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隨著丁柔的腳步,轉過月亮門時眼角的餘光掃過緊閉門的雨花閣,“小柔,我帶你去梅林轉轉。”
她不說,柳氏不會過多的詢問,小柔一準是爲她好,丁柔不是很喜歡梅花,但梅林離著雨花閣不遠不近的,柳氏估算那裡正合適。
她們母女說說笑笑的在梅林中閒逛,信陽王府不愧是勳貴之首,王府不僅佔地大,各種佈置也遠遠超過別的府邸,一大片梅花迎著風雪綻放,白雪落在梅花瓣兒上,暗香浮動,手掌扶著梅樹樹幹,丁柔微微垂著星眸,富貴的王府應當珍惜。
“姑姑。”
轉過一處梅樹,信陽王出現在丁柔眼前,她們彼此第一次見面,丁柔屈膝∶“見過王妃殿下。”
信陽王王妃笑著擡手,聲音極爲的柔和,“表妹不必多禮。”
她不是很出挑的女子,眉眼僅僅是清秀,但她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兒,端看她的衣著,除了沉穩之外,更多得是規矩。丁柔還沒來得急說什麼,柳氏不贊同的說∶“你不是在屋子裡養著?怎麼會出來?佷兒媳婦你得多注意,雪地裡不僅涼兒,而且滑兒,你摔倒了怎麼辦?”
“每日不來梅林中轉上一圈,我心裡浮躁著,姑姑,我會小心的。”
信陽王妃恬淡的一笑,她比任何人都重視腹中的嬰孩兒,怎麼會不小心?“祖母也說過,總是在屋子裡養著並非好事。”
柳氏嘆了口氣。“我說不過你,佷兒媳婦是個知曉輕重的,但凡能不出門還是別出來了,在院落裡轉轉就好,”
“姑姑,我記得下了。”
信陽王妃點頭,擡眼看著站立在柳氏身邊的丁柔。信陽王沒隱瞞過她,丁柔是姑姑的親生女兒,一支滿枝椏的紅梅探到丁柔頭頂。寒風捲過梅花,幾片梅花瓣簇簇的落下,她長得比自己要好。性子也烈,那日雖然她沒進宮去,但也聽人說過了詳情。
外面都再傳,安陽郡主認下丁柔便是因爲她這性子,木太妃能默許也是因爲丁柔的性子像了她,要不然木太妃絕不會讓安陽郡主認下個庶女。
“表妹陪我走走可好?那邊有一處稀奇的梅樹,花色是桃花般的粉紅。”
“您當心。”
丁柔笑盈盈的主動挽住了信陽王妃,向柳氏示意無妨,輕快的說∶“粉紅?那到是得看看。”
“就在那邊,姑姑也一起來。”
丁柔和柳氏配合著信陽王妃的腳步。她走得很慢,也很小心,丁柔看出她是在意孩子的,只是猜不透她想說什麼,“王爺同我說起過你。”
“嗯。”
“他也畫過你。如果不是看到了畫像,我竟是不知王爺的畫功是極好的。”
“嗯。”
丁柔沒有著急的解釋,攙扶信陽王妃更爲用心。
信陽王妃沒有等到丁柔多餘的話,瞭然的笑道,“我就知曉,你不會多言。”
“陪在表哥身邊人是您。爲他生兒育女操持王府的也是您。”丁柔不覺的有什麼可說的,情竇初開的男女誰沒情動過?信陽王妃能說出這番話,她是看得開的。
桃紅色的梅花瓣在空中飄舞,隱約還有幾片白色的雪花,柳氏落後幾步,信陽王妃笑著說∶“你是王爺的表妹。”
“不是所有表妹表姐之流都想著同表哥怎樣。”丁柔俏皮的眨了眨眼楮,“表嫂不知道,我其實最不耐煩這樣了,明明是純潔的兄妹之情,偏就有人想不開。”
丁柔只要一想起尹承善那位守寡的表姐,她心裡膩歪得不行,可憐憐憫她是一回事,丁柔有中預感她逃脫不了那盆狗血。
“王爺會同二弟說什麼?”
“...”
丁柔眸色略帶了幾分詫異,信陽王妃脣邊露出自信的微笑,“王府如今是我當家。”
“二表哥會答應下來吧,他不僅有報國的志向,還想著守護王府,二表哥...”丁柔不願意深想丁敏前生齊玉的結局,“況且二表哥不單單是幫王府,還有他自己。”
“二弟的品貌如果王府有個一萬,想死也難。”
“表嫂也看得清楚呢。”
丁柔是誠心讚歎的,“外祖母給大表哥選得好媳婦,大表哥娶您是娶對了。”
信陽王妃平凡的臉上多了一抹亮光,“你真這麼想?外人都說...都說是委屈了王爺。”
“外人的話合心的就聽,不和心意的全當做耳邊風,大表哥不覺的委屈不就是了,等到大表嫂一舉得男兒,讓說酸話的人羨慕嫉妒去。”
信陽王妃道∶“同表妹說話是爽快,莫怪姑姑和太妃那般喜歡你。”
“其實我也羨慕大表嫂的,孩子...”丁柔斂住了那麼散不開的哀愁,兩世爲人她在子嗣上總是特別的艱難,夫妻生活正常,身體健康卻一直沒有兒女,見信陽王妃不知怎麼安慰她,丁柔笑道∶“外祖母說我像了她。”
同木太妃可以說不著急,但這種事誰不急?可著急也沒有法子,丁柔深深的吸氣,“那也是寒潭?”
不遠處有一彎池水,池水流淌著,初冬時節水還沒結冰,不是溫泉就是寒潭,水池本身比外面的溫度還低的話,是不會結冰的,她記得丁家也有寒潭,但顯然沒有信陽王府這出寒潭大並且溫度低。
站在五六步遠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普遍而來的冷氣,丁柔擋住了信陽王妃∶“咱們怎麼走到這來了?梅花也看了,大表嫂走動得夠久,早些回屋去吧。”
“嗯。”
信陽王妃看到丁柔的小動作,心裡是溫暖的,難怪木太妃那般輕視庶女的人都對她另眼相看,不單是她是外孫女,丁柔眯了眯眼楮,是她看錯了?怎麼感覺有一道黑影子?
丁柔首先想到得是柳氏,然後是信陽王妃,“娘,您也來扶著大表嫂嘛,我累了呢。”
柳氏笑著走過來,挽住信陽王妃另一隻胳膊,你還知曉累?我一路上光聽著你說話了。”
丁柔面色凝重,不是看錯了,柳氏也被調到身邊來,不會因爲意外而無法救援,“大表嫂,最近王府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按說王府混不進刺客之流,可隱藏在樹木後的那道黑影子是誰?
信陽王妃搖頭∶“沒有,王府很太平。”
“誰在那,出來。”
柳氏同丁柔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會讓奴婢退去,就爲了說話方便,信陽王妃同丁柔說話時,也不希望有過多的奴婢在,在她身後僅僅跟著陪嫁過來的奶孃。
在丁柔對著黑影揚聲時,嗖得一聲,是弓箭劃破空中的聲音,目標不是丁柔,也不是信陽王妃,而是柳氏...丁柔喊道∶“娘!趴下。”
丁柔說話到時候,兩步竄到柳氏面前,想要按住她肩膀爬到地上,但此時箭到了,丁柔抱住了柳氏避開要命的地方,箭正好紮在了她的肩膀上,血一下子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如同樹上綻開的紅梅。
“護住大表嫂,她還...她有身子。”丁柔疼得額頭滿是汗水,臉色比雪還白。
“小柔。”
柳氏抱住了丁柔,“你...你怎麼...”
丁柔勾了嘴角,“我不想再讓你幫我擋箭。”
信陽王妃被奶孃攙扶著,厲聲說∶“誰,給我滾出。”
“大表嫂,小心。”
那人向丁柔衝過來,手中握著匕首,柳氏不懂功夫,信陽王妃也是書香門第的小姐,看來人的架勢是練過的,丁柔只能自救,推開柳氏,“趴著。”
她狠了狠心,將弓箭從箭頭拔出來,疼痛讓她清醒,銀色的箭頭染血,用箭當做武器,丁柔直接刺向了來人,丁柔出乎意料的反應讓刺客頓了頓,這一點足夠了,丁柔手中的箭劃破他蒙在臉上的黑布。
“啊,是你...李思!”信陽王妃大吃一驚,“你清醒了?”
“我如果不瘋了,齊恆怎麼會放我出來?我等得就是今日。”
消瘦的李思沒多廢話,揮舞著匕首直刺丁柔,“你該死。”
如果說她恨柳氏搶走了她的一切,那麼她同樣憤恨丁柔,如果丁柔沒有救柳氏,她還是名滿京城的李思小姐。
鮮血染紅了丁柔的衣服,單拼體力拼武功她比不上瘋狂有被安國夫人訓練過的李思,如果不受傷丁柔還能同李思周旋一會等到侍衛的趕到,但肩膀的傷讓她體力流失,身邊又有柳氏,又有信陽王妃,丁柔勉強躲開匕首,握住李思的手腕,眸子是魚死網破的決心,她的身體向後退步,“李思,你一個野丫頭憑什麼跟安陽郡主相比?”
李思直奔丁柔,“你胡說,我不是野丫頭,你個丫頭養的,憑什麼說我?”
信陽王妃看到丁柔用話將她引到寒潭之前,她死死的咬住嘴脣,“表妹。”
丁柔將生的可能留給了柳氏和她,寒潭...柳氏想要上前,信陽王妃道∶“姑姑,別給表妹添亂。”
“丫頭養得怎麼了?我同我夫君都是丫頭養的,但將來不會有人不認識我們,而你...只會是瘋婆子。”
丁柔跳起,匕首再次劃刺進她胸前,她抱住了李思,向後倒去,噗通,寒潭水花濺起,柳氏眼看著她們落入寒潭,“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