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老太太使了人來,請於鈞和紅裳到於府去議事。
紅裳一聽來人的話,便知道老太太請他們兄妹議什麼事——能議什麼事兒?絕對是於鈞的婚事。
趙一鳴聽說以後,對兄妹倆都千叮萬囑了一番,才放他們兄妹去於府了:如果不是家中有事,趙一鳴一定要跟去的——他不放心於家的那些人。
趙一鳴前次聽於鈞說過他們兄妹以前在於家的生活後,他對於家的人沒有一絲好感,只是紅裳沒有對他說過於家半個字的不好,他也不好表現出對於家的不滿來。
紅裳和於鈞只有一個事兒不明白:於鈞的婚事,爲什麼要叫紅裳去呢,她可是妹妹——就算她做得了於鈞的主,但卻於禮法不合,所以她是不能代於鈞做決定的。
於家人早就在等,看到兄妹二人來了,就有人上來請安,引了二人時府。
於家老太爺和老太太都等在大廳上,於家其他人卻不在,這倒是極新鮮的,只要事關紅裳和於鈞,於家人都是一起出現的,今兒倒破了例。
紅裳和於鈞對視一眼,進廳中草草同二老見禮:就算二老再有不是,他們也是父母,所以兄妹二人不得不同他們見禮——不然,就是他們的不孝。
於家二老看到紅裳兄妹是一臉的笑意,於老太太甚至還站了起來:“坐,坐吧。”她還特意關心了紅裳 兩句:“你有了身子,坐車可累?要不要先去廂房歇一歇?千萬不要累到了。”
紅裳淡笑胡亂應了兩聲便坐下了:於家二老可從來沒有如此好心過,這倒讓紅裳更是小心了三分。
於鈞坐下後,不理會二老的笑臉,直接開口道:“有什麼事兒,父親大人你們就直說好了;我和裳兒也不得閒——我這裡有差事要忙,裳兒已經嫁了人,不能放着婆家的事不理在我們府上待太久的。”
於鈞說完看了看處面天色:“我還要回衙門,裳兒也要回去伺候他們家老太太用飯,父親大人有事兒不緊着說,就只能明日再接着說了。”
於家二老的笑容一僵,虛情假意的話全被於鈞給堵了回去,不過他們倒是覺得於鈞的話有理兒,事情一定要今天定下來,不然誤了那邊的事情,兒子們的功名可就飛了。
於老太爺咳了一聲“鈞兒,叫你來也不是爲旁的;媳婦過世也有陣子了,而你的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也應該爲我們於家開枝散葉了;再說你身邊也不能總沒有人照顧,讓你母親和我不放心啊;上次,我和你母親同你說的那門親事兒,你想得如何了?”
於鈞淡淡道:“近來差事很忙,沒有時間想。”
於家二老臉上閃過不悅,這分明就是於鈞不同意這門親事兒。
於老太太笑道:“說起來倒是我們想差了,不應該讓鈞兒去想一想的——有什麼可想的呢?都 是知根知底的本份人家。再說,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我和你父親都看好的人自然是不錯的;而你單身一人,我們也實在不放心,我看這門親事就這樣定了吧?”
於鈞吃了一口茶,沒有答話。
於老太爺立時隱去了臉上的笑意:“我看這門親事就這麼定了!”話雖說得硬,不過他心下還是有幾分忐忑:這個兒子,他自小就吃不定。
於鈞放下了茶盞,依然沒有說話:要定親就定親,要成親就成親——這事兒根本不必同他說的。
於家二老看於鈞一言不發,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他至少沒有反對。
於老太太一高興,立時便打鐵趁熱說:“既然你們父子都是這個意思,我看親事兒趕早不趕晚,就這兩日文定吧?鈞兒的親事早些定下來,我們也去了一樁心事。”
於鈞這時開了口:“這事兒可是父親和老太太的意思,我可沒有什麼意思。”
於老太爺以爲於鈞是想反對,他一拍桌子怒道:“你還想有什麼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哪裡由得你做主!文定就這兩日好了,一切聽我。”
於家老太太連忙上前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老太爺的背,對於鈞道:“你也知道你父親的身子不好,原也是爲了你好,你何必氣你父親呢?”
於鈞只是淡淡一笑:“我只說我沒有什麼意思,父親便着惱了;事情要如何辦自然由父親做主,我哪裡有什麼同意不同意的話?”
於老太爺聞言,立時感覺自已這個父親還是很有些份量的:雖然於鈞已經爲官了,可見他也是知道不遵孝道的下場;當然,於老太爺坐得更端正了些,看向於鈞的目光也更銳利了些。
紅裳只是坐在一旁聽着,她十分不明白二老把自已叫來做什麼?看他們的樣子,也知道他們是打定主意要把那個乾女兒塞給哥哥,於鈞今天就是不來這婚事也照樣定來,更何況是自己?
所以,紅裳冷眼旁觀於家二老的獨臺戲:他們把文定、婚期等,所有成親相關的事情一併都說了出來,而且還都“議定”了日期——只是時間也太緊了一些吧?一個月內把文定、成親都辦了。
紅裳回想起於老太太的“乾女兒”,嗯,她同於老太太的關係還是不錯的,怎麼於老太太一點兒也不爲她打算的樣子?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更讓紅裳哭笑不得:於家二老連文定到成親所需的東西都列出了一個長長的單子,讓於鈞看看還少了什麼東西不曾。
什麼東西也不會少的,連一雙筷子都寫在了上面,還能少了仁德東西。紅裳看過那單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從頭至尾,兄妹二人誰也沒有說話;話都是於家二老說的,事情也是他們決定的,不過看他們越說越興奮的樣子,再加上那長長的單子,兄妹二人有些明白於家人請自己前來是爲了什麼了。
二老終於把事情說完了,於老太爺吃了一盞茶後道:“你上次成親,家中已經破費不少;現如今家中已經沒有多少銀兩,可是你現在大小是個官兒,婚事當然不能草率,要辦得體面些——你身邊兒有多少銀兩,先拿來用着;其餘不足的——”
於老太爺拉了一個長長的音兒,看向紅裳;他心下也是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終於說到了正題兒上,還好,天色還不算晚。
紅裳卻不早不晚地低下頭整理起了衣衫,彷彿沒有聽到於老太爺的話。她心中冷冷一笑:果然是爲了銀錢!
於家人在張羅着爲於鵬兄弟二人買功名的事情,於鈞兄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當作不知——由他們折騰唄,反正於家的家底也就這些了。
於鈞拍了拍自己的衣衫,笑了一笑:“銀子?我一個月才幾兩銀子的月俸,吃用剛剛夠罷了,哪裡有什麼節餘?”
於老太爺雙眼一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我養了你們兄妹這麼多年,現如今還不是我用銀子,你們就一個不理,一個沒有?我問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孝道?”
於鈞聞言,立時冷下臉來,看着於老太爺道:“父親養了我們兄妹這麼多年?此話從何說起?”
於老太爺惱羞成怒:他仗恃着於鈞有官兒,不敢同他像原來一樣翻臉,一拍桌子就要罵人;於老太太急忙按住他,把話接了過去:“鈞兒,你也知道我們於家這幾年是每況愈下,的確是沒有多餘的銀子了,不然你父親也不會說出這話來;可是親事已經定了下來,怎麼也要操辦不是?銀子你身邊沒有,朋友那裡去借一借也是可以的吧?先把親事辦了,日後我們一家人慢慢還也就是了。”
於鈞淡淡一笑:“老太太說話了。人窮了哪來的朋友?就算是有幾個,當然也是苦哈哈的,能錯出什麼銀子來。他們不問我借已經是萬幸了。”
於老太太聽了以後臉子也放了下來,對於老太爺使了個眼色:於鈞這是擠不出來,就先擠擠那個誥命夫人!
於老太爺盯向紅裳:“裳兒,我看你們趙家的日子不錯,你總不能也同父親說沒有銀錢吧?”
於老太太立時又笑着接口道:“裳兒你也聽到了,我們只是爲了你哥的親事——如果是我們要用,再難也不會向你們開口的;你這做妹妹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哥哥的親事缺銀子不理,只管自己過好日子吧?”
於鈞正要開口,紅裳輕輕一笑:“父母的話女兒都明白了。趙家的日子是不錯,不過那卻是人家趙氏的事情,同女兒並無關係;趙府多少也有些銀兩,只是卻不在女兒手上,都在老太爺和老太太手裡;”說到這裡,她看向於鈞,臉上十二分的不好意思:“哥成親的事,我當然也想出份力的,只是那銀子卻不是我能做主的,實在是對不起哥哥了."
於鈞一笑搖頭:"無妨.你也剛嫁過去不足一年,身邊兒哪能有什麼銀錢.我是知道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於家二老臉色都變了:他們兄妹二人三言兩語,就把銀錢的事情推脫得一乾二淨.
於老太爺再也沒有多少耐心了,他的臉沉下來:"沒有銀子,鈞兒,那你說親事怎麼辦?"
於鈞輕描淡寫道:"那就再等兩年吧,等兒子攢夠了銀兩再娶親也不遲."
於老太爺一聽拿起茶盞就想摔,卻被於老太太一把攔住了:這個難道不用銀子?臉面上的東西又不能省,摔了就又要再花銀子.
她瞪了於老太爺一眼,回頭對於鈞道:"你是一分銀子也沒有了?"她的口氣也硬了起來,自然是因爲耐心磨光了.
於鈞搖頭:"當然不是一點兒也沒有.嗯,我身邊總還有二三十兩的,只是用來成親卻不夠."說着掃了一眼那長長的採買單子.
於家二老對視一眼:這也差得太多了.他們又一起看向紅裳:"你身邊兒就沒有個體已?"他們已經不再找藉口,直接問到銀子上.
紅裳微一沉吟:"我沒有哥哥多,也就二十兩左右."
於家二老對視一眼都不再說話了:這點子銀子拿來過日子倒不少,只是對於眼下的事情來說,差得太遠了些.
於鈞兄妹看二老不說話了,他們當然更不會開口.
過了足足一盞茶時間,於老太太忽然擡頭看着紅裳陰陰一笑:"裳兒,你當真不管你哥哥了?"
紅裳平靜的道:"老太太,女兒也是有這個心,沒這個力."
於老太太取了茶盞一手中把玩,脣邊那一絲陰陰的笑意更深:"裳兒,你的體己怎麼可能只有那麼一點兒?當然你嫁人的時候,那嫁妝可是人人都記得呢.你把嫁妝拿出一箱來,也足夠你哥哥娶親用了."
原本於老太太就在打紅裳嫁妝的主意,只是不想這麼早向紅裳提及:她想好好查一查,那些箱子裡到底有些什麼,尤其是不是有田產鋪子這類的_如果有,她後半輩子還可以吃香喝辣不用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