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擡眼看去,說出此話的少女方纔打過招呼,姓林,其父也在翰林院,同丁棟是一榜進士,當年的榜眼,壓了丁棟一頭,在翰林院林大人也比丁棟受重視,如果沒丁敏鼓動着丁棟上了那份摺子,周大人因名妓的緋聞無法做副主考,林大人是頭號人選,可偏偏最後副主考的職位落到丁棟頭上,林大人怕是不服氣的。
一直穩壓丁棟一頭,突然將丁棟成爲從三品,林大人還在原地踏步,錯失了副主考的位置,他即便面上不顯,心裡不好過。林小姐纔會接着方纔才子們的話,‘逼’丁姝做首詩詞。
丁柔眸光微凝,丁姝同丁柔一般,不甚擅長詩詞,前面孟小姐做了一首頗爲讓人驚豔的詩詞,引得珠簾背後的才子們讚賞不已,楊和也點頭稱讚孟小姐爲才女,能得到天下第一才子的稱讚,京城三大名媛必會再添上孟小姐,江南有四大才子,京城有四位名媛。
丁姝心中有些焦急,她想要維護丁家的榮耀,同時她又做不出驚豔的詩詞來,丁柔看出表面上她含着微笑,後背卻緊張的繃緊,林小姐是有備而來,微微揚揚下顎示意,同她交好的小姐紛紛拿話擠兌丁姝,無外乎帝師的孫女,探花嫡女怎麼會不擅長詩詞?
丁柔念頭一轉,自己不會作詩,但卻想到法子解決眼前的危局,既然林家不想讓丁家好過,明眼人能看出隱含的副主考之爭,並不是兩家小姐鬥氣,而是林大人不滿皇上的任命,丁柔手指輕輕勾起,不知道林家能否應對她接下來的話語,因名妓上門被皇上責令閉門思過的周大人可是滿世界的找誰在背後算計了他,丁柔有足夠的把握讓林家陷進去。
當今皇上並未因弟弟的醜事責罰吏部侍郎周大人,但周府的聲望有損,侍郎大人心裡未嘗不氣憤丁柔嘴角微揚計劃了一切,這些話她是能說,但卻會搶丁姝風頭,尤其是丁柔現在不求聞達於世人,在衆多才子小姐們中間,不顯眼是最好的。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丁柔輕笑的起身,踱步到丁姝身前,握住丁姝的手,“林小姐,也得給五姐姐思考的時辰,三國曹植是當世著名才子,他還得七步成詩呢。”
丁柔一邊說笑着,一邊不動聲色的在丁姝手心裡,寫了幾個字,周林副主考丁柔親自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盞,”五姐姐喝茶。“
飲飲嗓子,嗓音清脆才能給此時略顯得意的林小姐個教訓,丁姝的眸光從困惑迷濛到清晰明悟,向丁柔點點頭,丁柔含着信任的微笑,感覺一道目光落在身上,丁柔循着望去,是信陽王同尹承善方向,不知道是他們的哪一個?丁柔排除了信陽王,她不信信陽王還能記得在街上遇見過自己,那就是尹承善?他是看出什麼了?
丁柔退到丁姝身後,將舞臺亮給丁姝,恭謹垂頭默立,凝在她身上的目光越來越重,此時丁柔不用擡頭便知道,是尹承善,他應該是猜出自己在爲丁姝解圍,庶女雖然不能壓嫡女的風頭,但事關丁府清譽,出一次風頭嫡母也不會說什麼尹承善的嫡母雖然極品粗暴些,但何嘗不是因爲尹承善壓着嫡子喘不過氣?
尹承善是在皇上那裡掛過號的,嫡母再無法打壓尹承善,變着發在爲難折騰他生母,一是爲了解氣,二也是爲了讓尹承善明白,他再出息也是庶子。
讓有志氣有才學的尹承善俯首於嫡子身下,怕是比殺了他還難過。丁柔不能說尹承善做的不對,只是如果手法更巧妙一點,生母會少受些委屈,但男子世間男子哪有幾個心思細膩的?後宅的時看似小事,並不簡單。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沒有誰天生天才,尹承善即便天資聰穎還需要後天的努力,他的心思都放在刻苦讀書上,讓他去琢磨後宅紛爭,也難爲他了。
丁姝喝了口茶,方想開口時,丁敏的聲音響徹花廳,“殺雞焉用宰牛刀?這點小事,我來代替五妹妹。”
丁柔眼看着丁敏站起,豔色的衣裙垂地,頭上珠光繚繞,迤邐生姿,丁敏向前走了一步停下:“如果我這首詩詞不能讓林小姐滿意,五妹妹再做也是一樣的,我是爲五妹妹拋磚引玉。”
丁敏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誰不明白呢?丁敏是把所有人當成傻子了?話裡話外的不搶嫡女風頭,可實際上真真是一巴掌打在丁姝的臉上,比她直接作詩還讓丁姝難看。
“對於詩詞我趕不上三姐姐。”
丁姝大度的笑笑,感到肩膀一沉,柔軟的手搭在她的肩頭,掌心的熱度透入衣服,丁姝氣惱少了幾分,笑容越發的恬淡,旁人的小姐們看後暗自點頭,詩詞歌賦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丁姝大度從容,容忍下庶出姐姐,這份氣度纔有書香門第嫡女的風範。
丁柔感覺丁姝冷靜下來,收回了手臂,看向明豔照人的丁敏,她眼角眉梢隱隱帶着得意,腰挺得很直,漆黑的眸子滿是興奮的光亮,似被水清洗過一樣,燦若星辰,被小姐才子注意着,讓丁敏有躍居人上之感,原來位居高位,享受榮光是這等的暢快,前生丁柔前生就是憑着這首詩打動了貴人們,打動了天下才子,最終得以嫁個蘭陵侯趙鴻飛。
丁敏壓制住陣陣的興奮,在花廳裡踱了七步,嫣然淺笑,眸光掃過衆多才子,在楊和,尹承善,信陽王身上略略停留,丁柔一直注意着丁敏的神色變化,見到她困惑般的蹙眉,彷彿有不解驚愕的事兒,丁柔悄悄的看向品茶的尹承善,捏着松子的信陽王,舉杯飲酒的楊和,方纔尹承善爲齊恆引薦衆多才子,信陽王府戰功傳承,據說對才子不屑於故,齊恆口上說着久仰,但眼裡絲毫沒有敬意,即便對天下第一才子楊和也沒多少的敬意親切,草草說了兩句,反倒親近一同來的尹承善,所有人都能感到信陽王將他當做知己。
現在回憶當丁敏吃驚的表情,丁柔同樣眉鋒皺緊,腦中的念頭越來越清晰,丁敏對信陽王齊恆同樣不夠熱情,有時會露出一分的同情,又有些感嘆英年早逝之意,丁敏前生信陽王府絕對是在奪嫡的時候選錯了人,即便信陽王府有保命的法子並未灰飛煙滅,但聲勢大不如前。
老太妃也快年歲也不小了,接連喪父喪子喪女,早些年又陪着夫婿上過疆場,刀劍無眼,身體難免受了損傷,守寡多年拉扯大了孫子齊恆,一旦齊恆再戰死疆場,老太妃不大可能再養大重孫子,古代女子有聰慧的,但就政治上來說,有先天的侷限性,父兄或者丈夫絕不會多說朝廷大事,畢竟則天武帝的例子在前,男主外女主內纔是體統,沒政治閱歷如何能判斷朝政走向?
一旦老太妃去世,信陽王府羣龍無首,同皇家的牽扯會淡上一層,落草的鳳凰不如雞,牆倒衆人推,信陽王府丁柔又看了看揚和,以他的文章來看,銳意革新,彷彿想要手持利劍蕩平一切弊政,這種激進奮勇的氣勢,信陽王齊恆會欣賞,那麼他們前生應該是好友?而丁敏對尹承善討好是實實在在的,今日看見尹承善同信陽王站在一起,丁敏眼珠子差一點掉下來,丁柔勾起嘴角,前生的仇敵,今生的良友,丁敏還會相信前生的經歷嗎?
到底是哪隻蝴蝶扇起的翅膀?是她?還是丁敏?或者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讓信陽王齊恆遇見了尹承善。同他們方纔的談話中,丁柔推斷尹承善不僅文采出衆,他對排兵佈陣也有獨到的看法,倒也稱得上文武雙全之人,這一點比專攻文章的楊和強一些,全才有時比專才有用,以庶子身份聲名鵲起的尹承善,絕對比從小便有神通之稱,集父母寵愛於一身的楊和懂得人心,順風順水反而會忽視很多
丁柔推斷,他們三人前生一定是捲入了奪嫡之爭,各爲其主,最後的結果怕是尹承善贏了,所以丁敏纔會不顧風雪去念慈庵施恩於結交尹承善,只是今生形勢逆轉,到底誰會贏?信陽王同尹承善是不是還會繼續保持這份友情也是關鍵之一。
想到如今流行的話本傳紀,丁柔不奇怪丁敏爲何會知道尹承善那一日回去念慈庵,受了太祖皇帝的影響,‘名人’出傳紀的人不少,總是有以前的賢孝之事傳出,尹承善風雪日,爲母求救念慈庵,稍作文學加工就能是百姓喜聞樂見的小故事,既然丁敏敢去,意味着尹承善在念慈庵得了救母的良方,許是在他功成名就之時,會翻修念慈庵爲佛祖重塑金身,一般成功人士不都會做嗎?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正在胡思亂想的丁柔,聽見丁敏吟了這首詩,猛然擡頭,如果確信丁敏不是穿越人士的話,丁柔差一點叫出聲來,愛盜版的太祖皇帝,難道留下了這首詩詞?丁柔嘴角微微抽搐,她也會背這首詩詞的,太祖皇帝,您就不能盜全了,怎麼還剩下一首呢。
信陽王齊恆手臂一顫,心細的尹承善擡眸,按住信陽王的手腕,輕輕搖頭,不管齊恆如何激動,現在不能動彈。
ps這個故事的大綱推翻重寫過,是夜寫了這麼多本書最認真的一次,也是常識,夜一直是親媽,也喜歡大氣厚重寫的歷史爽文,寫架空束縛會少,但同樣劇情也得想,裡面有寫文看文的一些感悟,妻居一品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喜歡。古代女人強在宅鬥上,強在持家上,但真正政治上的女強人有幾個?即便書香世家也不會教導小姐如何觀看天下大事,能識字的女子就很難得了。謝謝昨天投粉紅的親,謝謝打賞的親,謝謝支持正版的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