,以爲臣的曲子如何。”趙整彈完曲子後,走進帳篷。趙整的話外之音明白的人都聽得出來。
“不錯。”苻堅輕輕點頭。
“陛下......”趙整剛想說什麼,就被苻堅再次打斷了。
“曲子甚好,賞賜錦緞十匹、錢三萬。韓意帶趙卿領賞。”苻堅說道。
趙整有些不甘的看看苻堅,嘆息着退了下去。
趙整的勸諫很少有苻堅不聽的,看來他這次是鐵了心要遷徙族人的。只怕過不了幾年,他會爲這個決定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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