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我了五月初九,屬於夏季的那一股子熱氣隨之也撲面而來淺妤也在這一天迎來了自己的及笄。一大早上便有不少的人上門打着祝壽的名義來攀附他們所認爲的權貴。往年江淺妤不愛招呼這些,都是江夫人在打理着內院女人家的事兒,這會子江母懷孕,江太師又還未歸,即便是趕上了及笄這樣的重要日子,還得是淺妤自己招呼着,江母瞧着女兒自己招呼心疼,便讓秋雅過來,以她的名義把那些貴婦人的打發走了,留下的不過是些和淺妤不差幾歲的男男女女,江母心下想着小孩子嫁交朋友,她也就不插手太多了。
應付了一上午江淺妤也覺得累的很,留了些人吃了飯後便都讓瑾瑤、珞瑤去招呼了,自個兒便和蘇清婉跑到後院兒躲清靜去了。
蘇清婉瞧着江淺妤坐在樹下,悠然喝茶的樣子,不禁輕笑道
“你還真是會躲,你可知道江夫人遣走的那些婦人轉頭又都去了王樂潼家?”
江淺妤“哦”了一聲,搖了搖茶杯,輕抿一口茶水,可能是對這茶的味道不大滿意,小臉一皺,就把茶盞放下了,而後纔不緊不慢的回道
“見風使舵罷了,最近父親不在,家裡沒個主事兒的,王家又被重用,去便去了罷”
蘇清婉也不想就着這話題聊下去了,便拿起自己茶盞,準備嚐嚐,也好奇爲何淺妤剛剛這表情這樣異常。她將茶水送入嘴中,僅一口,便喝不下去了,直接吐了出來,從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漬,這才問
“哪裡來的茶,這麼不好入口?”
江淺妤將茶盞裡的茶水都倒在地上,不甚在意的開口道
“這就是王家送來的,說是讓我招待客人的”
蘇清婉聞言,表情更是不可描述,而江淺妤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送這東西定然不是王樂潼這腦子能想出來的,也不知是王家那個蠢貨竟做之中令人噁心的事情,得虧她這留了個心眼,把人家送的先自個兒嚐嚐了,不過轉念一想,以王家對她喝江家的這個莫名其妙的敵意,沒給她送來一個有毒的茶餅也算是說得過去了。
蘇清婉瞧着江淺妤懨懨的,對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便和她說幫着去前廳看看,叫瑾瑤他們先回來,江淺妤道了一聲謝便就隨她去了。
瑾瑤和珞瑤沒一會就回來了,瞧着江淺妤在閉目養神呢,珞瑤嘴裡便還唸唸有詞了起來
“蘇小姐好像是自己主場一般,之前還有些茶話會叫了王家小姐都沒叫咱家小姐,現在還時不時來小姐這邊獻殷勤”
瑾瑤拉了拉她的衣袖,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再淺妤面前亂說話,不過淺妤倒也不在意這些,珞瑤說的這些她也知道,不過蘇清婉這麼做,也是爲了不觸對方的黴頭,這一點她倒是挺佩服的,每一次做這種小型的聚會,她總是能很巧妙的讓一場中都是和諧相處的人,連皇帝太后在宴會上做不到的一碗水端平,她倒是能做的很好,處世之道的圓滑若是蘇清婉稱第二,可真真兒就沒人能稱得上是第一了。
珞瑤有些不服氣的還想說些什麼,淺妤便開口打斷她道
“好了,能吃得開也是人家的本事”
珞瑤噘了噘嘴,拿過石桌上的扇子,在一旁輕輕的搖着,嘴裡還不忘了說
“小姐你小心着些,別哪天叫人坑了”
江淺妤好笑,睜開眼睛,伸手輕輕拍打一下珞瑤道
“你還操心起我來了”
珞瑤聽此話,還非常鄭重的點了點頭,說句不知身份的話,在他們這些做奴婢的心裡,早就把這府裡的主人們都當成是家人一般的對待,瑾瑤和珞瑤更是如此,早些年瑾瑤不過七歲,珞瑤也才五歲,兩個人從受了瘟疫的村子跑出來,人人都覺得她們有病,嫌她們晦氣,是大小姐把她們帶回家,好生將養了一段時間,之後還讓他們選擇留在身邊還是回鄉,她們家裡人早就在瘟疫裡死光了,因此就這麼一直跟着淺妤。所以,與其說江淺妤於她們而言是主人,不如說是恩人,對恩人上心一些,是她們義不容辭的。
江淺妤懶着琢磨她們心裡的那點小九九,便就又閉上眼睛感受着珞瑤扇出來的微風,還別說,老人說的心靜自然涼這話真不是胡說的。
這時候,就聽見阿依北言和季景之兩個人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江淺妤都不用睜眼,還沒等說話,這兩個人先憋不住了,聽見他們把什麼東西放在桌上後就開始說
“今兒你及笄,也算是大人了,我倆把嬌蘭醉挖出來了,特地給你慶祝”
聽着“嬌蘭醉”這名字,淺妤便立馬睜開眼,眼中還含着點兒期待,季景之多瞭解她,瞧着這反應便帶了些篤定的問
“你喝過了?”
江淺妤暗笑,向阿依北言投出了求救的目光,阿依北言忍住不笑,乾咳了兩聲,正了正神色道
“小丫頭沒喝過酒,好奇而已,也值得你這麼盤問?”
說着他便打開了面前的酒罈子,季景之怎麼可能不知道是這倆人在打馬虎眼,看着江淺妤這麼有興致的樣子,也就不拆穿了,淺妤看着季景之不計什麼了,就趕緊招呼瑾瑤去小廚房搞點菜,瑾瑤答應着嘴上還不忘多嘴道
“小姐中午就沒吃什麼東西,剛好兩位公子來了能陪着小姐多吃點”
說完便一溜煙兒的下去了,而江淺妤呢也不放過珞瑤,讓她去把前院的小姐少爺們都送回去,她想着今兒一上午因着江府的面子都在被迫應付着這些人,本來就是自己的生辰,下午可要好好的讓自己舒坦舒坦。
阿依北言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三隻碗,在她們面前一人放一隻,而後又倒上酒道
“先說點兒面兒話啊”
他執起酒碗, 和江淺妤的酒碗碰了碰道
“恭賀江大小姐及笄,祝願往後生活平安順遂,健康常樂”
說着就將碗中酒一飲而盡,而後,便揮了揮手,讓哈力木端着禮物上來
“這是我特意尋的,琉璃棋子,僅此一套”
江淺妤瞧着哈力木把棋碗打開,看到裡面晶瑩剔透的棋子,眼睛都亮了,執起一顆,觸感冰涼,看的出這都是用上好的材質精細打磨而成。
淺妤也不不跟他客氣,也拿起自己的酒碗,一飲而盡
“矯情的話就不說了,都在酒裡”
她着豪氣的樣子不禁把兩個男人都給逗樂了。
江淺妤又瞧了瞧季景之,意思好像是在說我的禮物呢,但季景之好像是沒看到一樣,也舉起杯子說道
“那就祝蘭楨生辰愉快,萬事勝意”
江淺妤抽了抽嘴角,也不計較什麼,反而拿了那一罈子酒,重新給三個人都倒滿,她率先舉起碗道
“那我也希望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三個熱一碰碗,部分酒液經過碰撞溢了出來,多年後這個場景依舊映刻在她們的腦海之中。
過了一會瑾瑤拿着一封信過來,看了一眼淺妤,又看了看阿依北言,淺妤點了點頭,瑾瑤酒開口道
“門口的侍衛說,典當行的掌櫃給小姐送了首飾,奴婢剛收拾的時候發現壓在下面的”
說完便把信給了阿依北言,淺妤是沒想到阿依北言和典當行的掌櫃還有交情,不過她也不想問的那麼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學會尊重別人的秘密也是一種成長,阿依北言看了一眼江淺妤又看了看寂靜之,看着兩個人無甚在意的模樣,便拆開了信封,他草草的看了一眼,便將信紙放在桌上,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酒,一飲而盡,淺妤瞧着他也不在意別人看的模樣,便拿過了信,瞧了一眼
“蒼竺大君過世,還望少君節哀”
哈力木拱手作揖
“少主節哀”
江淺妤倒是有些疑惑,爲何哈力木叫他少主,而蒼竺都按例叫他少君,不過此時確實也不是問的時候,想說些什麼安慰他的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她與季景之對視一眼,剛想說些什麼,阿依北言便直接開口
“喝酒,今日是蘭楨的生辰,別讓這些不開心的事情打攪了”
江淺妤兒時聽他說過,他從小是與母親一同長大的,只是後來蒼竺大君爲了送質子纔將他帶入皇宮學了一段時間的禮儀酒送過來了,從頭到尾對於這個血緣關係上的父親他見面的次數一隻手的數的過來,但畢竟血濃於水,江淺妤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便道
“瑾瑤,拿些烈酒來”
不多時瑾瑤帶着幾個抱着酒罈子的小廝,把酒放下後她們都退下了,阿依北言直接拿着罈子往嘴裡灌酒,許是喝累了,看着淺妤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嬌蘭醉,就開口問道
“你可知這酒爲何叫嬌蘭醉?”
江淺妤想了想,道
“是用蘭花最嬌嫩的那些花瓣做的”
這是他之前說過的,她將這話潤色一下說了出來,而阿依北言此時說
“不僅僅是因爲如此,這嬌蘭二字更是在形容你”
“好了阿宴,你喝多了”
季景之適時的打斷他
“哈力木,帶着你家少主回去吧”
哈力木領命,阿依北言嘴裡還在說着什麼,但哈力木已經將人拉遠了。
江淺妤無奈問道
“你就讓他說唄”
季景之喝了口酒,人嘛,喝多了什麼話都能說出來,當時他們做這個酒一共做了三罈子,每一罈都有特殊的意義,而這個意義之源便是江淺妤這個人,至於這意義是什麼,就只有他們兩個知道,他們也並不想告訴江淺妤。
季景之從懷裡拿出了一塊老玉的玉佩遞給江淺妤,淺妤有些疑惑的看向他,而他卻道
“難不成你以爲我真沒給你準備禮物?”
江淺妤尷尬的不說話了,接過玉佩,打量了一番,打磨的是一塊同心玉的樣子,而種水一看就價值不菲,江淺妤看了他一眼問道
“這東西不便宜,當真送我?”季景之點了點頭,這玉佩是他母親在他來京城之前給他的,說是同心之人便可得同心玉,一定要收好,不可讓別人隨意看到,當時他只是覺着這東西可真好看呀,哪裡又能有人陪的上它,知道淺妤逐漸長大,他發現他懂了母親的話,同心之人才有資格拿到這塊玉佩。
看着季景之點頭,江淺妤歡歡喜喜的把本來別在腰間的玉佩拿下來換上它,在他面前轉了幾圈道
“好不好看?”
今日的淺妤穿這一身粉色的裙子,這一轉圈,隨着那銀鈴般的笑聲,整個人明朗嬌俏,季景之不盡看走了神,只是木木的點了下頭,江淺嘿嘿笑了笑,對於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麼來歷她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覺着這東西真漂亮,作爲一個妙齡少女,好看的東西又有誰能拒絕的了呢?
江淺妤看着有些迷離的季景之以爲他也喝多了,便站在他面前偏頭看着他,她不禁覺着,季景之長的真好看,劍眉星目,高挑的鼻樑,配上呢性感的薄脣,整個人散發着猶如謫仙一般的氣質讓人不忍心玷污了,本應該是鮮衣怒馬的少年卻因爲政治原因困在這方正的京城之中,不禁讓人有些心疼了,就差那麼一點,她可就差點說出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這樣不知羞恥的話了。
季景之察覺到江淺妤在看着自己發呆,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好看嗎?”
江淺妤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對方在調侃她,不禁惡狠狠的說道
“每次都要敲我,人都要傻了,不許敲了”
季景之“嗯”了一聲,便一直看着江淺妤也不說什麼,這把江淺妤看的臉都紅了,不禁開口道
“方池,方池,你家主子喝多了,趕緊給他帶走吧”
但方池是什麼人,只要是自家主子沒發話,那絕對是不會出現呢,再說了,這氣氛本就是有些曖昧,他若是就這麼跑出去,回去豈不是要打了,因此他就乖乖的貓在一旁,而此時的季景之瞧着這有些忙亂的淺妤,不禁笑問
“你慌什麼”
江淺妤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羞了,重新落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喝着酒,喃喃自語道
“誰慌了,我纔不慌呢”
這,就是來自江淺妤的勝負欲,季景之也不願意拆穿她,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繼續和她喝酒談詩,後來他們才知道很多東西都是從這一刻改變的,很多美好也逐漸在歲月的長河中慢慢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