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王爺醒來後,回到王府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日暮時分了。他用布包包着亡子的頭顱,心情沉重地來到王府,不知道該如何對王妃解釋。
思忖半天,老王爺才舉步進入王府大門,此時,只見昔日王侯之家,豪宅家園,竟然一片蕭瑟,連個人影也沒有,老王爺心生悲涼,難以自持,但見王妃從裡面走出來迎接自己,才稍微壓抑心情,迎了上去。
“王爺!你終於回來了!王妃一臉驚喜,兩行淚水就滑落下來,想不到經此大劫,一家三口竟然還都平安,叫她百感交集,喜極而泣。
“唉,惠娘,我回來了。”老王爺想到自己還提着愛子的頭顱,卻不敢給王妃看,生怕嚇壞了他,心中悽楚無比,一對老夫妻相擁而泣,只是一人悲極,一人喜極,竟是兩種迥然不同的心思。
王妃抹抹眼淚道:“王爺,進屋說話吧,天都黑了,我就等你回來,一家三口吃個團圓飯了!”
“一家三口……”老王爺眼圈發紅,喃喃自語起來。
“是啊,一家三口。唉,怎麼不見麒兒這孩子回來,到哪裡去玩了?”王妃此時也想起來霄麒上午就帶着那子進入後院,到現在都沒出來,不禁說了起來。
而這番話聽在老王爺心中猶如刀割,他長嘆一聲,坐在桌邊,用手扶着額頭,半天才哽咽道:“惠娘,我要告訴你……麒兒他……他……他……”
說到一半,竟再次哽咽,說不下去。
“他怎樣了?是不是又惹你生氣了?”王妃扶住他的肩膀勸慰,“麒兒是個好孩子,心眼兒善得很,你放開心懷,不要跟他計較。他很孝順,以後我們老了,還要指望麒兒養活呢!”
“惠娘……我沒有看好我們的兒子……”老王爺越聽越傷心,拉住王妃的手,老淚縱橫。
“你啊,真是的,一個大人,怎麼這樣哭哭啼啼。”王妃不越發解,“你帶來的包袱裡究竟放的是什麼?你爲何一直不肯丟手?”
“這包袱裡的是……”老王爺只是搖頭,再也說不出來,愛子慘亡的情景還在眼前,叫他如何捨得放手?
眼看老王爺夫婦正在堂屋說話,從屋頂驚醒匆忙趕來的霄麒躲在門口,不知道自己該進入還是不該進入。
正當霄麒在門外猶豫躊躇的時候,突然,院牆上有細微的響聲,霄麒連忙隱去身形,靜觀其變。只見紅霜偷偷從院牆跳下,躲在樹叢後潛伏偷聽。霄麒於是不動聲色地來到紅霜的身邊,才翩然顯出真身道:“紅霜,你又來了。”
“啊!!!”紅霜沒料到身邊突然冒出一個人,嚇得尖叫一聲,好在屋裡的老王爺還沉浸悲傷中,沒有注意到她的這不大的一聲驚呼。
顯然被嚇到了的紅霜轉過頭,看見霄麒,頓時驚道:“你!小王爺!你不是死了麼?!”
“你的消息不靈啊!——我沒有死。”霄麒道。其實十萬大軍瞬間潰退、麒麟異獸顯靈建城困天子,這些事情太過駭人聽聞,所以如今城中各種謠言沸沸揚揚,一時各種說法都有。但小王爺以死救國、感動十萬大軍消退,這件事情確有證據、證人確鑿,早在下午就開始在京城中飛速流傳,還有人說小王爺顯靈,化作金光神人揹回老王爺,等等說法莫衷一是。但見過小王爺頭顱的探子卻已經回報幕後黑手,說小王爺之死確鑿無比。
紅霜顯然也是被主人指示,派來探查實情,不料卻突然撞見霄麒,驚嚇一跳之後,卻又隱約地覺得眼前的小王爺和平日感覺不同,眼前的人雖然和小王爺面容十分相似,但是渾身上下透着使人不可逆反的威嚴和壓迫之感,高華尊貴無比,一舉手一投足都透着不同凡響的風範,那霸主的姿態、睥睨高傲的態度,完全不是以前溫潤如玉的小王爺可以比擬的。
“你!究竟是誰?!你不是小王爺!”紅霜敏銳地覺察到眼前人的迥異,立刻跳開三尺遠,手握三枚銀針,蓄勢待發。
“哈,紅霜,不忠的你,還要對我再次兵刃相向麼?你可知對於主上來說,不忠的部下就是最大的變數,唯有剿殺一途?”霄麒竟然放肆地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金色眼眸流露着無比危險和使人恐懼的某些東西。紅霜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卻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可怕!實在是可怕!不,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發自內心的敬畏!
這個人,叫人不得不臣服!
“要殺麼?這個無信的女人。”一柄冰涼的彎刀抵在了紅霜的脖頸上,無聲無息,就那樣出現在她的臉旁,紅霜早已失去了驚嚇的感覺,唯有——擴散至全身最深沉的寒意!
制住她的人,是一名面容無比寒冽冷豔的女武將——舞麟。
“不忠的臣下,唯有死路一條。女人,你死不足惜。”舞麟彎刀一立,殺氣暴漲,使得紅霜雙腿發軟,終於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眼淚、汗水混在一起,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霄麒看着地上的紅霜,道:“再次服從我,人間的女子,發揮你所剩無幾的用處吧!”
“是……是……是……主人……紅霜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紅霜幾乎癱軟。
霄麒朝舞麟使了個眼色,舞麟才欠身行禮,再次無聲無息地隱去。
“我要在三日之內,與你那位暗中的主人會面。無論如何,你要傳達我的意思,去吧。”霄麒下完令之後,看都不看紅霜一眼,便大袖一揮離開,呆若木雞的紅霜半天才能有所反應,而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那個小王爺,若不是人假扮的話,他一定是脫胎換骨了!!
這是紅霜得到的唯一的結論。
而回去後的霄麒終究沒有去打擾老王爺和王妃夫婦倆。老王爺和王妃竟然就這樣一直矇在鼓裡,老王爺最終也沒有把實情告訴王妃,而兩人也彼此誤會,始終沒有能揭開霄麒在世的奇聞。
霄麒回到臥室,雪顏早就躺在牀上等着他。兩個人就着月光,便寬衣解帶上牀,終於迎來了分別後第一次肌膚之親,一嘗雲、雨之歡。
到了半夜,兩人終於盡興,便相擁而眠,雪顏在霄麒耳邊道:“如今天界形勢混沌不明,我們在下界也好圖個清淨,聽說這些日子裡,天界發生了極大的變故,但卻不知是何種變故。”
霄麒道:“聽舞麟回報,這場變故涉及天宮最高隱秘,就算是她也不能深入徹查,如今形勢尚不分明,我們就暫且在人間滯留,靜觀其變。”
“恩,也好。”雪顏閉上眼睛,“真沒想到,我和你竟然會經歷這麼多的變故,當初你也不過是山野間一隻看起來那麼傻的麒麟,現在竟和我一起走到了這種地步。哈,真是世事難料。”
“你竟然一直叫我傻麒麟,不過算了,這種稱呼我習慣了。”霄麒環住雪顏的腰身,突然想到什麼,於是道:“之前柳迴雪說,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需要藥草救命,那人叫做柳星兒,你可還記得?”
“嗯?凡人那段微不足道的記憶,我自然記得。真是恍若做夢,那柳星兒是一名孤兒,現在就在柳家,既然是我人身時的羈絆,明日我想去看看他。”雪顏道。
“好。不過你的心,只能是我的。”霄麒故意道。
“哼,我的心屬於我自己。”雪顏還是一如既往地彆扭。
於是霄麒摟着雪顏安心地睡覺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又開始發愁了,他怎麼去跟老王爺解釋呢?一想到這個就算腹黑的麒麟也想不出什麼好說辭,只好繼續在臥室裡宅着,並囑託從牆頭出去的雪顏買點東西來吃。
而王府裡百廢待興,出去逃命的僕人們都紛紛回來了,一團忙碌,老王爺哀痛亡子,秘密將愛子的頭顱安葬在王府的花園中,正借酒消愁,一上午就喝高了。王妃只好主持起王府中的大局,忙着安排府中的人事。
看起來,似乎一切又平靜了,而霄麒則成了王府中不是隱身的隱身人。
整個皇城此刻也陷入了忙亂之中,一方面圍城的大軍終於撤離,面對城外突然出現的十里之城卻又無法進入,衆人議論紛紛,一方面皇著抓緊剷除六皇子在朝中的餘孽,一舉反攻太后黨羽,整個皇朝呈現出一片百廢待興的景象。
睡懶覺也睡沒勁的霄麒趁着老王爺喝得爛醉,就問王妃要了零花錢上街逛街去了,王妃欣然給了他一張銀票,但是那些跟隨老王爺一起上戰場搶奪小王爺屍體的家將在門口看到霄麒出門,都嚇呆了。
一名懂些風水的老家將連忙拿出一個乾癟的白饅頭嚼了兩口,然後跑到霄麒的面前跪下,用三根樹枝插在饅頭上,跪拜道:“小王爺,你安心昇天,這裡有我們照顧老王爺。”
原來他把霄麒當成亡魂了。
霄麒道:“貢品太輕。”就出門了。
這是他作爲著麒麟第一次堂堂正正地逛大街,所以準備了花花公子必備的——摺扇,邊搖邊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