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常人的眼裡……雲老虎是一個膽大妄爲,行事乖張的人。
實際上,這話也沒有錯。
在那個年代,即便是兩口子結婚了,在外人的面前也都不敢手拉手的。
可這位倒好,爲了把媳婦兒的“否定”堵回去,也爲了宣示一個男人的主權,他乾脆一低頭……就吻上了。
不過,他也顧及軍人的形象,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吻即撤。
饒是如此……
也把楚天舒嚇得下一“哏嘍兒”,連打了兩個嗝,臉色尷尬,目光都不知道往哪看了,“你,你們……”
米香兒的臉紅的像是一個“紅富士”,這種情況之下,她能怎麼辦呢?
只能捂着臉,一低頭,飛快的跑出了後臺。
雲景庭匆匆交代了一句,“楚主任,下次再見!”
快步追着媳婦兒走了。
他們兩個人一離開,後臺裡竊竊私語:
“這男人真霸道!”
“人家是兩口子!”
“兩口子也不能這樣啊!艾瑪……膽子太大!”
“社會在開放嘛!人的行爲也有所改變了嘛!”
“就是!再說了,人家是軍婚,兩地分居剛見面,軍人就沒有感情了?人家也是熱血男兒!見了媳婦兒,親一下也是正常的!要不,你和你老婆分開兩年試試!”
“不過,我看他倆還真配啊,郎才女貌!”
“……”
一時之間說什麼的都有。
楚天舒揮了揮手,“趕緊都散了吧,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一轉身,他也離開了。
米香兒衝進了夜色裡,凜冽的北風拂面,彷彿可以降低一下她臉上的熱度。
她覺得胸口裡彷彿揣了個小兔子,蹦蹦的亂跳,怎麼都靜不下來,剛纔男人的懷抱,又勾起了她對以往的回憶,那股熟悉的氣息,此刻彷彿還在脣邊,燒得她有些渾身發熱。
渴求……女人也會有。
愛慕……一發不可收。
米香兒使勁掐了自己一把,纔算是把心收回來些……說句不好聽的,一想到剛纔雲景庭那副“浪”樣,她真覺得腿肚子有點發軟,她也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了,對雲老虎的瘋狂,當然是既怕,又期盼。
剛跑出不遠,雲景庭就追上了她,從後面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等等!”
米香兒不願意和他在校園裡撕扯,怕引人注目,只能站住了腳步,“雲景庭,咱們把話說清楚好嗎?我現在不想和你扯上關係,這樣對咱們倆都不好!”
雲景庭凝視着她的臉,“米香兒,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怕你連累我,我也沒覺得你會連累我,你是不是特務我心裡不清楚嗎?我不管別人怎麼想!說實話,你當初不告而別,我心裡是怪你的,這說明你不信任我,沒跟我商量,自己就做出了決定……決定了我們兩個人的命運,這樣不公平!”
他向四下看了看,也覺得站在甬路上說話不,“米香兒,咱們既然已經見面了,就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吧?”
是啊!
找個沒人的地方談一談!
不過去哪兒呢?
他現在的住處是軍營,即便是帶着自己的媳婦兒出入也不方便,再說了,他心裡明鏡似的,米香兒一定不會跟着他回軍區……爲了怕別人看見說閒話。
想了想,“你的住處在哪?”
一舉兩得!
不但今天可以過去,以後也要常過去!
米香兒瞪了他一眼,“咱倆已經沒關係了,你管我住哪?”
雲老虎不服,“沒關係了?沒關係?你給我送圍巾幹嘛?你乾脆別撩我呀,你想和我斷的乾乾淨淨的,索性就別回這個城市啊,壓根就別見我……”
他舔着臉笑,一點兒也不高冷了,“米香兒,你說老實話吧,你是不是心裡一直惦記着我?做夢都想我?”
啊?
米香兒啐了他一口,“你可真是……臭不要臉!”
雲景庭也不在乎,媳婦兒罵啥,他都當唱歌,“你不告訴我住在哪兒?也可以!我今天就跟着你!你走哪兒,我就跟哪兒!米香兒,你瞭解我的脾氣,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我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既然我現在找到你了,就不能讓你再跑了!不把你弄回家?我就不姓雲!”
“你就是個土匪!”
“愛啥啥!”
米香兒深吸了一口氣,一想到這裡人多眼雜的,也確實不是談話的地方,想不想,“我知道個安靜的茶館……”
雲老虎擺了擺手……他哪有心喝茶呀,“要不……要不咱們找個小旅館!天挺冷的,旅館裡還有暖氣!”
米香兒一看他的眼色,就知道他想要幹什麼,“雲景庭!你可真是……唉!你想啥呢?”
雲老虎繃不住笑,“你說我想啥呢?想和你談談唄!純談談!談談人生!”
“你滾!”米香兒真想上去捶他兩下,“你可真不怕事兒大!咱們倆現在沒有夫妻關係了,一起去旅館?還不得讓公安局給抓起來?”
這……
也對!
那時候男女住旅店,都要憑結婚證!
雲景庭現在真是太后悔了……爲啥當初非要駐軍營呢?還不如弄個獨身宿舍呢?
天冷,米香兒不由自主的搓了兩下手……
雲老虎一看,有些心疼了,“冷了吧?”
順勢在兜裡拿出了自己的手套,遞了過去,米香兒沒接,他乾脆就給她戴上了。
男人的手套又大又暖,裡面好像還殘留着雲老虎的溫度……米香兒低着頭沒說話,有那麼一刻的恍惚。
雲景庭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鼻子裡哼了一聲,“你啊!光顧臭美了吧?穿那麼少給誰看呢?瞎得瑟!”
“我願意!你管不着!”米香兒一見他那副發酸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笑,歪着頭,故意氣他,“你也覺得我穿這身衣服好看哪?我自己做的!每次穿它都有人誇我!”
“行了!行了!我不願意聽!”雲景庭“醋”大了,離着兩米都能聞到酸味兒,“別人是隻看你的外表,他們都膚淺!”
“就你不膚淺?”
“我膚淺啥呀?我追你的時候?你還在農村種地呢!我娶你的時候,你最多就是個赤腳醫生!噢,現在是狀元了,是高材生了,喜歡你的人多了,p!他們想從我雲老虎手裡搶媳婦兒?做夢!”
這世上大概也只有米香兒能夠讓他一下“樂上天”,一下“醋到地”。
米香兒不說話了。
轉身就往校門口走,雲景庭以爲她生氣了,誠惶誠恐的在後面跟着,“咋的?我說錯啥了?哎,我問你話呢!”
米香兒雙手插在衣兜裡,淡淡的,“我告訴你啊,我現在的身份還沒搞清楚呢,你作爲一個軍人離我遠點!別總黏黏糊糊的!叫人看見了不好!影響你的前途!”
雲景庭沉默了,亦步亦趨的跟着,過了好久才說,“前途?就爲了這兩個字?米香兒,你傷了我兩年!讓我心碎了兩年!讓我朝思暮想了兩年!”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可裡面的傷痛卻很深……聽的米香兒有些動容,不由得側過頭瞧着他,見他那副略帶委屈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再想狠心,再想狠心,也還是狠不下心,“那你有什麼話?就這次都說清楚!下次就別來了!”
頓了頓,又接着說,“你說去哪兒吧?咱們可以談談!不過,我可提醒你啊,別出幺蛾子!咱倆現在不存在夫妻關係!距離要拉遠一些纔好!”
她也瞭解對方的性子,馬上就補充了一句,“你如果敢強迫我?就你那體格,我也爭不過你!完事以後我就走,讓你永遠也找不到我,我也不翻案了,書也不念了!你是瞭解我的,我說到就做得到!”
雲景庭當然瞭解她,所以還真不敢強迫,再說了,夫妻之間的情事,必須要你情我願纔有趣兒,他年輕的時候就沒強迫過米香兒,現在怎麼還會做那種蠢事?
擺了擺手,“你放心吧!我怎麼會跟你用強?咱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哪一回不是小小心心的,唯恐弄疼了你?”
斂了斂心神,認真的想了想,“我爸那裡……你肯定不能跟我去的!這樣吧,公安廳分給我姐一套房子,她平時不去住,一會兒我給她打電話……”
米香兒剛要開口,雲景庭就連忙阻止了她,“放心吧,我沒打算吃了你,我把我姐也叫去!明天是元旦,如果你沒什麼事兒,咱們三個一起迎新年,我覺得意義挺特別的!嗯,我去買菜,親手做一桌菜,咱們再喝點酒,你看怎麼樣?”
“……”
“米香兒,不過是就在一起吃頓飯嘛……你還要考慮來,考慮去的?這也不像你的性格啊!再說了,即便不提夫妻關係,咱們也算是朋友吧,就算組織上真有人查起來,我和你聊一次天,也不犯法吧?你就別擔心啦!”
事已至此……
米香兒點了點頭,跟在雲景庭的身後上了吉普車……兩個人直奔雲二姐的住處去了。
東北的天黑的早,車子到達雲景琪家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濛濛的放黑了。
雲景琪站在樓道前,小臉兒凍得通紅,嘴裡直冒寒氣,兩隻手插在袖口裡,一看見雲景庭的車,馬上就小跑着迎了過來,吉普還沒停穩,她就拉開了米香兒這邊的車門,動情的喊了一聲,“小米,你可想死我了!”
過去就把米香兒摟在了懷裡,照着她的後背,輕輕的捶了兩下,“你可夠心狠的了,有什麼事情大家不能一起商量解決呢,你卻說走就走了,連個招呼都沒跟我打!你那時候的樣子,還懷着……”
她瞧了弟弟一眼,把沒說完的話咽回去了,“你知道我心裡多擔心嗎?”
米香兒一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雲景庭一定還不知道懷孕的事兒,也沒多說,淡淡的一笑,“姐,你是知道的……那個時候情況所迫,我必須走的!”
雲老虎趕忙下了車,“咱們別在這兒站着說話了,天冷,趕緊進屋!”
三個人一起進了屋,米香兒粗略一瞧,是個小兩居……傢俱雖然簡單,卻收拾得乾淨利落。
雲景琪把米香兒推坐在了沙發裡,這才挨着她坐下了,手摩挲着她的膝蓋,看了一眼弟弟,“你們倆……和好了?”
雲老虎還沒說話呢,米香兒連忙答,“哪那麼容易就和好?我們畢竟分開兩年了,中間也發生了好多事!再說了,我個人的問題還沒解決呢!”
屋裡沒有外人了,說話就隨便了許多,米香兒第一個就問,“雲景庭,我媽現在情況怎麼樣?”
“嗯?咱媽挺好的!這兩年我也總去看她!以前呢,是政策不好,革委會那幫人的職業就是整人,什麼卑鄙齷齪的手段都敢用,我就想,等徹底翻案之後,再把咱媽接回來更穩妥!”
咱媽?
在他的心裡,唐喜玲依舊是老丈母孃。
米香兒感激的點了點頭,“謝謝你了!”
“謝什麼?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我媽身上,我想你也會這麼做的!”
米香兒沒說話。
她可沒敢提許靜雅,這是婆婆特別交待的,相同的理由,不到徹底翻案的那一天,一切都別提。
一提翻案……
雲景琪拍了拍額頭,“哎,弟,昨天聽到了個消息!姜婷婷好像出事兒了!”
“嗯?你在哪兒聽到的?”
“在咱爸那!昨晚我去他書房送茶,門沒關,我聽到沈阿姨和他說話呢!”
雲老虎皺了皺眉頭,“沈曉楓跟爸爸說什麼了?是不是替姜婷婷求情?”
雲景琪納悶兒了,“你怎麼知道?啊?是不是……姜婷婷的事兒,和你有關?”
米香兒聽得一頭霧水,“你們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雲老虎輕咳了一聲,“那我說吧!我查出來了……姜婷婷就是寫匿名信的人!把證據分別送到了她的單位和公安局,要求必須拘捕嚴懲她!大概沈曉楓急了,正四處活動呢,當然也會去求爸爸了!”
雲景琪好奇的問,“弟……我最清楚,匿名信這種事兒,很少有人能查出幕後人,即便你有所懷疑,沒有確切的罪證,也根本沒有辦法定人家的罪!這兩年,你一直在唐山忙工作,根本就沒有機會回這邊,你是怎麼查出來這是姜婷婷所爲的!”
雲景庭冷哼了一聲,“顧千行一直憋着勁兒的跟我作對,我當然要知己知彼,在他身邊安插人的……”
安插人?
雲景琪撇了撇嘴,“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事情還沒辦成,我說什麼?”
雲老虎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實際上呢,歸根結底,這事兒是姜婷婷自己作死,她最近給顧千行打個了電話……顧千行回去順嘴提了幾句,我就得到風聲了,立刻派人錄了姜婷婷的聲音,送到公安局裡給他辨認,又拿到了姜婷婷的指紋,和匿名信上的指紋一對比,人證物證都有,她不承認也不行!”
“……”
“我又去給她的單位施壓!文工團已經做出了決定……開除她!永不錄用!現在就看公安局怎麼定案了!”
開除了?
這對姜家母女來說……可是大大的損了面子,恐怕以後都沒臉再在軍區待下去了。
該!
雲景琪氣得直罵,“這個姜婷婷,真是……虧得我們對她那麼好?她還能幹出這麼損人不利己的事兒?這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哎,老虎,既然匿名信的事情查清了,米香兒是不是就沒有問題了?”
“這個……恐怕還得查一陣!據說,米家的那筆金條確實是真的!這並不是捏造!”
雲景琪靠進沙發裡,“唉!好事多磨呀,慢慢來吧!好日子不會遠的!”
她偷瞄了米香兒一眼,順帶給弟弟使了個眼色,“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去買點菜,你們就留在這吃頓飯!有什麼話,咱們邊吃邊說!”
起身快步出了屋子……給小兩口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客廳裡沒有外人了……
雲老虎定定的凝視着她,“香兒,這兩年,我有個問題一直沒搞明白,我要你說實話!當初你走……是不是因爲懷孕了?”
他“呼”的一下站起身,幾乎是衝到了米香兒的面前,“我問你,那……孩子呢?你生了嗎?是男孩還是女孩兒?像你還是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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