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薄薄的雪花自天際落下的時候,柯蓉把最後一個老鴨竹筍湯煲完,丫鬟們小心翼翼把色香味美的幾個小炒端上桌,靖王眸光閃了閃,笑着對旁邊的簡淳安說道:“如何,本王的夫人手藝不錯吧?本王可有誇大其詞?”
這已經是他們賞梅回來之後的第三天,靖王說要請幼時好友吃飯,特意囑咐了讓柯蓉也下廚做幾個菜,柯蓉難得見靖王請客,便答應下來,因着小小縣城食材有限,便只做了口水雞、蒜蓉粉絲蝦、地三鮮等少少幾個菜,其他還是縣衙的廚子自己燒的。
聽靖王在外人面前誇獎自己,柯蓉很是開心地給了靖王一個讚賞的表情,那得意的小模樣,讓靖王低低笑出聲,也讓坐在靖王對面的簡淳安對柯蓉進行了重新的定位。
這都不是簡單的寵了,已經有了幾分的喜歡在裡面,這對一個見慣各色美女的人來說,可不容易。
再加上,一陣陣勾人的香味自桌上傳來,簡淳安面上平靜,其實卻有些饞了,也不過是最普通的白菜鯉魚和整雞,日常吃着總覺得油膩到不行,今兒卻聞着就想流口水,不知道怎麼做的,這女人,還真有點兒本事。
不過,看靖王顯而易見的得以勁兒,比他自己做了什麼能令人誇讚的事情還自豪一般,簡淳安低哼一聲:“味道好聞,不代表吃起來好吃,難道你不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是什麼意思?”
簡淳安是想打擊靖王,因爲見不得他那得意的樣子,柯蓉卻眯了眯眼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說她的飯菜?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敢貶低她!
小子,難道你不知道唯女子和小人難養麼?本姑娘既是女人,又是小人,你死定了。
心中這麼想,面上卻笑得甜美,“只會這麼兩三樣菜式,再加上也不知道簡大夫喜歡什麼,便胡亂做了些,若是不合胃口,簡大夫儘管說。”
轉頭又對靖王嗔道:“您說要宴客,婢妾頭一次碰到這事情,不免有些手忙腳亂的忘了問簡大夫的喜好,王爺卻也不同婢妾說說,這不是爲難婢妾麼……”
靖王連忙認了錯,柯蓉這才轉嗔爲喜,坐在他旁邊爲他佈菜。
靖王和簡淳安淺酌之後,便停了杯,柯蓉稍稍陪了一會兒,便退了出去,走之前吩咐在室內伺候的丫鬟:“注意着點,看簡大夫哪樣菜吃得多哪樣菜吃得少,哪樣菜又是完全不入口的,喜歡甜還是喜歡鹹或者是喜歡其他什麼的,一會兒本夫人要知道。”
下次有機會,全做他不吃的東西。
等靖王送走了簡淳安回到屋裡的時候,柯蓉已經洗漱好了在等着他。
“王爺白天是有什麼事情要和婢妾說麼?”白天的時候他雖然面上還是一貫的微笑,不過在她這兒的時候,微微露了點口風說有事情講,柯蓉見他眸中帶着喜色,便知道是好事情,只是後來簡淳安來訪,便耽擱了,這會兒,柯蓉惦記着,便又問起來。
靖王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要說的事情,卻也不着急說,直接先去洗漱了,等出來,才擁着柯蓉,說道:“蓉兒果真聰明,那些混賬東西,大多把貪墨來的銀子直接算在了自己夫人的嫁妝裡,因此騙過了許多人,還有的掛着子侄的名義經營着,若非蓉兒提醒,本王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柯蓉抿脣,“這不過是女兒家的小心思罷了,婢妾原先在家的時候,便常會把父親喜歡的金石等物拿到自己屋裡擺着,時間長了,那便是婢妾的東西了,後來進府的時候,也一併的算在了婢妾的陪嫁裡,可見女人都是喜歡把錢財放在自己手裡的,王爺,您可要看好自己的值錢物件哦,別有的沒得,全被婢妾搬回寧思閣。”
靖王聞言失笑,想起她上次毫不客氣從自己這兒求了一千兩銀子的賞賜過去,倒是有些想要撫額了。
不過,便是露出貪財的狐狸樣子,也十分可愛啊。
低頭,便封了她的脣,恣意疼寵。
正情濃時,卻有人在外面輕敲窗戶,伴隨的,還有低低的鳥鳴聲。
靖王咬了咬牙,可惡,怎麼在這時候來人回事。
可是,此次的事情十分重要,他也不敢有半分的耽擱,因此,只好挫敗地整了整衣飾起身,柯蓉看他黑着臉的樣子,不由得偷笑出聲,被靖王聽到,回過頭狠狠在她細緻的嬌靨上咬了一口,引得她驚呼出聲,靖王才斜睇她一眼,施施然出去了。
柯蓉翻白眼鄙視靖王,等靖王出去了,自己抱着被子滾成一團,這麼晚來找他,看來在查的事情有了進展了啊。
不一會兒,靖王便進來了,面上帶着微笑,對柯蓉說道:“有進展了,今兒,有三家米鋪都接了大宗的採買,都是送到了齊安縣的兩家大戶人家府中的,不過,送過去的米糧卻沒有從車子上卸下來,這會兒,他們正重新套了牛,要去送呢,暗衛已經盯着了。”
柯蓉抿脣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這主意是她出的,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會顯得她像是很自得或者像是在邀功,這不好,笑笑就好了。
靖王坐下,牽了她手,“本王的夫人這般的聰明能幹,想要什麼做賞賜?”
賞賜?柯蓉心底淡漠一笑,果真,在靖王的心裡,能有了賞賜和寵愛,便是女人所求的一切了。
嘻嘻一笑,柯蓉舉手問道:“什麼都可以麼?”
“自然是都可以的。”靖王嘴上這麼說着,眼中的笑意,到底還是淡薄了幾分。
要什麼?還是什麼都不要?會貪婪?還是會虛僞?
柯蓉卻裝着沒發現的樣子,只管笑眯眯說道:“婢妾最近坐車做多了,腰痠背痛的,王爺幫婢妾按按吧。”
說着,便趴在了牀上,尋了枕頭枕上去,等着靖王伺候她,見靖王似乎是呆住了,半天沒有動作,柯蓉不由得轉臉催促:“王爺,您倒是快點啊……”
見靖王還是不動,柯蓉瞪大眼睛,驚詫道:“王爺不會是想要反悔吧?那可不行,婢妾絕對不依的。”
說着,把靖王的手拉着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靖王嘴角抽了抽,心底微微泛起的冷意,被她這無賴的舉動弄得七零八落的,再也不成形了,只能嘆口氣,順着她的心意幫她按揉肩膀。
這……便是父皇母妃,他也不曾如此伺候過呢,後來,不管是身邊的哪個女人,都只有小意伺候他的份,那裡敢讓他勞動哪怕是一根手指,就偏偏她,嬌氣到不行,也無賴到不行。
偏偏,他這會兒被她使喚了,不但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好玩又窩心,便順着她的心意,輕輕按了起來。
指尖的觸感柔滑細膩,鼻息間淡淡香味縈繞,然那個靖王眸色逐漸變深,手,也不滿足於只在肩膀的小小一塊活動,而是逐漸下移……這按揉,便漸漸變了質。
被充滿的時候,柯蓉眯了眯眼,伸臂抱住了靖王,細細嬌吟的時候,心中卻還保留着三分的清明。
賞賜要少了,小家子氣,且吃虧;賞賜要多了,會被覺得貪婪;如果不要,那就是矯情虛僞,不如胡攪蠻纏一把,跑偏了心思,便揭過了這一件事情。
第二日晨起的時候,柯蓉睜眼,靖王已經不在了,懶懶起身,叫了人進來伺候着洗漱完,問梅喜,才知道今日齊安縣的富戶鄉紳派了代表請靖王遊山外加宴請,靖王沒有推遲,早早便出去了,說是晚上纔回來。
柯蓉笑這點點頭,她知道靖王的意思,他這麼高調的出現,又和鄉紳富戶在一起,那些人估計也怕他會向這些地頭蛇打探消息,因此,必定會加大力度來監視他,這樣反而方便暗衛行事。
至晚上靖王回來的時候,心情頗爲愉悅。
“已經找到了入口,只是有人看着,爲免打草驚蛇讓他們全跑掉,所以不方便派人進去,不過倒是混進去了一個,明天就有消息了。”
明天就有消息了?那豈不是說,他們也快要回去了?
柯蓉心微微一沉,成國公府的事情,她還沒有和他說,如果回去了,他立刻就會知道,不知道心底會怎麼想。
還有便是,她喜歡在外面的日子,可以自由走動,可以不要那麼的天天勾心鬥角,愜意又逍遙。
如果回去,那日子,不就又成了原先的樣子麼?
縮在小小的寧思閣裡,費盡心思防備着來自其他女人的明槍暗箭,無論做什麼,都會有一堆規矩束縛着,只要你還有寵愛在身,便會有一堆人虎視眈眈看着你,等着你犯錯,你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且每日裡,除了處理庶務,能做的事情便只有繡花和看書,旁得稍微做一點,說不定就越矩了……
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王府,令人窒息的生活……
可,她又有什麼法子,她現在的男人是王子皇孫,即便是她有一天不受寵了,也只會被關在王府的一角,孤獨寂寞的死掉,絕不可能離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