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正午。
若從高空俯視,則能看到以章莪山頂爲中心,像四周散開波浪狀的巨環,十里之內的草木都被壓得往外倒下,好不壯觀。
子夜裡被那氣浪爆炸卷中的高手,多半已經回到原本駐紮之處,還有些散修高手自討這一出慘烈不想回來再度歷險,還剩些,則是想回也回不來的了。
各各陣營裡清點了人數後,都是死氣沉沉一片。
鶴天尊爲人如何暫且不說,但總是正道乾元的八峰首座之一,他忽然喪命,對乾元山,乃至正道,都是不小的打擊。
玉劍天尊這下更爲頭大了。若鶴師弟還在,乾元山衆人此行還算名正言順。但他一死,豈不是給畢方道義上的最終歸屬,平添了幾分不確定性?
四大門派分營而坐,每個人的臉上都毫無表情,似乎都在思索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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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一隻細小的飛蟲從山頂搖搖晃晃的飛了下來,若不細看,誰知道那竟也是一具精妙絕倫的傀儡?
雷風恆擡起右手,食指一翹,小蟲穩穩當當的落在他的指尖。
昨夜裡見有異象時,他早已經控制自己最珍視的這個傀儡從金鈴的裙內滑落,爬到土縫裡往下鑽了進去,在深深的地下逃過了那一場浩劫。
此時回來,雷風恆不動聲色,心裡卻十分高興。
清點完人數發現幾乎沒有殘失,傀儡街掌門萬雷東不由冷冷瞧了五音宮那邊一眼,哂笑道:“嘿嘿嘿……我就知道貪得無厭絕沒有好下場!”
撫琴聞言猛的回過頭朝這邊望來,目射兇光,陰陽怪氣道:“是嗎?”
萬雷東冷哼一聲,轉回臉去。似不屑與他糾纏。
撫琴心頭暗罵這老匹夫,這個時候來冷嘲熱諷。雖然五音宮損失了三四位堂主級高手,但,乾元山的鶴天尊不也死了麼?他哪知道什麼是好事?算了,豎子不足與謀!我便不和他說了!
打定主意,撫琴嘴角扯動哧了一聲。
倏然,風聲響動。
五道顏色分明的華光閃動,五條人影從天而落,來的正是風雷五人衆。
衆人朝他們五人望去,都不禁一訝。
他們原本以爲風雷五人衆裡,那偶爾還瘋瘋傻傻的毒手枯草,此時應該回不來纔是,哪料他不禁回來了,面上氣色,神態樣貌,還比之前正常了許多。
難道那股真氣波動的劇烈衝擊,讓毒手的受損的思維恢復正常了?
再望他們其餘四人臉上,都面帶喜色。
看來因禍得福的,他們也是其一。
炎月冥朝萬雷東,撫琴二人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禮,便不動聲色的復又五人圍坐在一處,再無動靜。
萬雷東和撫琴心裡都正在琢磨,忽然跑來一個傀儡街的弟子,面上大驚失色,慌忙得幾乎都要跌倒,叫道:“門主!門主大事不好了!”
萬雷東黑罩之下雙眉不由一蹙,道:“何事慌張?”
“稟門主!大事不好,我們的一個巡夜的弟子,慘死在樹林裡了!”
“什麼?”萬雷東臉上鋼針一般的鬍渣倒豎,一手將正在把玩的一塊石頭捏成碎裂,怒道:“殺了我的弟子?到底是誰幹的?”
“不……我不知道啊……”
“走,都跟我去看看!”萬雷東怒的一把將石屑砸在地上,憤然起身。
傀儡街全員紛紛點頭,跟在他的身後,由那報信小子引路,往林子裡深處去了。
撫琴和炎月冥臉上忽然同時漾起冷冷笑意。
這個時候,到底是誰下的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場面越亂越精彩。
最好是萬雷東這時候就率衆衝出去和四大門派拼個兩敗俱傷,哈哈哈哈。
自己的人被殺,其實他並不心疼。
他疼的是面子。
在這個關頭殺自己的人,是極不給自己面子的行爲。
萬雷東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心不由咯噔了一下。託着下巴思緒飛轉。
屍體身體各處都有犀利的劍痕,致命的一劍穿過胸口。
一同來的長老中一人訝道:“這種犀利的劍法,莫非是乾元山的人?”
萬雷東倒吸一口冷氣,道:“不是。把他埋了我們回去。”
另一長老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怒道:“門主!連我都能看出,這絕對是乾元的劍法,爲什麼你當沒看見?!這傳出去豈不是都說咱們傀儡街怯了他們乾元山,不是惹天下人笑話嗎?”
萬雷東怒的身形一抖,大袍化作一陣黑星,再一閃,一拳已經打在那長老的胸口,砸得倒飛出去。他立在剛剛長老所站之處,淡淡道:“如果你們這還不明白,我若不在了,傀儡街以後怎麼能延續?”
說罷手一指,指揮兩個隨從把那長老扶起,復又朝來處走去。
另一長老阻道:“門主……這樣回去,豈不是惹五音宮他們雜碎看笑話……”
萬雷東淡淡擺了擺手,道:“誰看誰笑話,還不一定呢。嘿嘿嘿嘿……”
忽然暴怒起來,身子一晃,復又從原地消失。
只見三丈外忽然激烈的打鬥起來,傀儡街衆人立即圍上去,正準備幫忙,就看見萬雷東已經把那人降住,讓他動彈不得。
萬雷東怒道:“混賬!是誰派你躲在這裡偷聽?”
已經從黑袍之下伸出一隻粗壯的大手,握定一個九寸鉢盂,重重擊打在那人肩頭,卡擦一聲,已經把肩頭連皮帶骨打得慘不忍睹。
那人摘下面罩,哭喊求饒道:“門主饒命!我們是同盟,我是五音宮的人!”
“五音宮?”
萬雷東嘴角冷冷抽動,忽然手下掠起一道流光,拿起鉢盂化出幾點星星佛光,一擊把他腦袋打成凹陷。
衆人不禁大駭,一人訝道:“門主,這是幹什麼?我們和五音宮同盟,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啊?!”
萬雷東大氅一揮,猛的轉過身來,已經恢復平常模樣,怒道:“混賬,明明此人是剛剛被活埋寺的鉢盂打死,你說什麼“同盟”、“翻臉”之類,我怎麼聽不明白?”
“被劍殺就是乾元殺的,那被鉢盂打死,絕對就得去找活埋寺的麻煩了吧?”
衆人雖然早知他習性,但見他動手則殺人,不由心頭暗叫好狠。
傀儡街捱打長老,雖然體內經脈已經斷裂數根,但這時忽然開竅,回過神來,拱手拜服道:“門主真乃神人也,傀儡街有門主,天下怎會難平?”
萬雷東手青筋一爆,忽然齊根扯下剛剛打死之人的一臂,遠遠仍開。
“這,就是玄珠觀的斗轉星移。”
衆人大氣都不敢喘,只敢把頭低得更低。
雖然一段時間沒有露面,但只要一露面,這些人就不得不收斂。傀儡街,還是萬雷東的傀儡街。
萬雷東黑袍迎風一甩,氣昂昂大步流星迴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