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懷中帶着禮物的慕容鈺,心情愉悅地出了鈺王府。趕在鳳瑤做好飯之前,慕容鈺到了。
“豆豆?”慕容鈺進門便看見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不時翹首往門口看過來的豆豆。心中一暖,便溫聲喚道。
“面具叔叔!”豆豆眼睛一亮,連忙跑了過來,張開雙手求抱抱:“面具叔叔,豆豆好想你!”
等到被慕容鈺一把抱起來,他緊緊摟住慕容鈺的脖子,小嘴巴湊到慕容鈺的耳邊,小聲說道:“爹爹!豆豆好想你!爹爹!”
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滿滿的孺慕之情,饒是慕容鈺素來心性冷清,也不由得眸中流露出憐愛。
“爹爹也想豆豆。”慕容鈺學着他的樣子,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
豆豆被這股氣息惹得耳朵發癢,不由得“咯咯”直笑。鳳瑤從廚房裡頭探出頭來,問道:“你們倆說什麼呢,嘀嘀咕咕,這麼神秘?”
“啊,沒有。”慕容鈺把豆豆放下來,領着他走到石桌邊,對廚房裡頭說道:“我給豆豆帶了禮物,正跟他說呢。”
“什麼禮物?什麼禮物?”豆豆高興地扯着慕容鈺的衣袖,小臉兒激動得通紅。
鳳瑤也有些好奇,從廚房裡頭探出頭來看。只見慕容鈺坐在石凳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打開來攤在石桌上,對豆豆說道:“豆豆不是在習字嗎?我自己做了一個字帖,給豆豆臨摹用。”
“啊!”豆豆驚喜地叫了一聲,爬到慕容鈺的腿上,兩隻小手按在石桌上,往字帖上看去:“是……是面具叔叔寫的嗎?”
他心情激動,差點脫口喊出“爹爹”,被慕容鈺眼疾手快地提起來換了個坐姿,才及時把那句“爹爹”嚥了回去。豆豆心中砰砰直跳,窩在慕容鈺的懷裡,小臉兒貼着他的胸口,呼呼直喘氣。
“嗯,是我親手寫的。”慕容鈺道。豆豆是他的兒子,既然要習字,自然要用最好的字帖。而他自問學識筆跡都不遜於他人,便親手做了一冊字帖給豆豆。
豆豆漸漸從剛纔的驚嚇中緩過來,從慕容鈺的懷裡爬出來,翻動着桌上的字帖。只見每頁上面都只有一個巴掌大的字,每一個都好看得不得了,心中說不出的喜悅。這是爹爹親手給他做的。
廚房裡頭,望着這一幕的鳳瑤,手中的動作不知何時停下了。良久,纔回過神來,抿了抿脣,什麼也沒說。
鳳瑤親自下廚,於是這一頓飯,大家吃得格外心滿意足。花露捧着肚子,舒服得直哼哼,豆豆也倚着椅子靠背,小嘴裡直打嗝。
廚娘陳嫂也笑着說道:“不愧是夫人,這同樣的飯菜,做出來滋味兒就是不一樣。”
“陳嫂客氣了,多做幾回,做熟了味道就也一樣了。”鳳瑤說道。
“哎,那我往後就多琢磨琢磨。”陳嫂應了一聲,便下去將盤子收了。
花露還仰在椅子上,舒服得眯眼的樣子,花芯沒好氣地拍了她一巴掌:“還有沒有大姑娘的樣兒了?起來,跟我回屋。”
被花芯扯了一把,花露才依依不捨地站起身,回了屋裡。一時間,屋裡很快就只剩下慕容鈺、鳳瑤和豆豆三人。
“我洗些瓜果當飯後零嘴吧。”鳳瑤說道,起身洗瓜果去了。
慕容鈺和豆豆父子倆,獨自坐在屋裡頭,豆豆忽然跳下椅子,往慕容鈺這裡蹭過來,趴在慕容鈺的腿上,小聲說道:“爹爹,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他想看着慕容鈺的臉,那張跟他長得一樣的臉,而不是這張神秘的面具。
慕容鈺搖了搖頭,說道:“會被你孃親發現的。”
“哦。”豆豆神色一黯。
“過來吃水果吧。”鳳瑤端了一盤子洗好的瓜果,擱到院子裡的小石桌上,喊屋裡的慕容鈺和豆豆出來。
天色已經暗下來,頭頂上的星子如漫天的米粒,一點一點閃爍着。屋脊上掛着一彎細細的月牙兒,晶瑩剔透,像個嬌羞的小姑娘。夜風漸漸吹來,將院子裡的樹葉吹動得嘩啦啦直響。
慕容鈺牽着豆豆從屋裡走出來,來到小石桌邊坐下,豆豆抓過一隻紅彤彤的蘋果吃了起來,鳳瑤則看向慕容鈺道:“謝謝你送陳嫂過來,陳嫂的廚藝很棒。”
“不客氣。”慕容鈺的面上頂着一張銀色的面具,在微微暗下來的天色中,令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鳳瑤爲豆豆挽了挽袖口,又說道:“謝謝你給豆豆的字帖,叫你費心了。”
“不值得什麼。”慕容鈺仍舊波瀾不驚地道,彷彿這只是極尋常的一件事。
這樣的慕容鈺,讓鳳瑤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我送你的首飾怎麼不戴?不喜歡嗎?”慕容鈺的目光落在鳳瑤光禿禿的手腕上,問道。
鳳瑤搖頭道:“沒有。剛纔做飯來着,就摘下去了。”
“哦。”慕容鈺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喜歡就好。如果還有什麼喜歡的,儘管和我說。”
原本鳳瑤的心裡就覺着彆扭,明明慕容鈺的語氣很尋常,可是她聽着總有一分說不出的曖昧在裡頭。然而聽了這句話,頓時眉頭擰了起來,他以什麼身份,對她說這種話?
卻聽慕容鈺話鋒一轉,又說道:“最近我不會經常過來了,你有事叫無跡傳信給我,做好的繡鞋也交給無跡。”
“哦?”鳳瑤不由怔了一下,還以爲他會趁熱打鐵,畢竟以他目前跟豆豆的相處情形,做些什麼都會輕鬆很多。只聽到他如此說,鳳瑤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來,莫非她猜錯了?
“面具叔叔,你爲什麼不來了?”聽到慕容鈺不來了的話,最着急的人卻是豆豆,他纔有了爹爹,還沒有親近夠呢,爲什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慕容鈺伸出手,將他的兩隻嫩呼呼的小爪子疊在一起,只覺得觸手軟嫩,肌膚細膩,不由得心中憐愛:“我也不想的。不過,最近事情有些多,要先處理那些事情。”
他摸不到鳳瑤的手,便只好摸摸兒子的小手,以解老婆孩子熱炕頭之苦。然後,又對鳳瑤道:“公主開始找你了。”
鳳瑤點了點頭,在心裡思索一番,擡頭問他道:“是否你也被盯住了?”
“是。”慕容鈺心中有些讚歎,她爲何總是如此敏捷?這讓他情不自禁,有什麼話都想跟她說,都想跟她商量:“我最近都要待在家中,便連繡鞋也是讓無跡直接送給三皇子,不再經我的手。”
原來如此,鳳瑤點了點頭,明白了前因後果。然後,她想起最近練功上面遇到的瓶頸,連忙請教起來:“有些時候,明明可以使出更大的力氣,但是偏偏做不到……”
趁着慕容鈺在,鳳瑤抓緊機會,有什麼問題全都一股腦兒拋出來。而慕容鈺也樂得爲她解答,並且極盡耐心,有時候甚至站起來親自爲她比劃。
豆豆坐在小石凳上,偶爾擡頭看一看已經升高了的月亮,然後摸了摸懷裡小白的腦袋,心中想道,如果爹爹和孃親一直這樣就好了。他們一家三口,永遠不分開。
第二天一早,鳳瑤將最新出爐的兩隻高跟鞋打包丟給無跡後,便帶着花芯出門了。
之前給花芯與花露的曲裾,已經做出來三套。一套紫檀底色鑲桃紅窄邊,上面用杏花白的繡線繪出大朵大朵的吉祥雲紋,膝下露出藕色襯裙,看起來端莊淑雅,別有大家閨秀氣度。
一套蟹殼青的底子鑲着蒼色寬邊,寬邊上面用黛藍繡線繡出細小對稱的卷葉草,腰間繫着黛藍色的緞帶,看起來文靜清雅,顯出詩書人家小姐的氣度。
另一套是靛藍底子鑲青白素邊,底子上用石青繡線繡出繁密的枝葉,膝下露出素色的襯裙,看起來素雅大方,盡顯溫柔淑雅,是給大戶人家的夫人穿戴的。
這三套曲裾,是花芯和花露兩人,幾乎日夜不休,除卻吃飯喝水的工夫,花了五六日才做出來的。鳳瑤昨日晚上拿到手裡一看,便不由得心中砰砰跳動起來,這樣美的衣裳,哪個女子見了不想買來穿?
東西已然有了,只缺一間鋪面。鳳瑤尋思着,如今勢力尚微,人手也不足,不如與無憂坊的掌櫃商量一下,先把衣裳掛在他的店裡。
本來花露也想跟去,但是鳳瑤瞧着她的兩隻熊貓眼,便勸她在家裡歇着了。這姑娘約莫是覺着吃了太多好東西,無以爲報,簡直拼了命地繡活。於是,鳳瑤便把三套曲裾包起來,帶着花芯出了門。
來到無憂坊門口,花芯指着上頭的牌匾道:“夫人,到了。”作爲無憂坊的繡娘,雖然花芯等人並非在黃沙鎮長大,但是對於無憂坊的招牌還是很熟悉的。
鳳瑤點了點頭,擡腳走了進去。只見無憂坊的佔地面積不小,裡面足有三十多個平方,進門便看見一隻只貨架子上豎着一匹匹的布,而另外一面牆上則掛着幾件現下常見的成衣樣式。搭眼一瞧,倒是很有檔次。
只不過,鳳瑤的目光落在貨架子上擺着的布料,雖然也不錯,卻是比不上秋棠苑的。
“陸掌櫃可在?”鳳瑤進門後,四望一圈,並不見打扮得像掌櫃的人,便看向櫃檯後面的小夥計問道。
那小夥計道:“你找我們掌櫃的做什麼?”
“有件生意與他談。”鳳瑤道,怕他不信,惹來不必要的爭端,便又補充一句:“是無憂樓的聞掌櫃介紹我過來的。”
“噢!”那小夥計將鳳瑤打量兩遍,忽然眼睛一亮,問道:“你可是之前賣給無憂樓八角,給無憂樓改善菜譜的鳳氏?”
鳳瑤只見小夥計居然認得她,不由點頭笑道:“正是我。”
“我們掌櫃的在呢,夫人稍等,我馬上就去喊。”小夥計恭恭敬敬地說完,便跑進去喊掌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