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兩個穩婆上次接生後,得了趙府豐厚的賞銀,還得了不少的好東西,原本她們準備着明兒過來給那對接生的孩子慶賀一下,稍稍表表心意,因爲趙府還有三個雙身子的人,她們已經被告知到時還讓她們來接生,她們豈能不緊着巴結?但是不想今天就被趙府的人請了來。
兩個穩婆聽紅裳說話知道屋裡的情形着緊,便只同紅裳匆匆一禮,馬上隨丫頭進了產房,自然是一個穩婆進了一間房。
紅宵又看了一眼宵兒,讓她到產房裡去看看,屋裡有不少有經驗的婆子們,應該是沒有什麼妨礙了,紅裳才真的放鬆下來,慢慢的坐回了椅子上。
紅裳坐下後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老太爺和老太太爲什麼還沒有回府?不是說去了許府嘛,這麼久了早應該請回來了啊,就算許府沒有找到人,那去找老太太的人也應該回來稟報一聲兒啊。
紅裳的心思轉到其它的地方,便沒有再注意跪倒在地上的穩婆們,不過,她如此“大意”,是因爲她知道侍書幾個人會代她注意那四個穩婆的。
紅裳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老太爺和老太太久久不回府,此事也巧得很啊。
先來的穩婆們看到另外兩個穩婆來了以後,這位刁難她的太太問也不問就讓人進了產房,她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四個穩婆算算時辰,心下更是着急起來,再不走可真就來不及了。 爲首的穩婆心一橫便對紅裳發起難來,她在地上爬了起來,對紅裳一福道:“太太,您是貴人,貴府也是官家,婆子們都知道,婆子們還知道我們這些人只是 jian民,當然是不能太太您相比,也不敢隨便頂撞您,但是jian民也是民,婆子們不是貴府的奴才,太太們卻不能把婆子們留在府上不讓咱們回家,而且貴府已經找到了穩婆,眼下已經沒有了婆子們的事兒,那婆子們就告退了。”
說完,穩婆們一齊又行了一禮,轉向便走,走得十分急。看樣子恨不得能背插雙翅纔好。
侍書這時急急出聲道:“且慢,大娘們請留步。”侍書雖然急着留人,聲音卻溫和的很。
爲首的穩婆回頭,掃了一眼出聲的侍書,看着紅裳冷冷的道:“難道貴府是來得卻走不得嗎?婆子們到底是自由身,不知道有何地方得罪了貴府,居然不讓婆子們回家,還請太太明言。”
紅裳自爲首的穩婆說話時已經不再想老太爺的事情,她聽到穩婆質問的話輕輕一笑:“大娘們誤會了,這丫頭出言留大娘們,只是因爲大娘們忘了一件事兒,她不是讓大娘們留步嗎,這話有得罪大娘的地方?那我可以讓這丫頭給大娘們賠罪。”穩婆哪裡敢讓侍書給她們賠罪?只得說自己承認是誤會了。
“不知太太所指是何事?婆子們已經沒有什麼事兒纔對。”穩婆們只得再回身走了回來。
趙府畢竟是官家,而紅裳又是誥命夫人,在紅裳好言相待的時候,穩婆們是不敢不給她面子的,雖然穩婆們心急如焚,卻也只能回來同紅裳再周旋一二。
紅裳卻不急着說事兒,伸手相讓穩婆們:“大娘們坐下說話,不必如此拘束,說起來我從頭府還有仰仗大娘們的地方,大娘們就當這裡是自家就好。”
穩婆們有心不坐,想聽聽紅裳是什麼事兒,說完之後想立刻便走,可是一旁的小丫頭們,卻嘻笑着上前重整了茶水,她們不得不坐了下去,但是人人如坐鍼氈,哪裡能坐得住?
爲首的穩婆強笑着謝了座後道:“太太有一兒儘管吩咐,如果沒有什麼事兒,婆子們就回去,家裡總是有些瑣事兒的,今兒趁便正好收拾一下,還望太太成全。”
言下之意還是要走。
紅裳吹了吹茶盞裡的浮茶,微笑:“大娘們忘了來我們府上是做什麼的了,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了?我們早就備好了賞銀,不管多與少,總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大娘們不要着惱,領了賞銀再說其它也不遲。” 穩婆們聽到紅裳的話心下鬆了一鬆,原來不是要刁難她們,只是爲了守諾要給產賞銀。
給銀子自然是好事兒,可是穩婆們一心要走,哪裡肯爲幾兩銀子耽誤救命的時間?但是穩婆們怎麼也推脫不掉,最終只好道謝後不再推脫了,再推脫下去就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她們現在最不想的就是多在趙府停留,如果能領了賞銀就讓走,領就領吧。
爲首的穩婆對紅裳道謝後立時便又告辭:“那婆子就去帳房自領賞銀,改日再來拜謝太太。”
紅裳輕輕一擺手:“不用這麼麻煩,大娘們過府就是客,怎麼能勞動大娘們呢?丫頭們已經去取了,大娘們稍候就是。”
穩婆們只得坐等,和紅裳話着家常,她們哪裡有心思話家常,有一句無一句的應着紅裳的話,一顆心全放到了取銀子的小丫頭身上,時不時的就向外張望幾眼,任誰都能看出來,穩婆們是恨不得馬上就走,拿不拿賞銀她們似乎並不是很在乎。
因爲穩婆們心下不穩,所以家常十句裡倒有七八句都是紅裳說的,就連屋裡的小丫頭們都感覺到穩婆們的不對勁兒,聽到有賞銀後,還如此坐立不安一心要走的人真是少見。
小丫頭們把銀子取了來,用得時間並不是很多,這讓穩婆們心下更安穩了一些,看來是自己多心了,太太真的不是要留難她們,用那兩個穩婆,也許只是因爲她們是趙府相熟的吧?
穩婆們一人得了十兩銀子,見了銀子她們還是高興的,而且認爲立馬就能走了,臉上真真的見了笑容。“謝太太的賞,那婆子們就告辭了。”說着話,穩婆們行禮後便要走。
“大娘們,天下哪有這種的事兒!你們只管拿銀子,不管做事的嘛?”侍書脆生生的聲音傳到了她們耳朵裡。
穩婆們一驚,爲首的穩婆有些明白了,不管是賞銀還是現在這丫頭的留難,怕都是趙府這位太太用的緩兵之計吧?就是爲了拖住她們,不讓她們出府,好等着去官府那邊核實的人回來。
婆子們交換着眼色,要趕快想脫身之計才成。
宵兒自裡間出來,讓花廳裡有些怪異的氣氛緩和了一下,宵兒急急奔過來。伏耳對紅裳說道:“琴太姨娘的羊水還沒有破,一時半會生不了,可是蓮太姨娘那裡卻不太好,聽許媽媽和穩婆的意思,有些麻煩。”
紅裳臉上神色就是一變:“到底怎麼了?”
宵兒輕輕搖頭,然後道:“聽穩婆的意思,好像是孩子位置不太對,說是先出來的腳丫。。。”
紅裳就感覺頭一暈,胎位不正!天啊,在這個時代可是會出人命的!
紅裳鎮靜了一下:“讓另一位穩婆也過去幫忙!”雖然極危險,但也要盡人事,胎位不正也不是一定生不出來,卻要看穩婆們的經驗和老天的意思了。
宵兒點頭急急震奔了回去,把穩婆帶到了蓮太姨娘的房裡。 紅裳的心思全轉到了蓮太姨娘的身上,沒有再理會穩婆們。穩婆們也沒有開口說話,她們正是需要時間想法子,這個時候沒有人問她們話正是求之不得。
宵兒又自屋中出來,再次對紅裳伏耳道:“再請二三位穩婆吧,原本太太沒有臨盆時,婢子記得,老爺和太太商議時還有幾個穩婆是極不錯的,也信得過。”
紅裳輕輕點頭:“好的,就是再多一兩個人也無妨。”
宵兒奔出去安排了,現在真是救命如救火了,眼下只有一蓮太姨娘在臨盆中需要穩婆,琴太姨娘雖然腹痛卻沒有要生的意思,其實有穩婆看着最穩妥,但沒有穩婆有幾個有經驗的婆子也能對付過去,但是萬一琴太姨娘的羊水破了,那穩婆便不夠用了!
所以,穩婆不但要請,還要快才成。
紅裳看向了裡間,心中的不字與煩燥又升了起來,老太爺和老太太到底怎麼了,炎什麼還沒有回來?蓮太姨娘萬一有個什麼事兒。。。
紅裳輕輕搖了搖頭,心中也不自禁的向老天祈禱了幾句,這個時候,寄希望予鬼神似乎還能多些平安的希望。
穩婆也看出紅裳的心神有些不穩,刀們也有了主意,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好時機啊,不首的穩婆強聲道:“剛剛太太已經言明瞭同,賞了婆子們就讓婆子們走的,瑞如今貴府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就算騙了太太,卻不是什麼大罪吧?如此扣留婆子們不許婆子們回家,是不是有些。。。”
穩婆說道這裡頓了頓,旁邊一個穩婆接話道:“婆子們沒有官府的認可,貴府信不過婆子們,婆子們明白,可是卻因爲婆子們騙了貴府,貴府卻如此刁難婆子們,就不怕,不怕——,被人說一句以官欺民嗎?”
穩婆們也是豁出去了,如果眼下趙府不放她們走,她們再想走更是難上加難了!
。。。(本章完)
七十二章 怎麼辦?
紅裳聽了婆子們的話,沒有反應,她的心思全放到屋裡太姨娘的身上,她沒有理會穩婆們,對侍書使了眼色,起身扶着小丫頭就向裡間而去。
“我們哪有什麼意思?太太方纔也沒有說讓大娘們取了銀子就走吧?太太只是提醒大娘們忘了一件事情罷了,而大娘們來我們府上,可是爲我們太姨娘接生的,怎麼能只領銀子不做事呢?天下難道有這等道理,還請大娘們給我解釋解釋了。”侍書不急不慢的駁了穩婆的話。
紅裳沒有進得去,因爲產房是有血光的,她剛生下孩子不久,怎麼可能會讓她進產房?丫頭婆子們是拼死力勸,紅裳不想打擾了許媽媽和穩婆們救人,只得回來又坐下。
穩婆們沒有想到一個丫頭居然也如此厲害,經她這麼一說,好象趙府一直想用她們的意思,但是穩婆們心知肚明,那產房她們今天是絕進不去的。
紅裳坐下後,掃了一眼穩婆們,心下惱意更甚,這種時候害人的人,怎麼能夠放過?!
“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聽姑娘的話,好似婆子們在無理取鬧一般!貴府的太姨娘已經有了穩婆接生,婆子們已經是無用了,想走難道還不許?”穩婆們緊緊扣着不許走三個字——官家都是極愛名聲兒的,因爲這關係着他們的仕途升遷!
“大娘們又誤會了吧?我們有兩個人要監盆,產房卻只有兩個穩婆,這哪裡夠?就是因爲我們同大娘們不認識,所以才爲了府中人的安危多問了幾句,爲此我們也先把賞銀給了大娘們,大娘們難道還在生氣,就是不願意留下來了?”紅裳悄悄的吸了一口氣,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穩婆們一愣,要讓她們進產房?想想那千兩銀子,幾個人一陣心熱,不過到底是小命要緊,她們不敢留下來的。
爲首的穩婆還要開口強辯時,卻被外面一個男聲打斷了。
穩婆們不知道門外求見的人是誰,可是紅裳等人卻知道的,趙安到了。
紅裳聽到趙安的求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大娘們稍安勿燥,麻煩你們再等幾句話的功夫可好?”然後也不等穩婆們答話,紅裳直接道:“有請趙總管。”
趙安進來給紅裳請了安,掃了一眼穩婆們,剛剛他走到門外時,已經聽到了穩婆們的話,他欠了欠身子直接道:“太太,官府中已經覈實了,只有這兩位在官府是有報備的。”
趙安所指的姓名正是爲首的穩婆和最末一個穩婆,他一上來便把穩婆們的底子揭破了。
穩婆們臉色都是大變,互相看了一眼,眼底都有了幾分懼怕,都低下了頭,有人又捏起了衣角揉搓起來。
紅裳只是對趙安點了點頭,又掃了一眼四個穩婆,卻沒有開口說話,屋裡一時間靜得沒有了一絲聲響。
爲首的穩婆額頭上見了汗珠,她不甘心如此束手,起身行禮依然辯解道:“剛剛婆子們爲了這樁生意,貪財的性子犯了,所以欺騙太太,的確是婆子們不對,婆子們知錯,也不敢再受貴府的賞。”說完四個穩婆把銀子取出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婆子們給太太賠罪了!”
穩婆們齊齊行了一禮:“婆子們就此告辭了。”
紅裳不等穩婆們轉身,便淡淡的說了一句:“大娘們就想這樣走嘛?”
爲首的婆子一下頓住了身形,想了想還是欠下了身子:“太太,婆子們雖然有人沒有官府的認可,但婆子們自在家中接生意,能到貴府來也是貴府請婆子們來的,剛剛告罪之處已經給太太賠過了禮,太太您就高擡貴手,放過婆子們吧。”
穩婆先是言明她們來趙府並不是她們願意的,是趙府的人請她們來的,就算一會兒又牽扯出其它來,這裡的貓膩她們雖然知道的不多,卻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到時也罪不及她們,然後又以軟話相求,如果紅裳現在以此來發作她們,便是趙府在以官欺民了。
紅裳看向爲首的穩婆,盯着她的雙眼輕輕一笑:“我有說過要怪罪大娘們的話嘛?大娘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紅裳笑得很輕,話說得很溫和.
但穩婆們眼中的紅裳,在這個時候忽然間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在穩婆們看來,紅裳好似變成了一座山,壓得她們有些喘不氣來,那雙眼睛好似看透了她們,她們隱藏的所有心思被太太看得一清二楚。
被紅裳的氣勢嚇了一跳的爲首穩婆,只是下意識的點頭應着“是”,多餘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完全沒有了剛剛伶牙俐齒的樣子。
紅裳不再逼視穩婆,不過她卻沒有再以慣常的溫和樣子作僞掩飾她的“霸氣”,還是以淡然的口氣道:“不過,我卻有一件小事兒要讓大娘們幫忙,相信大娘們不會推辭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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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婆們只知道點頭稱是:她們現在有一種見了官老爺的感覺,哪還有膽子敢說個不字;在這個時候,她們才真真正正的知道了,什麼叫做誥命夫人。
只是,穩婆們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誥命夫人都有如此的威勢:掌權日久、又見過世面的人,纔會生出這樣的氣質來。
紅裳不再理會穩婆們,她看向了趙安:“已經都查清楚了?”她相信以趙安的能力,是誰到二門傳的話、是誰去找來了這四個穩婆,他應該已經查清楚並捉到了人才對。
趙安躬身道:“太太,已經知道是誰去尋來的穩婆,就連去二門處傳話的丫頭也知道是誰了;只是,尋穩婆的小子趙二和那個傳話的丫頭已經上了去南邊莊子上的車,奴才已經使了人去追,現在還沒有追回來。”
“去南邊的莊子?”紅裳喃喃的、低低的重複了一遍:自太姨娘腹痛到現在沒有多少時間,這兩個人居然已經上了去南邊莊子上的車!這應該是很早就安排好的了吧?
只是去南邊莊子車不是還有三四日才走嘛?定好的人員裡絕對沒有趙二和太姨娘院子裡的丫頭——是誰安排的?爲什麼能瞞過了自己?
紅裳的怒氣生了出來,她反而更冷靜了下來。
“出城了?”紅裳又問了一句。
“應該沒有。”趙安答道:“奴才已經讓人快馬拿着老爺的貼子到四門去了,應該可以攔下來的。
穩婆們聽到這裡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她們明白趙府的太太留下她們幫什麼忙了:如果她們幫下去,怕是連自己的小命也會幫進去的;可是不幫,她們也脫不了身啊!
紅裳看了趙安一眼:“是誰安排的,爲什麼我不知道?”
趙安伏身:“奴才不知道,眼下只知道好似是今天上午老太爺出府前,才變動的人。”
今天上午?老太爺的意思?
紅裳的眼睛眯了眯:魏太姨娘?
這次所爲也太過明顯了,不太像暗中之人慣常的小心謹慎;紅裳心下計較着,口裡卻吩咐:“穩婆的事情可又安排好了?”
“已經安排了最好的車伕,最快的馬車出去,而且不是一輛,每輛車接到穩婆就會立時趕回來。”趙安欠了欠身子。
紅裳讚賞的看了一眼趙安:“好,很好。”趙安聞言又低了低身子:他明白紅裳的話,有錯在身沒有亂了心神,有大事發生卻能鎮定自若的安排事情。
宵兒又自裡間奔了出來。
紅裳看了過去:“怎麼樣?”
“暈、暈過去了!太姨娘暈過去了。”宵兒的臉色有些發白,說完也沒有同紅裳見禮,便奔出去喚她的祖父方老先生;祖孫二人又一次奔進了產房。
紅裳反而沒有再感覺到害怕或是驚慌:事已至此,已經不是她應該害怕或是驚慌的時候了。她沉穩的吩咐着丫頭婆子們做事,並讓裡間的人每隔一刻便向自己回稟一次蓮太姨娘的情形;而琴太姨娘那邊,紅裳又安排了幾個婆子過去好好看護。
紅裳安排完了這一切,回身對趙安道:“立時再使妥當的人去許府請老太爺和老太太回來,如果老太爺和老太太不在許府,去了哪裡問清楚,讓一人去尋另一人回報。”
趙安行禮下去:“奴才在過來時已經使了人去許府,並且大小路都使了人沿路尋過去了。”
紅裳點了點頭:“魏太姨娘呢?請她過來吧。這裡有個年紀大些的坐鎮,能讓人心裡妥當些。”紅裳自然不會是因爲心慌才請魏太姨娘的。
一旁的有丫頭回話:“太太,魏太姨奶奶今天同老太爺和老太太一同出府了。”
這倒真是奇了!老太太出門一向不帶魏太姨娘的,今兒怎麼會破了例呢?而且到現在老太爺和老太太沒有回來,就連趙一鳴也不見回來。
紅裳剛想到趙一鳴,便聽外面有人喚“裳兒”,趙一鳴終於趕了回來。
紅裳沒有鬆一口氣,現在人命中關天,不是趙一鳴回來就能解決的;她在穩婆們詫異的目光中理了理衣衫迎了上去:“夫君。”
紅裳把情形簡單一說,趙一鳴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他也在心中思量:父母爲什麼還沒有回來呢?
宵兒又自產房中奔了出來,看到趙一鳴和紅裳跪了下去,聲音顫顫的:“穩婆讓婢子問,我們是要大人,還是要孩子?孩子是個、是個男孩兒。”
一時間屋裡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趙一鳴和紅裳;而紅裳夫婦的手不自覺的牽到了一直,手心裡都是汗。
七十三章 都留不下嘛
宵兒跪在地上也不敢擡頭看向紅裳,她並不是怕紅裳,她是不忍看紅裳的神情,這種事情,要讓太太如何選?太太怎麼做纔對?
紅裳有些呆呆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宵兒,要大人還是要孩子,她心下重複中這句話,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了趙一鳴,喃喃的道:要大人?還是——要孩子?每一個字都重逾千金一般,紅裳說的異常吃力。紅裳不願意選,如果有第三種可能最好——她要選太姨娘母子平安。
但是沒有第三種可能,她只能二選其一:她要親自扼殺掉一個人的性命,才能讓另外一個人活下來,要讓她如何選?按本心來說,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當然是要留大人!可是,她卻不是那個真能做主的人呀。
男孩子。對趙府意味着什麼,紅裳比誰都清楚,要孩子,那她日後良心難安,要大人,不說老太爺和老太太是什麼反應,就是蓮太姨娘那裡,紅裳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現在就是母親,以一個母親的心來說,那是寧死一百次也要換孩子的一次生機。
紅裳感覺從來沒有如此爲難過,她思索的時間並不長,也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她便咬的嘴脣見了血,
救人如救火,紅裳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可以細細考慮,她急得眼睛幾乎都要紅了:選誰,放棄誰 ,紅裳下意識的尋求趙一鳴的答案。
趙一鳴迎向了紅裳的目光,要大人還是要孩子,他一樣沒有答案。
原本他聽到宵兒的話,第一個反應他認爲他會要孩子,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句話在他的嘴邊翻滾着,卻就是說不出口。
妾,不過是等同於貨物一般,只是私產而已,可是趙一鳴在眼下,卻可以活生生的感覺到,蓮太姨娘不是貨物,那也是一個人,讓他如此狠心斷了那女子的生機,那和他親手殺了她有什麼區別?
趙一鳴熟讀聖賢書,他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幾百個念頭飛快的在他心中轉過,趙一鳴心下已經有了決定,只是他一時間還開不了口,他同紅裳一樣,良心上是要大人,要孩子,只要大人在就還有得是機會,可是理智告訴他,應該要孩子。
孩子,那可是趙家的血脈,就這樣捨棄他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趙一鳴閉了閉眼睛,他要如何做才能對得起天地良心,又能對得起趙氏的列祖列宗,就沒有兩全之法嘛?
此時,紅裳夫婦在心底同時響起一個聲音,老太爺爲什麼還沒有回來,爲什麼洞天福地沒有回來,如果老太爺在,此事便不會由他們來做主,也不應該由他們來做主。但是時間緊迫,紅裳和趙一鳴根本不可能再等下去,或是再好好想一想了。
紅裳和趙一鳴幾乎同時艱澀的說道,要大人!聽到對方的話,兩個人的手都緊了一緊,此事的後果,我來承擔。
如果蓮太姨娘不能母子平安,趙府想來會有一場不小的風波,
趙一鳴聞言對紅裳搖頭,並重重一握紅裳的手,我來承擔,我是趙府的長子。此事,並不是紅裳能擔的起的,他也不能再讓紅裳受苦。
紅裳沒有同趙一鳴爭論,只催促道:宵兒,快去。這事兒,她已經不能脫身事外了,只是等蓮姨娘事了後,再同趙一鳴好好說,眼下卻沒有時間說這些。
宵兒叩了一個頭,然後轉身跑了回去,淚水一顆顆落在了地上:太太慈心,她一定要求祖父和穩婆們再想想法子,不能讓太太對面對老太爺的怒火。
紅裳和趙一鳴看着宵兒進去後,都退後幾步坐倒在椅子上,要了大人,老太爺和老太太回來後,會是什麼樣子的,而那些別有居心的人,會不會利用這一點對付他們夫婦?
想起老太爺對趙氏子嗣的重視,紅裳長長的嘆了一句氣:這一場風暴能不能避得過,全要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紅裳不能對身爲古人的老太爺要求什麼:妾,通買賣!在古人眼裡,妾不過是貨物一件,讓老太爺拿子孫後代的性命,去換一件貨物的性命,他當然是不會做的,就等同於她在二十一世紀時,也不會用孩子的性命去換一個小狗小貓的性命是一樣的。
在老太爺和老太太的眼中,妾也就是一隻小貓小狗。
紅裳看了趙一鳴一眼,她不太明白趙一鳴爲什麼也會要大人。她本來以爲趙一鳴會要孩子的,趙一鳴也是古人呀。
不過現在可不是研究趙一鳴想法的時候,紅裳把疑問壓了下來。
紅裳看向了蓮太姨娘的房間,如果真得只能留下大人,那她一會兒要如何面對蓮太姨娘?孩子,可是蓮太姨娘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吧,一個母親知道自己能夠生存,是犧牲了自己的孩子換來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換作是紅裳自己,她寧願死的那個人是自己,紅裳更加不敢想象蓮太姨娘傷心的臉,比起老太爺的憤怒,蓮太姨娘的傷心更讓她感覺承受不住。
趙一鳴雖然看到了四個穩婆有些奇怪,卻沒有問什麼,他現在哪還有心思理會這些。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可是裡間卻沒有人再出來,蓮太姨娘痛呼卻時不時的隱隱傳來,聽得人們心驚肉跳。
紅裳忍不住想使個婆子進裡間看看情形到底如何了,可是門卻緊緊的關着打不開,紅裳可不敢讓人叫門,怕影響了穩婆和方先生救人。
屋裡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是連四個穩婆也沒有多話,她們不是在爲蓮太姨娘擔心,她們只是在擔心自己。
“太太,穩婆請來了。”一個小丫頭自外面進來,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紅裳年了過去,小丫頭身後跟着一個穩婆。她打起精神同穩婆說了幾句話,確定了穩婆的身份後,便讓人帶她去了琴太姨娘的房裡看着,穩婆一走,屋裡又恢復了沉靜,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紅裳和趙一鳴緊緊盯着的門突然打開了,宵兒又急急的奔出來:太太,叫幾個人來幫忙,熱水,要很多的熱水! 她兩隻袖子和手上都是血,看得丫頭們捂着嘴一陣陣的抽涼氣。
紅裳看着宵兒的樣子,她的心縮成一團:“大、大出血了?”
宵兒點了點頭,雖然沒有聽說過什麼大出血,不過現在用這三個字形容再貼切沒有了,太太,快讓人進來。轉身又跑了進去。門又一次掩上了。
紅裳吩咐把剛纔來的穩婆先請到蓮太姨娘的房裡幫忙,又叫了幾個有經驗的婆子也進去幫忙,她兩世爲人,第一次感覺到腿有些軟了。
幫忙的人進去了,熱水也一盆一盆的送了進去,再一盆一盆變成血水端出來——衆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粗重起來。
每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難道,連大人也保不住嗎?人人都這樣猜想着,卻沒有人說出來,就怕說出來變成事實。
紅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的額頭也見了汗,除了緊緊的盯着蓮太姨娘房裡的門,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了。
太太,太太,琴姨娘可能要生了,要穩婆過去看看才成。一個婆子自另外一間房裡跑了出來。紅裳聽到後,一下子站了起來:叫,叫~~~。她實在沒有想到琴太姨娘會在這個時候要生了。
趙一鳴卻一指四個穩婆:“讓她們去!”他打斷了紅裳的話,現在蓮太姨娘屋裡的人是不能叫出來的,叫一個出來,蓮太姨娘母子便會少一絲生機。
紅裳急道:“不可,她們——”她還沒有來得及和趙一鳴說這幾個穩婆的事情,這種時候更不能讓她們進產房了。趙一鳴又一次打斷了紅裳的話,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來“啪”一聲,重重的扣到了桌子上,一手伸出指向穩婆們喝道:“你們去兩個接生,如果能夠母子平安,那麼你們的賞銀自然會加倍給,就是有什麼錯也可以免了你們的!如果裡面的人不管是大還是小,只要有個萬一,你們四人便不要再想活命!
趙一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因爲充血整個人看上去平添幾分猙獰:“我們是什麼人家,你們是知道的捏死你們幾個的手段還是有幾種的!”話說得森然,嚇得四個穩婆一陣哆嗦。
趙一鳴看向紅裳:“裳兒,你來說讓哪個進去。”他剛剛回來,對四個穩婆的瞭解當然不如紅裳多,所以讓哪個去便交由紅裳決定。
紅裳也知道眼下沒有其它的辦法了,一咬牙道:“現在就給你們一個機會,就以我們老爺言;如果我們太姨娘母子有個萬一,你們就不要指望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你、還有你,好生去伺候着。”
紅裳所指的兩個人就是有官府認可的兩個穩婆,畫兒一步跨過去,扯起兩個穩婆就進了太姨娘的屋子。
安排完了,紅裳一身的力氣也用的差不多了,又看了一眼蓮太姨娘的屋子:已經有一陣聽不到蓮太姨娘若有若無的慘呼聲了。
趙一鳴的目光自外面收了回來,他看了紅裳一眼:“裳兒,不要緊的。”其實他心下一點兒把握沒有。
趙一鳴卻不想紅裳剛剛養完月子,就如此擔驚受怕不已,所以才強打起精神安慰紅裳一句。
紅裳看向趙一鳴,她輕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事情已經成了定局,說什麼也是多餘了:現在就算是老太爺回到府中,也太晚了些,就是想再“要孩子”怕也來不及了。
熱水還在往屋裡送,血水一樣還在往外端,煮好的湯藥已經端進去了許多碗,可是依然沒有孩子或是大人的聲音。
而琴姨娘的痛呼聲在這個時候卻響了起來,只讓衆人生的心繃得更緊了。方老先生過來施了一禮:“老爺太太,要用,一些老山參。”
紅裳和趙一鳴聽得都是心頭直跳:已經到了要用人蔘吊命的時候了?紅裳一面吩咐人去取人蔘,一面把心中的話問了出來。
方老先生一嘆:“卻也不是太太所想那般不堪,只是情形十分不好,還有、還有幾絲生機。”
紅裳和趙一鳴對視一眼後,兩個人的心都沉了下去:大人和孩子如果都不能留下,那這事兒可就大了!
七十四章 是非風波
丫頭把人蔘取了過來,方老先生匆匆一禮:“老爺和太太請寬心,老朽一定會盡力的。”說完取了人蔘轉身便急急的走了。
可是方老先生的話卻沒有讓紅賞和趙一鳴放下心來:方老先生只是說一定盡力,卻沒有說力保蓮太姨娘母子平安——蓮太姨娘母子現在的情形應該很不好,所以方老先生也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了。
紅賞的臉色有些發白了:兩條性命!
她剛剛做選擇的時候想了很多,卻沒有想過蓮太姨娘母子兩個人的情形:要留的人應該是生命力強壯的那個纔對!不然,就是他親手送掉了兩條性命。
想到這種可能後,紅上的臉色極快的變快了起來,她不能原諒自己:居然在這種時候,犯了這麼一個致命的錯誤。
趙一鳴看紅賞臉色不好,便起身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他想安撫一下紅裳,也是在尋找一些力量。
趙一鳴也想到了紅裳的想法,他的心裡也是後悔不已。
紅裳擡頭看了看趙一鳴,用力的反握住趙一鳴的手,兩個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他們在等,除了等,他們眼下也沒有其它的法子了。
紅裳剛剛想起來的情形並沒有說出來:現在就是說出來爺於事無補了,有她一個人擔心、後悔就已經足夠了,如果讓趙一鳴再亂了心神反而不好;而趙一鳴和紅裳是一樣的想法,他也沒有對紅裳提及他的擔心。
紅裳和趙一鳴雖然在互相支撐着對方,但卻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怕在對方會自自己的眼睛中看出自己的擔來。
屋裡壓抑的很,小丫頭連走路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響;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每一刻衆人都在承受着煎熬。
時間有適合會過的非常慢,就像是現在;人們感覺已經過了好久,其實也(過)不只是半盞茶的時間。
趙一鳴的心越來越不安,他忍不住低頭看向紅裳:“你不應該說出那句話的,裳兒。”話裡沒有埋怨,而是濃濃的擔心。
紅裳輕輕一嘆,“老太爺和老太太不在,蓮太姨娘又不能自主——我們夫婦一體,你說或是我說,有什麼區別嗎?總不能見死不救,任他們母子兩人都有危險吧?”
雖然現在蓮太姨娘的母子兩人一樣有危險,但當時讓他們夫婦袖手不管,他們還真做不到。
趙一鳴長長嘆了一口氣:問題就在於,他們夫婦做出了選擇後,蓮太姨娘母子現在似乎更危險了;如果
趙一鳴不願意再想下去,他只是輕輕的摸了摸紅裳的頭:“裳兒,不怕,一切有我呢。”不管如何,他不能再讓紅裳受苦;老太爺的怒氣,他一個人承受好了。
如果老太爺不喜他們夫婦了,也沒有什麼——能搬出趙府和紅裳兩個人帶着孩子們生活,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嗯,可能日子會苦一些,不過他會努力想法子的。
趙一鳴想的有些遠了。
紅裳看趙一鳴好似有些呆呆的,便以爲他在擔心自己,便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我不怕的,我們做事憑的是自己的良心,有什麼好怕的。”
趙一鳴緊了緊紅裳的手,夫婦二人靠的更近了些,都不再說話:不管如何,他們夫婦一起做出來的決定,結果他們要一起面對。
琴太姨娘的痛呼聲不停地傳過來,紅裳不時便讓人過去看看,生怕琴太姨娘再有個什麼好歹;好在琴太姨娘雖然叫的大聲而,不過卻一直很好,沒有什麼不妥當。
“太太,又一個穩婆到了。”小丫頭挑簾帶着一個婆子進來,暫時讓屋裡壓抑的氣氛緩解了一下。
紅裳問了穩婆兩句後:這個穩婆讓她進哪個房間纔好呢:蓮太姨娘那裡需要救命,可是琴太姨娘那裡也一樣需要可信的穩婆保命啊。
趙一鳴想了想,指着蓮太姨娘的屋子道:“這裡人手還是不夠的。”
不過,哪個房裡的人手就足夠了呢?紅裳腹誹了一句後,還是對穩婆道:“大娘,我們府太姨娘的孩子胎位不正,拜託您了。”
那穩婆一聽,連話也沒有說,立時踮起小腳越過了小丫頭奔進了產房;倒把紅裳等人看得一愣。
紅裳不太放心,使了婆子跟進去看了看,知道那穩婆只是急着救人,這才放下心來:被四個穩婆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趙一鳴其實一樣擔心琴太姨娘房裡的兩個穩婆,他看着來另外一邊的產房問紅裳:“我們府,還請了多少穩婆?”他沒有說,紅裳還請了多少穩婆。
紅裳看向了一旁侍立的趙安,趙安欠身道“奴才按宵兒姑娘給的名字依次去請的,一共派出了九部車子——不過並不能都把人都接來的,應該有些穩婆不在家中。”
趙一鳴安心了一些,他點了點頭:“後面也許還會有穩婆來,是不是?”
趙安應了一聲是後,趙一鳴便沒有再問什麼,又一次沉默了下去,就算是有穩婆來,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現在只能希望那兩個穩婆估計自己的小命,不會亂來。
趙一鳴是官吏不假,不過真要是置四個人於死地,卻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當今的皇上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不會容得下這種官吏,趙一鳴是不敢如此胡來的。
他做的管,和於鈞不同;所以,有些事情於鈞可以做,趙一鳴卻萬萬不能做。
外面忽然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了進來,但是卻沒有多少噪雜的聲音:來人了,而且來的人還不少。紅裳和趙一鳴對視了一眼:老太爺和老太太終於回府了!
只是,他們回來的天不是時候了;紅裳夫婦在心底暗歎了一聲。
紅裳和趙一鳴站起來迎了過去,門簾打開處老太爺已經疾步走了進來:“一鳴、媳婦,蓮兒和琴兒怎麼樣了?”老太爺說話時喘氣有些急。
紅裳和趙一鳴拜了下去:“老太爺。蓮太姨娘情形不太好,琴太姨娘羊水剛破不久,眼下還算順利。”
他們夫婦沒有隱瞞什麼,實話實說吧: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老太太緊隨在老太爺的身後進來了,她看紅賞夫婦跪在地上便一跺腳:“你們兩個起來吧,這個時候還見什麼禮。”一面說一面扯起了紅裳來:“你剛出月子,這地下涼,你怎麼能跪在地上不動呢;萬一落了病根,那可不是玩兒的。”
老太爺也道:“先坐下再說吧。”他不好表現的太過着緊,雖然他也是十分着緊兩個孩子——這只是妾侍臨盆,他要表現的淡定一些纔對。
妻子臨盆,丈夫表現得焦急了倒無所謂,不會被人所笑。
紅裳和趙一鳴把這兩位太姨娘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有一些事情他們沒有提。
爲太姨娘看到地上跪着的兩個穩婆時,眼睛眯了一下,透過窗口看向了外面:趙家的三位子侄都立在院子裡,他們是後來去尋老太爺和老太太的,所以纔會一起回到府中的;趙俊傑雖然在同趙子書兄弟說着話,可是眼睛會偶爾的掃向屋裡。
聽完趙一鳴和紅裳的話後,老太爺和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穩婆,並沒有開口說話;不過,老太爺的臉色有些暗,老太太的臉色有些白。
要大人!老太太聽到後瞪了一眼趙一鳴和紅裳:平日裡挺機靈的兩個人,今兒怎麼會一起犯糊塗呢?她掃了一眼老太爺:如果蓮太姨娘的庶子沒有了,老太爺就算嘴上不說,也會在心中遷怒一鳴夫婦一二的;萬一琴太姨娘生了兒子,那日後,唉——!
老太太心下焦慮,努力想法子要爲兒子和媳婦開脫,而老太爺坐在那裡,陰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句話也不說;紅裳夫婦一旁立着,他們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隨便一口說話了。
琴太姨娘的痛呼聲不時的傳來,並且聲音越叫越大;可是蓮太姨娘卻一點聲息也無,只有熱水與藥湯的進進出出,表示蓮太姨娘依然在活着。
老太爺終於在琴太姨娘的痛呼聲中站了起來,不停地在屋裡踱步;老太太因爲擔心趙一鳴和紅裳,也沒有理會老太爺此時不合宜的舉止。
老太太招手讓紅裳和趙一鳴做到了她身旁,小聲的同他們說這話: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只不過是雯雯兩個太姨娘的情形。
老太太原本聽到蓮太姨娘生了兒子,可是眼下那點不痛快早已經不見了,蓮太姨娘生死不知,而兒子和媳婦也被連累了,她顧不上那些小心思了。
伺候老太爺和老太太的娘子們看主子們不再靜默,也開始小小聲的說起了話;開始時有人一句半句說着,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沒有呵斥,說話的人變多了起來;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擔心太姨娘之語。
紅裳和趙一鳴用眼睛餘光掃了一眼身後,忽然心中都有些不安;只是此後老太太的人他們做兒女的不能斥責;趙一鳴正想開口向老太太進言,讓娘子們禁言時,他擔心的事情便發生了。
“說句不應該的話,也是太太年輕沒有經歷過事兒,婦人臨盆那可是半條命進了鬼門關,管它穩婆是不是由官府的認可呢,先救人要緊啊!如果穩婆們進去的早,現如今蓮太姨娘母子也不會落得如此,唉——!還要什麼大人,怎麼着也是我們趙府的子嗣重要啊;再說了,太太不也生了兒子嘛,那可是長子嫡孫”
後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那意思已經很明白了:紅裳不讓穩婆接生,就是怕太姨娘生的是兒子,免得小叔子們出生後影響了她自己兒子的地位!而後來聽說蓮太姨娘生的是兒子後,她要大人,居心更是不言自明!
這一番話,可謂是歹毒至極:比殺人的刀子也不差分毫了。而且這些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剛好讓老太爺和老太太聽到。
紅裳和趙一鳴聞言後,卻連眼皮都沒動一下,他們只是關注着蓮太姨娘房裡動靜:是非,在老太爺進府的那一刻,便註定會有的;而紅裳和趙一鳴在眼下確實半句也分辨不得,分辨只會讓老太爺更加不痛快,眼下能讓他們擺脫尷尬處境的只有奇蹟了!
只要蓮太姨娘母子平安,那麼他們夫婦就不會被責難。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那些話所指並不是紅裳夫婦所謂,他們爲何要理會?!
老太太的臉色在聽到這番話後變得更白,轉而發青,她猛地轉頭,狠狠地掃向了身後的一堆的娘子;可是現在已經是人人斂氣收聲,各個低着頭,分不出剛剛是哪個人說的那些話了。
娘子們聽到那番話後也是臉色大變:這不是招禍嗎?此話爺是能說的?還在自家的主子們面前說!人人都很不得找出那人來掐死他。
因爲老太爺就在面前,所以老太太也不好呵斥娘子們:雖然明知道是有人在挑撥是非,她卻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作:蓮太姨娘母子生死不知,現在可不是她處置其它事情的時候;老太太狠狠地掃過中娘子,她如果捉到了那個說話的人,一定要問問她是何居心。
老太爺幾乎和老太太同事看了過來,他臉色陰鬱,目光兇狠;老太爺一個一個盯視着那羣娘子們,然後才冷冷的問道:“是誰說的?”
衆娘子沒有人說話,人人都嚇得不輕;現在她們在心裡把那個說話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看吧,是不是招禍了!
老太爺看向了言梅,言梅輕輕搖了搖頭:她一直侍立在老太太身邊兒,眼睛自然不會向後看去。而他身後有十幾個娘子,她真不知道是哪個說的;說那些話的聲音她聽着也不熟悉,纔不出來是誰所爲。
言梅心下疑惑的就是:身後的娘子們都是同她日日在一處伺候老太太,人人都和她是極爲相熟的,怎麼會有不相熟的聲音呢?
七十五章 事了
言梅一面想着一面掃了一眼身後,忽然眼神一凝,她向後左側一點,也有幾個娘子,卻不是常伺候老太太的人——那是魏太姨娘的人。
又是魏太姨娘?言梅的眉頭微微一皺轉回了頭。
而很太姨娘這次注意到了言梅的掃視,她心下一凜,不會連這麼個小丫頭也對自己生疑了吧?魏太姨娘對言梅的疑心更擔心,她可是一天中有大半的時間同言梅一起呆在老太太身旁的,日後看來要更加小心纔可以了。
老太爺看到言梅也不知道是誰所爲後,便又瞪向了那一羣娘子:“你們是想被一起打死呢,還是把剛剛說那番話的人指出來,由她一個人出來領罪?居然有人視我們趙府的規矩爲一句空話,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挑撥事非,往主子身上潑髒水,不把她千刀萬剮了,還真是沒有人把規矩兩個字看到眼裡了。”
老太爺本來就因爲蓮太姨娘母子生死未卜心情煩燥,聽到有人挑撥的話後,他自然把一腔怒火藉機發作了出來——現在被他捉到那說話的人,一準兒會被他活活打死!
老太爺自進府到現在,都沒有生過紅裳和趙一鳴的氣,自己的兒子和媳婦,他還是瞭解的,而眼下看到的情形雖然有些地方不解,不過他不相信兒子和媳婦會害蓮太姨娘母子,他深信自己的兒子和媳婦不是那樣歹毒的人。
而府中暗中有人搗鬼他也早有察覺,聽到那番如此明白的話,他會不知道說話之人是什麼用意?所以他的怒火是想壓也壓不住的。
一羣娘子聞言更是嚇得渾身顫抖,膽子小的人已經跪了下去不停求饒,可是老太爺只是冷冷的盯着娘子們,不言不語。
衆娘子悄悄看了看老太爺的神色,知道老太爺不找到那個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衆娘子開始左右環顧以目光相詢,再不找出開口的人,所有人都要倒黴了!
但是,娘子們四顧後發現,自己這一羣人根本沒有人開口說過那些話,一下子衆娘子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人人膝下一軟跪了下去,衆娘子的臉上都沒有血色,她們豈不是死定了。
老太爺恨恨的一揮手:“把她們都關到廂房去,如果……,就讓她們跟着下去一同伺候着!”衆娘子聞言後人人面如土色,有人已經嚇得輕聲哭了出來,卻被老太太一聲給喝住了:“再哭,現在就送去杖責。”
衆娘子被拖走了,老太太的身後只有言梅幾個大丫頭,還有就是魏太姨娘和她的幾個娘子。
老太爺看到魏太姨娘身後的娘子,眼光閃動了一下,魏太姨娘卻無知無覺的立在那裡,什麼神色變化也沒有。
紅裳和趙一鳴自然也注意到了魏太姨娘身後的幾位娘子,只是紅裳心中閃過疑惑,此事就算是魏太姨娘所爲,但那娘子開口挑撥的事情,怎麼也看了不像是出自魏太姨娘之手啊——暗中那人的手段,哪會如此拙劣?
老太爺和趙一鳴的想法也一樣,一直謹慎有加的那個人,怎麼可能會如此簡單就被人發現了呢?
魏太姨娘有了最大的嫌疑後,反而讓衆人對她的懷疑有了動搖。
“老太爺,老太太,穩婆到了。”小丫頭又帶着一位穩婆進來了。
老太爺這才轉身,他看向了趙一鳴和紅裳。
趙一鳴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一指琴太姨娘那屋:“一切拜託了。”然後趙一鳴又對老太爺簡單的說了一點穩婆們的事情——有很多事情,他們父子應該密談的,所以不方便現在說出來。
老太爺只是點了點頭,又看向蓮太姨娘的房裡:自他回來到現在,那屋裡就沒有傳出來過蓮太姨娘一聲半息。
終於,屋裡傳來一聲兒啼,老太爺一下子停住了踱步的腳;只是,卻是琴太姨娘的屋裡傳來的。
衆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原本因爲蓮太姨娘而提着的心,現在反而提得更高了。
穩婆抱着孩子出來報喜:“恭喜老太爺喜得千金。”
老太爺聽到是個女兒倒沒有不高興:他沒笑出來是因爲牽掛蓮太姨娘母子的安危——老來得子有一個已經讓他很滿足了,就全是女兒,他也不甚在意的。
畢竟趙府有了孫子,這纔是老太爺最在意的。
老太爺看了看女兒,沒有伸手要抱過來的意思;老太太便伸手把孩子抱了過來,同魏太姨娘一起看了看,卻沒有多說什麼:現在不是歡喜慶賀的時候。
老太太有吩咐了人好生伺候着琴太姨娘,便把孩子交給了一旁立着的奶孃。
魏太姨娘的異動,紅裳和趙一鳴等趙府的主子都沒有注意到:衆人的心神都放在了蓮太姨娘母子的身上;而院子外面的人,紅裳和趙一鳴更加沒有注意到了。
菊意在外面挑簾進來,同老太爺和老太太見了禮,又到紅裳身邊一禮:“大太太,我們夫人擔心這邊的情形,打發婢子過來看看可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
紅裳輕輕一嘆,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看好你們的夫人,她帶着身子莫要讓她到這邊兒來;眼下她顧好自己就是幫了大忙,千萬勸她靜養爲上。”
菊意屈膝答應了,然後看了侍書一眼示意她跟上來,才行禮告退。
侍書輕聲道:“婢子送送菊意。”
紅裳輕輕點頭,兩房的丫頭們都是極要好的,侍書要去送送也是情理之中。
菊意和侍書並沒有說什麼隱秘的話,不過,當侍書看到已經坐到廂房裡吃茶的趙氏三位公子,她心下也就明白了菊意的意思,輕輕一握菊意的手,讓她好好照顧而夫人,便轉身回房了。
侍書回到房中,趁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注意的時候,伏耳對紅裳說了趙家三位子侄的事情;紅裳聽後掃了一眼趙安,猜想可能是趙安使人去尋老太爺的事情,被三位公子知道了,自發出去找的人吧——如此明顯桃紅的機會,他們其中有人一定不會放過,其餘兩人應該是被硬拉上去的吧?
紅裳又掃了一眼老太爺:現在三位公子沒有走反而候在廂房中,應該是出於老太爺的意思:看來他也對今天有如此碰巧的事情生出了疑心。
如果真是如此就好了,紅裳輕輕的吁了一口氣:那自己和趙一鳴的所爲,老太爺應該會明白,至少自己的解釋他能聽得進去
紅裳又看了一眼蓮太姨娘的房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誠心誠意的對上天祈禱了起來:盼望着能有奇蹟出現,她想要蓮太姨娘母子俱都平安
紅裳如此祈禱並不是爲了自己好在老太爺面前辯解,而只是單純的希望蓮太姨娘母子能夠活下來:那可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
在衆人的焦急等待中,蓮太姨娘的房裡終於傳來了兒啼
這一聲。終於讓老太爺等人緊繃的臉放鬆了少許,可是卻讓紅裳的臉變得煞白:蓮太姨娘難道已經可是她還不到二十歲!
穩婆和霄兒一起推門出來了,穩婆手裡抱着孩子:“恭喜老太爺喜得貴子!”
紅裳勉強站了起來,可是身子一晃卻差點摔倒在椅子上:“太姨娘、我們太姨娘她”紅裳只是掃了一眼孩子:雖然孩子臉上還有殘餘的青紫色,不過呼吸平穩看來是性命無礙的;現在她最關係的莫過於蓮太姨娘的生死
“太太,蓮太姨娘母子平安!”霄兒急忙答道,她是知道太太心思的人
紅裳聽到以後大喜,卻有些不敢相信:九死一生的機會啊,上天會眷顧蓮太姨娘?直到聽到霄兒和穩婆齊齊又說了一遍,紅裳才真的相信了
老太爺看着老太太懷中的兒子半響,然後才道:“賞——”這一聲透着無比的高興。魏太姨娘看着老太太身邊的孩子,面上雖然有着笑意,可是眼睛裡確實冰涼一片:遠不如她剛剛看到琴太姨娘的女兒時那麼高興
在屋裡的人又是謝賞又是誇讚嬰兒亂成一團時,紅裳和趙一鳴卻沒有靠上前去給老太爺道喜
“我剛剛是真的怕了”紅裳輕輕依在趙一鳴身邊,她感覺到全身都有些軟綿綿的:“如果蓮太姨娘真有個萬一,說起來還真算得上是我害了她;當初,可是我把”後邊的話紅裳沒有說出來,雖然她聲音極小
“傻裳兒,你想什麼呢?!那本來就她們二人願意的,這也是她們唯一的出路;而且婦人生孩子本就危險,這同你無關啊”趙一鳴沒有想到紅裳還有這種心結
紅裳輕輕搖頭,她還是放不開:當初她是迫不得已,但說起來也全是爲了自己設想,如果只是自私一些,而蓮、琴二位也樂在其中也就罷了——可是看到蓮太姨娘差一點喪命,紅裳心中還是有着無比的激動
趙一鳴在這裡不能同紅裳深談,便攜了紅裳上前給老太爺道喜後,以紅裳累了爲由告退
上了車子趙一鳴才道:“那你知道你在養月子的時候我用什麼說服了老太太不再讓我納妾的嘛?而且,我還說服老太太日後再也不會讓我收什麼通房丫頭了,那理由是什麼你知道嗎?”
“啊?”紅裳吃了一驚,老太太雖然不像原來那般執意要給趙一鳴納妾,可是作爲古人的她,可是從來沒有息了這個念頭的
趙一鳴撫着紅裳的肩膀:“我沒有提其他,只是跪倒請罪後,讓老太太想一想蓮、琴兩位姨娘
紅裳瞪着趙一鳴,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趙一鳴輕輕一嘆:“我當初說的極爲婉轉你不用太過擔心,老太太也沒有生氣,只是呆了半響便嘆息着說了一句,隨便你們吧,只要你能過的順心如意就好,納妾與通房一事我不會再提了”
紅裳吃驚的不是老太太:當然老太太的反應她也小小的吃驚了一下,最讓她吃驚的是趙一鳴的話——他什麼時候想法轉變了呢?他原來不是以爲母親容不下蓮、琴二位是爲不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