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你今天中午回教室的時候怎麼回事？”羨兒用胳膊肘碰了碰悅然，順手把悅然的作業本收起來。悅然剛剛抄完了上課那點筆記，剛要拿作業過來寫兩題，卻發現剛剛放在旁邊的作業已經被羨兒打包好放回了抽屜。悅然伸手就要拿出來，羨兒卻攔住了她，“還寫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今晚還要上晚自習的呢。”悅然無奈停住了手，說：“你上學上瘋了吧，今天星期六，不用上晚自習。”這回，輪到羨兒懵了。
一直以來，學校星期六補課都是不用上晚自習的。“呃……那也不能再寫了，去晚了食堂沒飯了。”羨兒試圖挽回自己的面子。看着羨兒犯迷糊的樣子，悅然忍不住笑了。她摸摸羨兒的頭，說：“好，咱們去吃飯。”“這纔對嘛，不吃飽哪有力氣學習……誒，等會，你還沒告訴我今天中午爲什麼不等我？”
不知是不是羨兒的錯覺，悅然臉上的笑似乎凝重了起來。“哦，就是突然想起來有同學找我有點事，所以先走了，忘了跟你說。”悅然輕描淡寫的解釋，並沒有讓羨兒完全相信。“真的？”羨兒一臉懷疑的問。“千真萬確，騙你我是狗。”“哈哈，行吧，相信你。”羨兒被悅然一本正經的玩笑逗樂了，倒也不在乎這理由是真是假了。
“羨兒，今晚不上晚自習，我們去新樓寫作業好不好？”
新樓剛剛建成，很多教室都是空着的，平時也不會封起來，學生們可以自由出入。也有一些教室被用作了音樂室或美術室，社團的活動有時候也會把場地設在那裡。因此，除了時不時有音樂生在裡面練聲，整棟大樓多數時候是非常安靜的，是個學習聖地。
“好啊！”羨兒很開心的答應了，比起沉悶的教室，新樓可就開闊多了，在那兒寫作業，心情都會好很多的吧。
夜幕降臨的時候，兩人一起進了大樓。這棟樓真的太安靜，兩個女孩鬼鬼祟祟的溜上四樓，一間間教室找過去，倒是有些入室盜竊的感覺。
終於找到一間自帶桌椅板凳還沒有人的教室，悅然迅速的把門一關，現在這個教室就是她們倆的天下了。
羨兒動作麻利的擺上書本，悅然也攤開了作業。跟休息室差不多大的小教室裡，白熾燈亮的像白天的太陽一樣。
“羨兒，”悅然輕喚。
“嗯？”羨兒頭也不擡。
“有些事情，我還是想問問你。”
“說。”
“上週，你到底爲什麼請假？”
羨兒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眼神空洞的看着作業本。
“我就是，有點擔心你。”羨兒的眼神，在這樣安靜的環境下，顯得有些瘮人，悅然不禁嚥了一下口水。這棟樓太空曠，說話的餘音還在空中迴盪，更爲這裡添了一份靜謐。
過了一會，羨兒回過神來，衝着悅然淺淺一笑，“沒什麼，我去看外婆了。”“你外婆，怎麼了？”
“剛做了手術，我去看看她。”羨兒邊說邊看英語的閱讀理解，好像這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那她還好嗎？”悅然的語氣中盡是擔心。
“沒事了，手術很成功。”羨兒說着話，手中的筆卻沒有停過。
“羨兒……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不要總憋着，好嗎？”就在剛剛，悅然看見了羨兒眼眶裡晶瑩的淚。
三年同窗，這是悅然第一次看見羨兒哭。以前，都是她哭的泣不成聲，而羨兒像個大姐姐一樣，輕拍着她的背，輕聲細語的安慰她。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羨兒也會哭。
今夜月朗星稀，空曠的大樓裡，一個女孩在默默的流淚。或許是這裡太安靜，她連哭都不敢發出聲音。
悅然輕輕的收起課本，把羨兒的書也放進了揹包。“走吧，我們去散散步。”悅然站起來，對羨兒伸出手。羨兒用力的用手背抹掉眼淚，也不問去哪，用另一隻手牽住了悅然伸過來的手掌。
掛滿了紅燈籠的長廊裡，兩個女孩並肩走着。月光下，灌木的月影斜斜的倒映在石板路上，悅然突然想到了一句文言：“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當月亮終於被浮雲遮住時，羨兒緩緩開口了：“這事快一年了，就是上高中前的那個暑假，我跟外婆去舅舅家玩，外婆本來是要在我開學後就回來的，但是週末我回去的時候才知道，外婆生病了，檢查出來就住院了。”悅然低着頭，不知道該說什麼。羨兒繼續說道，“本來我以爲不嚴重，住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出院了。但是沒想到，這一住就是一年。直到上週老師找我，回去以後我才知道，外婆要做手術了。”
“好在手術很成功，我在那陪了外婆一天就回來了，外婆怕耽誤我學習，催我回來的。”“那你外婆現在應該沒事了吧，至少手術成功了不是嗎？別太難過了。”悅然努力學着像之前羨兒安慰她一樣安慰着羨兒。
羨兒低着頭，一步步踩着自己的影子，說：“我不知道爲什麼會哭，不是因爲外婆，就是突然有點難過……”
悅然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可能，你只是壓力太大了。其實你不用什麼事都一個人扛着，你還有父母，還有……朋友。雖然我可能幫不上你什麼忙，但是至少你可以把煩惱說出來，心裡會好受的多。”
“嗯。”羨兒輕輕應了一聲，還帶着一點沉重的鼻音。
月色暗淡，她低着頭，悅然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能攬着她的肩膀，彼此都沉默着，一直走到長廊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