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源之所以拒絕丹青留在寺內,是有私心存在的。眼看哲軒和語蟬的關係漸好,此時怎麼可能留丹青在此,再者菩薩曾經懿旨丹青與他僅有三載之緣,現在趕他走亦不背菩薩之意。
現在丹青已知道姐姐有孕,自不會同意姐姐、姐夫陪自己冒險,現在自己也已到束髮之年,也需要獨自闖蕩一番了。
丹青心裡想過這些後,就說“姐姐、姐夫你們也別爲難了,我現在年齡也不小了,能夠獨自生存了,正好到外面也好歷練一番。”
子牛夫婦二人也是很無奈,也就只好同意了丹青的想法。
中午子牛等人爲丹青送行,期間哲軒也來了,是在語蟬的攙扶下過來的。
未時,丹青挎着一個包袱辭別衆人下山,揹着的包袱裡只有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姐姐給的一些盤纏。
語蟬一直站在一個角落,直到看不到丹青,還顧自在那,命運多折,心力隨緣逝,歲月靜好,人心漸老。
丹青自己雖然嘴裡說着自己可以獨自闖蕩了,在這個的年紀孩子,誰不希望有父母有親人陪着。可自己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現有的親人也不得不離開。
丹青懷着複雜的心情來到了山腳,想了想還是到家裡去了一趟,畢竟那裡是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村莊、房屋都還靜靜地座落在這裡,可是卻已沒有了人煙,這就是征戰、亂世帶來的結果。
真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丹青感慨着,離開了這個承載他十五年成長的地方。
丹青走到清涼山大道,開始思索往何方而去?晉室已南遷至建康定都,自己還是也南下吧,畢竟那裡是漢人的天下,到了那邊就考個功名,然後帶兵揮師北伐。
主意打定,丹青選擇了向南的大道前行。
此時長江、淮水以北五胡侵佔,到建康的途中難免會困難重重。
丹青行走途中看到的都是破敗景象,路旁暴屍也不免有之。此時西晉滅亡不到一年,胡人根基未穩,還沒有來得及發展。
丹青一路打聽來到了雁門郡,到雁門時天色全黑,胡人雖已佔領此處,但由於胡人較少,故雁門此時的官員還是漢人,只不過是投降的漢人。
丹青經過盤查進入城內,剛進城門,身後便傳了一陣迅疾的馬蹄聲響。丹青聽得聲響還未來得及閃避,便被先到的一匹駿馬撞到了一旁,被疾馳的馬匹撞到不死也得重傷,可現在丹青完好的站在路旁。
原來丹青並不是被馬匹撞到路旁的,而是被騎在馬上的人揮鞭纏身甩到了一旁,力度把握之好可見其武功之高。其實騎馬那人的功夫也不是很高,而是胡人擅騎馬、用鞭。
丹青站身剛穩,心想“胡人也不像傳說中的那麼殘忍嗎?”
正想着,隨後而來的馬匹上的人揮鞭就抽在了丹青的臉上,臨走還不忘回頭喊道“大膽賤民,竟敢驚擾郡主座駕。”此時丹青被突如其來的抽打驚到了,還未感覺到疼痛,隨後就又受了幾鞭,騎兵臨走時說的都是一樣的話。
好在這位郡主只帶了七位隨從,丹青的身體還承受得住這七鞭。承受是承受的住,受傷是難免的,胡人較漢人高大,又擅使鞭,而且還是保護郡主的隨從打的。
這一行人過去後,丹青就倒在了地上,好在他們並沒有搶走自己的包裹。此時雖是黑夜,不時仍有逃難之人從身旁匆忙走過,竟無一人停下來扶自己一下。
此時丹青心中生恨,轉氣,後惱,最後是怒。恨,恨得是胡人如此蠻橫殘忍;氣,氣的是漢人如此冷漠無情;惱,惱的是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怒,怒的是發誓一定要償這恨,出這氣,改變現在的自己。
過了一刻鐘,丹青緩過勁來,擡手趕了下飛舞在身旁的蒼蠅,慢慢從地上爬起。雖然已是黑夜,可還沒到關城門的時刻,城門旁邊有燈火,所以此時還有蒼蠅飛舞。
丹青蹣跚着找到藥鋪的所在,自己點名抓了一些藥。由於先前自己也常採藥,故瞭解些許藥物屬性,這樣能省去開藥方的錢,丹青雖年幼,但知道沒錢的困難。丹青拿了藥後離開,離開時藥鋪還絡繹有人前來。
雖同處亂世,藥鋪的生意明顯要比其他的經營要好一些。
丹青找了一個差不多的客棧住下,按自己原來的計劃是不會住這麼好的地方的,可是現在自己受傷了,還有點嚴重,不得不找了客棧住下養傷。
要了一間客房後,丹青又吩咐小二打一盆溫水送到房間,再買一個砂鍋回來,說自己要煎藥用。“對了,送水時順便也帶些鹽過來。”吩咐完,丹青便無力的躺在了牀上。
不一會,小二敲門“客官,水來了。”
丹青疲憊加之受傷,本來快迷迷糊糊入睡了,聽到小二的叫喊,就又強自撐身起來說道“送進來吧。”
小二推門端水進來,問道“客官,水給您放哪裡?”
“放在桌子上吧。”丹青指了指房間內的桌子說。
小二端着水放到了桌子上,把帶來的鹽也放到了桌子上,又把水盆上搭的毛巾捋了捋,接着說“客官,您要的砂鍋也準備好了,放在廚房了,客棧不允許在房間內煎藥。”
丹青賞了小二幾個銅板,然後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小二得了賞錢便殷勤道“需要我幫您煎藥嗎?我也會煎藥的。”
丹青擺手說“不用了。”說完便拿起鹽灑到了水盆裡,然後走到牀邊把衣服脫下,而後拿着銅鏡走到桌邊坐下。
鹽水清洗的傷口不易感染,這點丹青是知道的,所以才叫小二準備了鹽。其實丹青不知道,即使他的這些傷口不處理,也不會感染腐爛,因爲他吃的那顆丹藥,加之他又用紫府那泉水多次洗了身體。
丹青此時不知那些,所以還是認真的用鹽水把傷口都清洗了一遍。臉上有三道鞭痕,已爛皮露肉,肩膀一道,後背兩道,都是皮開肉綻,碰到鹽水自是疼痛非常。丹青回想當時場景,變強自忍住了,沒有大喊出聲,只是臉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斷滴下。
清洗完,丹青撕了件乾淨的衣服包紮了傷口,然後又喝了一壺自己剛纔化的鹽水。
做完這些,丹青穿衣去廚房煎藥,等藥煎好喝過已是子時了。
煎藥的時候,丹青兀自心想“值此亂世,高官者危,財多者死,無力者欺。當想法學的武藝在身,那樣才能保護自己。”
說白了就是,只有強了自身,才能談“齊家、治國、平天下。”
想過這些,丹青便改變原來的主意,不去建康考取功名了,改去習武學藝。
丹青在這客棧養了幾天傷,養傷期間,丹青每日早起便坐在大堂,聽來往之人說外面之事。碰到和善之人,也主動打聽何處可以學得武藝。
幾天下來也有所收穫,知道東晉那邊的士大夫學道的多,煉丹的也不少。說是“值此亂世,只有學道,煉丹,方可明哲保身。”
丹青自己認爲,丹道應屬匡人之舉,要不始皇當年也不會誅殺如此多的孺人方士。所以丹青認定要學那蜀國五虎般的武藝:
聲震將死敵膽寒,
老當益壯射敵轅;
千里單騎亦不怕,
萬軍叢中任我還。
到那時,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就這樣,丹青又等了幾天,終究還是未尋得想要的訊息。
這邊,文殊禪院,哲軒的傷已痊癒,雖未入那佛門,福源卻已開始授他習武強身之術了,雖然只是基礎,但較之丹青卻已早了一步。
語蟬無處可去,仍然留在禪院,福源與智賢相交頗深,對語蟬也很是照顧,佛門戒色,福源自然是授意哲軒爲之。其實無須福源授意,哲軒對語蟬依然是情深非常。
自從語蟬對哲軒的心態有所轉變後,語蟬也經常和哲軒在一起了。
早上語蟬看哲軒習武練功,中午兩人舞弄琴棋書畫,下午哲軒配語蟬觀山看花,過得是好一個愜意自在。
子牛夫婦二人在菜園過起了世外桃源的日子,知道妻子懷孕了,子牛對單陌更是照顧有加了。只是二人時常想起丹青,兩人自是唏噓哀嘆,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丹青平平安安。
丹青在客棧等到傷完全好過之後,還是未尋得習武之所,丹青便結賬準備繼續南下,只這一次,丹青的盤纏便去了大半。
此時北方戰事初定,漢將多戰死,現有武藝高強之人也多爲胡人,所以丹青便不在路上尋找,取便捷之徑到得江南再尋名師。
便捷之徑當屬水路,養傷期間丹青把地理位置也打聽得差不多了,所以決定順黃河之水而下,直到豫州。
到豫州,乘潁水直到汝南。
路上難免磕磕絆絆,身上的盤纏未花完也被打劫走了,好在人總算是安全地到了東晉。
再次站在漢人統治下的土地之上,丹青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如鯁在喉,卻又吐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