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照泉側頭看了一下坐在馬車外與車伕聊得不亦樂乎的般若顏,心裡閃過一絲苦笑,這個丫頭怎麼這麼愛給自己找麻煩?
般若顏側身坐着衝着車伕忙點頭,眼睛裡放着光,最厲害不住的說,“是是是……長着紅色的葉子,長得大的大約三寸大小,小的也要一寸高……”
許照泉輕咳一聲,“炎兒,馬車顛簸,你不要在上面扭來扭去。”
被打斷了的般若顏不服氣的瞪了他一眼,揚揚小下巴,“誰讓你不允許我騎馬。我偏要扭來扭曲,就是扭。”說着放開了扶住車子的手,竟然真的胡亂晃了起來。
許照泉臉上露出緊張兮兮的表情,做出伸手的動作,嘴裡無奈的答應她,“好好好,我什麼也不說了,你繼續聊,別讓張伯煩了你就是。”許照泉終是無奈的扭過頭,正視前方,不再說話。
從般若顏主動提出要爲楊洛歸醫治,已經過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而這一個月,他們幾乎就是在馬車或者客棧度過的。開始的時候般若顏還會老老實實的待在車裡,可是到了後來,他就開始不住的喊悶得難受,堅持與駕車的車伕坐在一處,一來二去,一老一少竟然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這種情況讓許照泉又好氣又好笑而最讓人感到震撼的是——所住過的所有的客棧都是楊家的。
許照泉沉默的看着驛道上一棵挨着一棵的樹木,心中細細盤算着。除了剛開始在驛站的那幾天,這一個月期間的衣食住行無一不顯示了楊家雄厚的財力。而這樣的一個家族,許照泉的頭微微側向馬車,唯一的繼承人怎麼會是一個這樣脾氣的人呢?
許照泉的眸子掃過般若顏笑得天真爛漫的側臉,想起了自己曾經在靜室裡說過的話。若顏,無論如何,我都要守護好你。即使,你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那樣的決定。
……
坐在車內的楊洛歸接過翠柳遞給他的參茶,慢條斯理地喝着,耳朵卻仔細地聽着外面的動靜。如果不看那個炎公子的面容,他幾乎就要認定這個人是個性格活潑的少女了。只是,楊洛歸眼前閃過了那張閃着銀光的側臉,以及在面具後不斷的閃的調皮光芒的眼睛。微微仰頭,喝光了茶碗中剩下的參茶隨手遞給在一旁隨時準備接碗的翠柳,接過藍玉遞過的雪白巾帕擦了擦嘴,楊洛歸開口問道,“還差多少日子?”
藍玉一邊收起巾帕一邊乖覺地開口,“回公子,距都城還有三天的路程,據老夫人的壽辰,還差八天,一切都還來得及。”
楊洛歸搖搖頭,“不夠,八天的時間根本不夠讓我去準備一份壽禮。而且這是奶奶的六十大壽,怎麼能馬虎的?”
翠柳笑着接話道,“其實只要告訴老夫人公子的病情有救了,這就是給老夫人最好的壽禮了。大小姐也一定很開心。”
想到親人,楊洛歸原本帶着些疏離感的表情也恍惚間柔和起來,嘴角泛起了微笑的弧度,嘴裡喃然低語,話語輕得彷彿清風吹過,“三天……”
一陣清風吹過,揚起了車前面的簾子,楊洛歸看着坐在車前聊得起勁兒的少年,心裡更是泛起了絲
絲開心。翠柳和藍玉相互對視一眼,眼中也露出了無法隱藏的笑容,自從炎公子告訴公子他的病可以醫治之後,她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家公子的心情比以前輕鬆了許多,不再整天繃着臉嚇得整個楊府除了老夫人和大小姐還有“四藝”侍婢再也沒有人敢接近他。
馬車忽的一顛簸,楊洛歸便聽見寶劍出鞘的聲音,接着就是開始不停搖晃的馬車。接着就是般若顏的尖叫聲。翠柳和藍玉警覺的抽出了自己的武器。翠柳手中拿着那把用來與許照泉打架的長劍朝前擺好了架勢隨時準備出擊,藍玉則手裡拿着笛子眼睛瞪得比平時大了好多看着隨着顛簸不斷晃動的後壁的小簾子,兩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將楊洛歸護在中央。楊洛歸的臉色沉穩,似乎並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但是當他聽到般若顏的尖叫聲,他的眼角不由地一動,接着就是許照泉沉穩而又不容置疑的聲音,“炎兒,回到馬車裡。”然而般若顏卻氣息不穩卻帶着堅決含義地回答,“不要,這麼多人你一個人對付不過來,我要在這裡。”
楊洛歸的眉毛終於忍不住皺了起來,這麼多人……“翠柳,你出去幫子午先生。”楊洛歸沉着聲音命令翠柳。
身體緊繃的翠柳一愣,微微挪了一下,但是沒有下去。聽見外面一連串刀劍相碰發出的金屬聲,猝然眯眼,楊洛歸的聲音帶上了冷冽,“你不聽命令?”
翠柳一咬牙,“是,藍玉,公子交給你保護。”說完,一挑簾,順着細小的縫隙靈巧如蛇一般鑽了出去。
翠柳一到外面就被眼前的樣子不由得一怔,十幾個蒙着臉的健壯男子有的手拿大刀有的手拿長劍,看上去似乎都很厲害,但是現在有一半的人狼狽的握着自己的手腕,手中的大刀長劍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飛到了打鬥範圍之外、有的則跑到了許照泉的手中。
許照泉將奪過來的劍和刀隨手扔到地上,將自己的劍順手插回自己的劍鞘中,眼神冷冷地掃視了一眼那手中仍然留有武器的人。被掃視到的人,不由的做出了防備的姿勢,並且稍微往後退了一點兒。而被奪了兵器的人則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許照泉,他剛剛怎麼做到的?爲什麼自己還沒來得及反應,手中刀武器就丟了?
翠柳也有些訝異的看着許照泉,早己聽說過子午先生的長劍天下獨絕,她一直以爲是人們的吹捧,現在看來空穴纔回來風,子午先生的劍術果真同世人說的一般了。
“你們是什麼人派來的?”許照泉的聲音猶如他冰冷的眼神,帶着冷酷和無情。
爲首的蒙面人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恨,眼神瞟了一眼從車裡走出來的翠柳,最終將惡狠狠的眼神盯在懸掛的車簾上,彷彿想要透過車簾看到裡面的人。但是,他又將眼飄向淡然直立在馬畔的許照泉,不甘心的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看着一邊謹慎的看着他們一邊開始撤退的人,翠柳提着短劍就要跳下馬車去追。
剛跳下車就聽見許照泉的聲音,“停下!!”翠柳一愣,正猶豫着是否該聽他的話,再轉頭,那些人已經跑到了她能追擊的範圍之外。翠柳一着急正要邁步,楊
洛歸沉穩的聲音亦從車裡傳出來,“翠柳,不要追。”
翠柳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車子。車內一陣響動,楊洛歸彎腰從車裡走出來。他看了許照泉一眼,然後看見站在許照泉身邊來回轉悠爲他檢查“傷勢”的炎公子。不急於爲翠柳解釋,他下了馬車向許照泉拱拱手,“洛歸再次謝過子午先生的救命之恩。”
許照泉一邊手忙腳亂的應付着般若顏毛躁的“檢查”一邊竭力維持着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透漏了他的真實心情,“楊公子不必客氣。”說完才分神用兩隻手鉗制住了般若顏的動作,“炎兒,我沒事兒,那些刀劍我抓的只是刀柄,沒有受傷。”般若顏擡頭用質疑的眼神看着許照泉,好半天才點頭,“好吧。”然後轉過頭,口氣有些奇怪的衝着楊洛歸說道,“楊公子,你到底得罪了誰?爲什麼這麼多次都有人要置你於死地?”
話一出口,正要問楊洛歸原因的翠柳和站在楊洛歸身邊的藍玉臉上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什麼?!!”
楊洛歸還算沉得住氣,抱拳問道,“炎小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般若顏一翻白眼,“意思就是說,走了這近一個月的路途上,每到客棧、茶館等地方,在飯食裡酒水裡我總會發現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一開始還只是些融在水中的迷藥之類的低級毒粉,後來就成了用毒水泡過的青菜、茶葉等等。要不是我在你的藥膳還有她們喝的水裡早就放過了解藥,你們早就被毒死了好幾十次了。我以爲這次到了客棧會有新的毒藥使出來,”般若顏撇撇嘴,露出失望的神色,“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直接找了人來殺你。”
般若顏越說翠柳和藍玉的臉色就越難看,到最後已經變成了陰沉的黑色。
“公子。”
“公子。”翠柳和藍玉一左一右低頭跪下,不再說一句話。
楊洛歸彷彿沒聽到般若顏說的那些話,表情淡然沉穩,彷彿那被當做目標的人不是他,“你們起來,不用擔心,晚上加強護衛就是了。”
翠柳和藍玉頭微微一頓,同時回到,“是。”然後站了起來。
許照泉站在般若顏的背後有些無奈的摸摸鼻子,這個丫頭,總是搞不清狀況,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自己一定要教會她有些話是該說的有些話是不該說的。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拍拍般若顏的肩膀,然後用下巴衝某個方向指了指,說道,“你的話嚇到車伕了。”
般若顏順着許照泉的目光看去,然後看見一張被嚇得慘綠色的臉,不由得笑了出來,“趙伯,你不用擔心,他們用毒的手段再高也不會出事兒的。我在谷裡的時候最喜歡的時候就是配解毒方子了。不是誇張,只要是你能叫得上名字的毒藥,我都能解得了。而且就算是他們來上一堆人也沒關係,”說着手往後一伸一扯,拉過許照泉,“我大哥的劍術也是可以保護得了我們的。再加上翠柳和藍玉,我們肯定不會有事兒。”
聽她這麼說,車伕的臉色稍微好轉了一些,邊點頭邊喃喃低語,只是身子仍然縮成一團,“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