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羅族?我們一直都以類傣族稱呼這個神秘消失的部落,聽楞邁嘴裡蹦出個新鮮名字,都大感意外。
“其實浮羅兩字也是簡稱,意思是山神之子。”楞邁說道:“這纔是正宗的族名,其餘那些,都是不明就裡的人信口亂叫。”
看樣子楞邁對類傣族的情況是非常熟悉的,我心裡已經隱隱猜測到他們幾兄弟的真實身份,不過只是猜測,所以沒敢說出口來。
“自從第一代族長開闢出這塊領地,浮羅族的威名,就跟着傳遍了四方。”楞邁說着說着滿臉自豪,連他身後兩個弟弟也是分外陶醉。我有些想笑,一個幾千人的小部落,連夜郎國都比不上,還自稱威名傳四方,這牛吹的,着實有些水準。
“山神的庇佑,讓浮羅族武士勇猛無比,當時大大小小的其它部族,誰不想和浮羅族交攀交攀?”
古代國家和部族中無非就兩件大事,戰爭、祭祀,類傣族在這一點上顯然符合了標準,他們的武士善戰,祭壇修建的異常雄偉,不過,畢竟是個小部落,比他們勢力強大的部族有很多,類傣族初始時正值中原大地三國鼎立戰亂紛爭,隨便一場戰役死去的人都要數倍十數倍於他們舉族上下所有人口。西南邊陲的其它部落之所以一向與類傣族交好,一個因爲雙方本屬一族,同氣連枝,另一方面,他們始終都被一層神秘的迷霧所籠罩,引人想一探究竟。楞邁說話有點兒不着調,不過眼前形勢所迫,由得他吹吧。
“這些都是閒話,外人不知道其中細節,說的多了,倒讓人覺得我在自吹自擂。”楞邁終於從陶醉中清醒過來,說道:“浮羅族奉山神爲始祖,而族長,是他派來的使者。族長把全族分成十部,每一部都由一名祭司統領。”
這一節說的確實不錯,類傣族分成十部,各有一名祭司,說是祭司,其實除了每年祭神祭祖的活動,他們還管理其它事務,相當於族長委派下去的分部負責人。
“有一年,那是很早以前了,浮羅族不知道爲什麼觸怒了山神,所以山神決定懲罰自己的子民。災禍頓時籠罩了整個扎郎羣山,沒有一個人能逃過山神的懲罰。”
山神怒,肯定是無稽之談,不過,這一段時間內生的事絕對和類傣族滅族有直接關係。無奈楞邁沒說到正點子上,滿嘴神神鬼鬼的,壓根不靠譜。
“按說遭受了山神的懲罰,浮羅族舉族都不能倖免,不過當時十部祭司中的一位奉族長指派到很遠的地方回訪別族,這一去一回耗費不少時間,堪堪避過了族內的滅頂之災,所以,他就成了整個浮羅族唯一存活下來的人。這位祭司不敢再在家園逗留,於是搬到山外容身,後來把這中間詳細情況告訴了後代,囑咐他們無論如何不能忘記自己身份。”
話說到這裡,任誰都聽能聽出原委。龐老二問道:“楞邁老兄跟這位僥倖逃脫的祭司,恐怕大有淵源吧。”
“不錯,這位祭司,是我們兄弟的先祖,扎郎羣山,就是我們的祖居。你們漢人的規矩,我不懂多少,但是看守祖居,是否在情理之中?從先祖開始,我家一代一代便守護扎郎山,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能越禁區一步。”
楞邁的話十有**是真的,他們若和類傣族沒半點關係,何必費力費神這麼多年一直守護着惡鬼溝和扎郎山?不過我覺得還是有些說不通。按類傣族消亡的時間來算,楞邁那個祖先應該算是清朝年間的人,距離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二百年,既然一代一代子孫中間毫無間斷的守護遺址,那麼裡面無數的族民骸骨爲什麼直到前兩年才被人收斂了?照常理講,沒有誰會眼看自己同族人的遺體撂在野地裡遭受風吹日曬袖手不管。我盤算着該不該問問楞邁,恰好他剛說完這幾句,龐老二還沒想好怎麼接話,趁這個空當,我張口問道:“你們一代一代守在這兒,中間那麼些年就沒進去過?”
“問的好。”楞邁看了看我,說道:“先祖僥倖逃過大難,有了子孫後立下一條規矩,不准我們家任何人踏過惡鬼溝一步。這其實是先祖的一片善心,浮羅族受了山神的懲罰纔會滅族,這個地方也就成了不詳之地,誰也不知道山神的詛咒要到什麼時候會消失,不讓人進去,就是爲了維護子孫安穩。後人一向嚴守這條規矩,我父親在世時把從上輩口中知道的事情一字不拉的講給我們,這規矩也在其內。我們這代兄弟多,當年又都年輕,經常圍着扎郎山轉,心裡有些好奇,所以想進去看看,回去找父親一說,立時被痛罵一頓,於是這念頭便暫時壓在了心裡。直到三年前,我父親去世,兄弟幾個沉擱了多年的心願再次冒了出來,大夥兒壯着膽子進去看了看,見滿地都是我們族人的遺骨,既然被我們看見,自然沒有不管的道理,但遺骨那麼多,一具一具去好生安葬也不容易,我們就費了好長時間工夫把這些骨架全收攏安置在山洞裡,好歹讓他們免受日曬雨淋之苦。想必日子久了,山神的懲罰也早到了頭兒,我們幾個進出好些趟,沒見有什麼不妥。”
這就對了,難怪資料和蕭月都說遺址中滿是白骨,我們進去時卻現已經整齊擺放在山洞裡,原來只是近兩年的事兒。解了這個疑惑,別的問題跟着浮現在腦海中,浮羅族後裔們用了什麼秘法可以穿越惡鬼溝?他們割了溝內人獸的頭骨有什麼用?還有扎郎山中那座我們還未目睹的神殿,會是什麼樣子?楞邁一定知道詳情,只不過我們和他們之間暫時還處在敵對狀態,也就不用白費力氣張嘴去問了。
“話已經跟你們說清楚了,我們都是山裡人,見識淺薄,也不願整天跟誰爲難。父親曾經告誡過我們一句漢話,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不可做的太絕,因此我們一直手下留着情,初開始是老土拿了你們的子彈,後來我們又下了兩個夾子,鬆布出箭示警,還被你們打了一槍,各位竟是鐵了心賴在這裡,怎麼趕都趕不走,咱們只好奉陪到底了。仍是那句話,這扎郎山既是我們祖居,也是不祥之地,你們別再進去,早早的走了吧。”
一時間場面又陷入了僵局。我們折騰了這麼久,纔算剛搞出點眉目,空手回去,誰都不會答應。楞邁他們估計也不會退讓,再鬧下去,遲早要出人命。
我們正犯愁,從惡鬼溝外的山口那邊兒閃出兩道光柱,看樣子象是手電。我擡腕看看錶,已經是凌晨兩點,深更半夜的,誰會到這種地方來?莫不是在鎮子上治傷的人回來了?我們還沒弄明白來的是誰,楞邁他們三個的表情明顯緊張起來,龐老二趕忙說道:“老兄們安心,可能是我們送到鎮子上治傷的兄弟回來了,咱們是在一起攀談攀談,消除誤會的,斷不會有爲難各位的意思。”聽過龐老二的話,楞邁纔算稍稍安穩一些,不過仍舊悄悄把插在地上的長刀握在手中。
來人走的越來越近,藉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見是一前一後兩個人。如果真是我們的人,那肯定是鐵柱和小六子,因爲別人傷的都是腿,這三兩天的工夫決對好不利落。他倆估計惦記營地人少,趕回來幫忙的。
等他們又走近些,我上前迎了幾步。走在前面的正是鐵柱,後面那個人身影柔弱,不象小六子,再仔細一看,原來是蕭月。
鐵柱眼神挺好,隔的老遠已經看見營地裡站立着幾條人影。他神色一緊,問道:“出什麼事了?”
“不要緊。”我回頭看了看楞邁他們,然後低聲對鐵柱說道:“是禍害你們的那幫人憋不住了,自己跳出來談判。”
“還談個屁!”鐵柱捲袖子就想動粗,我連忙拉住他,說道:“二哥在料理着,你別去添亂。”
鐵柱忿忿的一甩手,隨即又冒出個皮塌塌的笑臉,湊到我跟前說道:“人是好好的給你送回來了,你可不能叫我白跑,多少給點好處,常言說的好嘛,古有關羽千里走單騎,今有我鐵柱月夜護花,嘿嘿,小陳,大方些,有什麼好東西,拿出來拿出來......”
我看看蕭月,又看看鐵柱,問道:“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月妹子在鎮子上呆不住拉,見天嚷着要回來,這老遠的路,叫她一人走,咱們可不大放心?大夥兒都是瘸了腿的,我不送還有誰送?我說你別楞着,有好東西拿出來,就當給我貼補貼補,這麼大個水靈妹子都給你送來了,你別太小家子氣......”
我顧不上和鐵柱糾纏,過去跟蕭月說了幾句話,她氣色還是不大好,人也顯得沒精神。我叫她先和鐵柱在一旁等等,畢竟料理楞邁那邊的事比較要緊。
剛一回去,就聽龐老二說:“楞邁老兄,你說的浮羅族,跟我們說的類傣族是一回事,只不過叫法不同。按說各位守着自己的祖居,合情合理,咱們要是沒事,絕不會前來攪擾。兄弟前頭已經說了來這兒的理由,確實是急需到扎郎山找件要緊東西,老兄高擡貴手,通融一下,只寬限個三五天就成了。”
“這事,沒得商量!”楞邁斬釘截鐵的說道。
龐老二遭了拒絕倒不急噪,想了想說道:“老兄,咱們做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