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依北言說是要去找太后,人還沒回來,京城的街頭巷尾便都傳出江家小姐病重,怕是沒些日子,淺妤本是在房間裡喝藥,卻聽說太后送來了不少珍貴的藥材,正當她一頭霧水的時候,她想起來,昨天阿依北言說的“若想離開,我便助你”,這一刻,她的心裡五味雜陳,江淺妤拿着藥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瑾瑤走進來,看着淺妤靜默的模樣,以爲是外界傳言搞的她心情不好,本想安慰兩句,還說着要去查查是誰說的傳言,淺妤阻止她道
“算了,這未嘗不是個好時機,除了你和珞瑤知道我的情況,剩下的無論是誰,只要是家裡人問了,就說我在強撐就是了”
淺妤當下不知道阿依北言的心思,但一向對於自家小姐命令從不違抗的她,鄭重的點了點頭,淺妤“嗯”了一聲便問道
“父親可回來了?”
瑾瑤搖了搖頭,淺妤心下不禁一顫,父親今日上朝怕是就要說讓少亭哥哥回家弔唁的事情,不知道一切是否順利。
這時珞瑤進來道
“小姐,蘇家小姐說想看看您”
淺妤輕嘆一口氣,便趕緊讓兩個人用些東西把她的臉色搞的蒼白一些,而後才讓珞瑤把人帶進來。蘇清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個面如紙白,嘴脣毫無血色的病態,她趕忙上前,挽起淺妤的手,冷的也是異常,便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不過就是一段日子不見,怎麼變成如此模樣”
淺妤故作無力的扯了扯嘴角,眼睛有些無神道
“大夫說本就身子弱,最近思慮過重,沒什麼事”
這時瑾瑤便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蘇小姐,你快勸勸我家小姐吧,她整夜整夜的睡不好,本就是病人,哪裡禁得住這般折磨”
淺妤聞言,心下不禁輕笑,瞧瞧,這小妮子演的多像啊,不知道的還真以爲是如此呢,她“無力”的輕呵了瑾瑤一聲,瑾瑤“難過”的走出去,淺妤這才偏頭看向蘇清婉道
“丫頭胡說的,別認真了”
蘇清婉看着淺妤的模樣,哪裡像是胡說的樣子,有些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淺妤臉上依舊是一副淡笑的模樣,蘇清婉想問什麼,淺妤搖了搖頭,示意她別說了,蘇清婉見狀也不過是連連嘆息,淺妤便轉移話題道
“最近可曾約了阿宴吃茶閒聊?他可去了?”
蘇清婉臉頰微紅的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遺憾的開口
“但他好像每次都心不在焉的”
淺妤輕嘆一口氣,若是以前,她也願意去撮合阿依北言與蘇清婉,可如今知道阿依北言的想法,她實在是做不到了,阿依北言不可能留在大越,而且,蘇家所有的聲望均在大越,手上又沒有軍權,哪裡會有王家對他的幫助大,此番她是真的後悔當時和蘇清婉說讓她追求自己喜歡的人這件事了。
淺妤也確實是把蘇清婉當朋友,心下糾結了一番,咬了咬脣還是提醒道
“阿依北言怕早晚要回到蒼竺啊,那時你該怎麼辦呢?”
蘇清婉聞言有些難過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她沒想過那麼多,淺妤瞧着她的樣子,不知該說些什麼,房內便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氣氛之中。
這時,阿依別言推門進來,淺妤見來人一愣,剛想問怎麼瑾瑤珞瑤都未曾通報呢,阿依北言便開口道
“我沒讓她倆通報的”
而後他又看向蘇清婉,點了點頭,還打招呼道
“清婉姑娘也在”
蘇清婉聞言便微微頷首算是迴應了,她在見到阿依北言的這一刻,臉頰又是不由自主的爬上了一層紅暈,其實她知曉阿依北言對淺妤這種不可言說的感情,也知道太后給他指婚王樂潼,但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這一顆小鹿亂撞的心。
阿依北言向前走了兩步,有些擔憂道
“臉色怎麼更差了?”
淺妤沒回她話,問道
“今兒少亭哥哥和你一起去的?”
阿依北言搖了搖頭,他今兒是去和太后做個“生意”去的,怎麼會和季景之一起去呢,淺妤見狀“哦”了一聲,讓他幫忙遞了一下茶杯,三個人本在沉默,這時阿依北言突然打破這份沉默,下定決心一般的開口道
“我答應了太后,迎娶王樂潼”
淺妤愣了一下,與此同時便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淺妤偏頭看向蘇清婉,蘇清婉趕忙起身想要清理,淺妤嘆了口氣道
“別弄了,我叫人來處理”
蘇清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淺妤安慰道
“沒事,茶杯而已”
蘇清婉點頭致歉,淺妤淡笑搖了搖頭,瞧見她好像對什麼都不大在乎的模樣,蘇清婉羨慕的同時也有些嫉妒,她羨慕的是江淺妤對這些事情的心態,而嫉妒的是她好像不爭不搶,卻什麼都有的生活。
她看了看阿依北言,不甘心的情緒涌上心頭,到底是她把握不住自己的情感,於是便招呼了一聲
“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多多保重”
淺妤點了點頭,她便像逃一般的離開了,淺妤這纔開口道
“你是故意的”
是一副篤定的語氣,而阿依北言卻道
“你是說什麼?京城裡的謠言?”
淺妤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水,眼神示意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阿依北言自嘲般的開口道
“這是你這麼多天來,第一次讓我坐在你房間裡”
江淺妤輕笑出聲,回話道
“你有你的處境,我不理解,但我不能全盤否定,立場不同罷了”
阿依北言這一刻突然間覺得江淺妤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般,說的話他每個字都能聽懂,可合起來的話卻都帶着一股子疏離,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而淺妤繼續問道
“太后沒有爲難你?”
阿依北言聞言搖了搖頭道
“今日的傳言也到了太后耳邊,她問了問你的情況,便說既然我不反對娶王樂潼,便當給你的病沖喜了”
淺妤聽着這荒唐的言論有些無語,這勞什子沖喜倒也是大可不必的好吧,她喝了口茶水,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便道
“什麼時候?”
阿依北言觀察着淺妤的情緒,沒有片刻猶豫道
“就這幾天,越快越好”
“什麼?這麼急?”
淺妤聽着這話,語氣中滿是震驚,看着阿依北言點了點頭,她就知道不是開玩笑的。
這一刻她突然間有些同情王樂潼了,到底是女孩子一生就這麼一次的事情,如此草率的決定,甚至本可以成爲蒼竺少妃,風風光光加進蒼竺的少君府,如今卻只能連日子都挑不得的在這草率了事,甚至都等不及她的父親回來送她出嫁,她嘆了口氣無奈道
“阿依北言,你就這麼急嗎?”
就這麼着急的完成你的野心嗎?淺妤後面的話並未說出來,但是阿依北言卻知道她的意思。
阿依北言本想說什麼,卻想起和太后之間的約定,他告訴太后淺妤病入膏肓是因爲在京城被皇上要她入宮嚇得,讓她離開京城好好養病也能早日回來伺候,可太后卻提出要他立刻娶了王樂潼,淺妤的事兒她會讓皇帝不要過分關注了,所以他答應了,儘管他知道這也是太后給他做的局,但是他爲了完成答應淺妤的事,就算明知道是個坑,也要往裡跳,但這些他不需要淺妤知道,說到底,他就是不想讓淺妤覺着她所生活的國家是如此的骯髒。
他嘆了口氣沒有說話,淺妤累了,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他道了一句“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他剛到門口便看到了季景之,他有些陰陽怪氣道
“恭喜”
阿依北言則當成沒聽見一般瞧了他一眼便道
“聊聊吧”
說完便往前走了,季景之不明所以便跟着他一起離開了。
瑾瑤瞧着屋裡的人都離開了,她便走過來,看着地上破碎的茶盞,她一言不發的收拾了碎片,淺妤看着那些碎片,若有所思的說道
“你說人間事都這麼不盡如人意嗎?”
瑾瑤點了點頭,不說什麼安慰淺妤的話,只是把碎片拿出去,到了門口才道
“小姐,世間萬事都是有得有失的,您還年輕呢,別顧慮那麼多”
淺妤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有的時候,她身邊這些姑娘們看的比她明白,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季景之和阿依北言兩個人走到了府中他們兒時經常躲貓貓的小角落裡,阿依北言一拳打在樹上,鮮血汩汩的流出來,季景之輕嘆一口氣道
“何必如此?”
阿依北言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吐出時都帶着些顫抖,他有些發紅的眼睛盯着季景之道
“溯城的事,是蒼竺對不起你。但請你照顧好蘭楨”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他不想說什麼對她不好就弄死你,活着對她不好就帶她走這樣的空話,如今情形,他不得不放手,爲了她的安全,也是爲了全她的心意,他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淺妤比起他還是更心悅季景之一些,如果淺妤毫不猶豫的選擇他,他會不管不顧的帶她走,然而事實並非如他所願,他不願強迫淺妤,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不是認輸,只是甘願妥協。
季景之看着阿依北言的背影,聽着他這兩句話好像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實話說,不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佩服阿依北言,因此,他對着他的背影吐出了前一天和淺妤一樣的話
“希望我們不要成爲敵人”
當天晚上,皇帝的聖旨便傳來江家,內容便是將王家的女兒王樂潼賜給阿依北言,儘快完婚,就這樣,這件事在各自的不一樣的心思下落下了帷幕。
後面的日子裡,江府的人很少再見阿依言,淺妤偶爾聽到關於他的消息便是,太后賜了個宅子給他完婚,或者是宮裡賞了不少東西給王樂潼,與此同時傳的更盛的便是江家女已然的油盡燈枯,不過是強弩之末了。
這些話在穿進淺妤耳朵裡的時候,她實在是哭笑不得,便叫人下去了,彼時,她正在院子裡看季景之練劍,她可不想讓人來打擾,現在的季景之劍法上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柔情,更多的是一種殺氣,淺妤不知道安慰他些什麼,便只能在一旁陪着。一套劍法下來,季景之走過來,淺妤遞了一塊帕子給他擦汗,季景之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淺妤將茶盞遞給他,有些猶豫道
“明日…….阿宴便要迎王樂潼進門了”
季景之淡淡的“嗯”了一聲問道
“你想去看看?”
淺妤點了點頭,畢竟朋友一場,現在還沒有拉破臉皮,她不想讓自己有遺憾,季景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
“好,明天他還是要來江府拜別長輩的,後面我來安排”
淺妤擡頭看向他幽深的眸子,雖不像以前那般澄澈,可對她依舊是那種眷戀。
第二日,阿依北言帶着王樂潼來江家拜別了江家夫婦,同時,季景之給淺妤找了個面紗,兩個人便從後門溜了出去,一路到達了阿依北言的宅子,因爲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便沒人過度的關注他們了。
等阿依北言帶着王樂潼回來時,江淺妤心下不禁感嘆,每個女孩子穿上嫁衣都是最美的新娘,就算是如此草率婚禮之下的王樂潼也亦然,看着意氣風發的阿依北言,不禁輕嘆一口氣,季景之聽着了便問道
“怎麼了?可是不舒服了?”
江淺妤搖了搖頭,而阿依北言的餘光看向這邊的時候,他一眼便看見了在季景之身邊帶着面紗的江淺妤,瞧瞧,他和江淺妤緣分說淺,卻娶了個和淺妤生辰一樣的女孩,說緣分深,他們之間也只能是這般關係了。
阿依北言衝着江淺妤和季景之微微點頭表示感謝,感謝他們還願意來這個宅子來參與他娶親,不讓他身邊沒有一個朋友,然而角落裡還站着蘇清婉在看着這個讓她心動的男孩子,爲自己逝去的愛情感到難過和惋惜,就算再喜歡以她的驕傲也絕不做妾,因此她也只能在這裡默默的看着,默默的祝福,當禮官大呼一聲“送入洞房”的時候,淺妤對着季景之輕聲道
“走吧”
季景之點了點頭,兩個人又悄悄地的離開,彷彿從來沒來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