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林·希爾茫然的望着兩個看起來有些嬌羞的女孩子,貝蒂絲攥緊了裙襬,剛要出聲,硃色的門扉卻猛的被推開了。
“公爵大人!!!大事不好!!不明敵人突襲了迪瑪伽!!那裡的兄弟,已經……已經要頂不住了啊公爵大人!!”
隨着聲音響起,一股血腥味也是在房內蔓延起來。凱林·希爾這才注意到,步伐踉蹌闖入房間的士兵,他周身的盔甲散發着血腥的氣息,腥紅的色澤瀰漫在銀色的盔甲之上,那麼的妖異,帶着死亡的氣息。
“突襲的敵人?”凱林·希爾皺起了眉頭,他纔剛剛返回城池,敵人就突襲而來。他心裡清楚,迪瑪伽位於邊境,防禦力當然不會是豆腐一樣一攻就破,看來敵人是有備而來,說不定,就是衝他來的。
“又是奧斯的那幫雜碎嗎?”明雅拍案而起,嬌羞之色蕩然無存,面上瀰漫的,是久經沙場纔會有的肅然。
“弟兄們不會白白犧牲的,貝蒂絲,我們走!凱林纔剛回來,這一站就當我們爲他接風洗塵吧!”
“不是……呼呼……不是奧斯……”士兵的傷勢遠比看起來要嚴重的多,他單膝跪地的姿勢愈發的彆扭,在喘息聲中,苦苦支撐的身體終是倒了下來,他的瞳孔似乎還有些光芒,口中的喘息依舊急促,卻說不出來任何話語。
“你的傷不要緊吧?”貝蒂絲有些擔憂的皺起眉頭,她剛要上前一步,卻被凱林·希爾攔住了。
“他……沒救了。”
貝蒂絲無法形容凱林·希爾當時的神色,那是種看起來空洞麻木的目光,卻又帶着一種意味不明的情緒,貝蒂絲攥緊了拳頭,凱林,不是那種會視士兵生死如兒戲的人,她,選擇相信他。
從一開始,她就是堅信着他的不是嗎?這個將她從茫然中救贖的男孩子,這個,爲她一次次擋下攻擊的大男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蛻變了啊,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了。
凱林·希爾的目光,停留在士兵背後密密麻麻的箭刃上,那些箭刃雕刻的極其精緻,卻只有指腹般大小,每一支箭刃都射穿了銀色的盔甲,深深的陷入皮肉之中,只留下三菱形的金屬探出皮膚。
“該死的……”凱林·希爾皺了下眉頭,箭刃上最歹毒的莫過於倒刺橫生,凱林·希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短小卻刻有放血的血槽的箭刃。
“……呼呼……”士兵已經說不出話來,那些箭刃不普通,他一開始就知道,經過了一路的奔波,死神的腳步步步緊逼,手中的鐮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是他卻強撐着,固執的不肯閤眼,那雙已經失去光亮的眸子,緊緊的盯着蹲在他身邊的凱林,指尖亦是攥住了少年的衣襬。
凱林·希爾嘆了口氣,伸手握住了士兵的手掌,“你放心,他們不會白白犧牲的,剩下的還在抵抗敵人的士兵,我現在就去救援,”
士兵依舊沒有力氣開口,攥着凱林·希爾衣袍的手卻是鬆開了
,眸子微睜,面上帶着一抹微笑的弧度。
“凱林……”貝蒂絲欲言又止。
“他死了。”藍色的眸子異樣的平靜,暴風雨前夕的平靜。
“來人。”
“公爵大人!”
“把這名士兵好生安葬,另外……”凱林·希爾頓了頓:“他背上的箭刃我比較在意,派人查一下,這是那股勢力常用的武器。”
“是!”
貝蒂絲拉過明雅的手掌,“凱林,我跟明雅現在就動身……”
“戰爭……是男人的事情。”凱林·希爾眸子裡閃過一抹憂傷,這幾天接連不斷髮生的一切,讓他無所適從,在帝都等候着他的少女,讓他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無用。
“凱林……”明雅皺起了眉頭:“你可是在看不起女人?我告訴你,你不在的日子裡,迪瑪迦跟那亞倫薩之所以太平,完全是出於我跟貝蒂絲的守護,你竟然……”明雅有些生氣,她做出的一切,不外乎是爲了得到凱林·希爾的認可,可少年現在的反應,無疑令她大爲光火。
“明雅,凱林……不是那個意思。”貝蒂絲抿了抿脣,帝都的消息在幾天前就傳過來了,而凱林·希爾此次回來,身邊並沒有朱蒂安公主相隨,無疑是驗證了消息的準確性。
凱林……現在一定是身心疲憊吧?
“凱林,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們,但是你剛剛回來,還是去休息下爲好……”貝蒂絲揚起了脣角,朝凱林·希爾微微一笑。
“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守護不了,那麼……他還是一個男人嗎?”凱林·希爾擡起頭,目光堅韌:“戰爭本來就是男人的事情,你們好好在家裡呆着就行……”
“凱林!”
“凱林,你……”
貝蒂絲跟明雅目露擔憂之色,而回答她們的,只是少年乾脆利落的轉身,以及那隻朝她們揮舞的手臂。
“貝蒂絲,我們要去看看嗎?”明雅的面色有些擔憂,乾瘦的五指不自然的攥着衣角:“他纔剛剛回來,你也知道,帝都發生的事情,我怕……怕他太偏激,在戰場上吃了虧。”
“放心吧,從來都是別人吃虧,哪有他吃虧的時候?”貝蒂絲拍了拍明雅的手安慰道,但是眼底瀰漫的擔憂並不比明雅要少上多少。
距離士兵前來稟報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
那亞倫薩前去支援的隊伍跟隨在凱林·希爾身後。
戰馬踏在地面上揚起一陣陣飛塵,凱林·希爾策馬在隊伍的最前方,面對這次來襲的敵人,內心卻是出奇的平靜。
遠遠便能望見迪瑪迦的城池,凱林·希爾揮手止住隊伍前進。
一名掌旗官策馬上前,他看着陷入沉思的凱林·希爾,微微皺眉:“希爾公爵,看樣子迪瑪迦的弟兄沒能守護住這座城池,我們現在殺過去說不定還能從敵人手中奪回城池……”
“你們守在這裡,我一個人過
去。”凱林·希爾低頭撫摸着戰馬的鬃毛,像是在敘述一件極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希爾公爵?這麼危險的事情還是等斥候回來……”
“斥候去了多久?”凱林·希爾擡起頭,沒有反駁掌旗官的話語,似是隨意的詢問道。
掌旗官低頭不語,凱林·希爾突然笑了:“回不來了對吧?再派去任何人,也不過是送死而已,還是由我親自去吧,去看看,我們這次的敵人。”
“希爾公爵,您這麼做實在是太魯莽了……”
“魯莽?”凱林·希爾從衣袖裡摸出一枚短小的箭刃,只有指腹大小,三面開着血槽的箭刃,“你知道我們這次要面對的敵人是誰嗎?”凱林·希爾突然有種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他蔑視着頭頂的天空,脣角的弧度充斥着濃濃的嘲諷:“是本該作爲守護神存在的光明女神,嗤嗤,真是可笑,受着這片土地人們的供奉,卻侵佔着這片國土,當真是個笑話啊。”
“這箭刃公爵不是交給人去查了嗎?”
“還用得着差麼?”凱林·希爾的指腹摩擦着箭刃上被血浸染的精緻的浮雕,那張看起來無比神聖的婊子的臉龐,還真是讓人厭惡啊,他冷笑着將箭刃丟給了掌旗官:“總之,你們等在這裡就好,這是我的個人恩怨,不應該拖累你們,”他邊說邊抽出了馬背上的劍刃,鋒利的劍刃橫在面前,映出一張俊美卻充斥着嘲諷之色的面龐,“所有人聽令,要不原路返回,要不就原地待命,不要妨礙我上陣殺敵。”
“希爾公爵,”掌旗官策馬擋在凱林·希爾的戰馬前,他的面上滿是嚴肅:“或許對您而言,這場戰鬥,我們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爲拖累,可是我想不明白,既然如此,您在出城時,又爲何帶上我們?”掌旗官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凱林·希爾是一方公爵,平時對他們也是各種縱容,他們說歸說笑歸笑,對凱林的敬重也是有的,可是,希爾公爵從帝都回來後,雖然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卻清楚的察覺到他變了,說不上來哪裡有變化,卻確確實實不再是當初那個說說笑笑的少年了。
凱林·希爾凝視着自己落在劍刃上的面容,脣角裂開一抹難看的弧度:“我不想被自己的女人擔心。”
“所有人聽令,要不原路返回,要不就原地待命,不準跟過來,這是我自己的戰鬥,壓抑了這麼久,也該發泄發泄了,哈哈哈哈!”
迪瑪迦四周散落着士兵們的屍首,紅色的血液再次噴灑上青色的城牆,入侵的敵人正有條不亂的清理着戰場。堆積的高高的屍首上,散發着油的氣味,有人點燃了火把,兩堆燃燒着的屍首,整齊的排列在城門外,通紅的火光刺痛了凱林·希爾的眸子。
沒有任何隨從,沒有浩浩蕩蕩的隊伍,凱林·希爾策馬而來,面對衆多的敵人仿若空氣,他從戰馬上下來,牽着馬走到堆放屍首的城門前,對着兩堆已經開始燃燒的屍首深深的鞠了一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