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隨着一聲柔和的輕聲,一定小轎忽而在街道上停下。
“怎麼了小姐?”一位漢子走到轎窗旁躬身問道,這名漢子雖然體壯,卻與童四海那種粗蠻不同,反而有些達官貴人的風範。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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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中女子並未作答,而是低低唸誦一句,忽而輕笑道:“錢塘還真是人傑地靈之地,隨便在街上都能聽到此等美妙的詩詞。”
大漢轉頭看了一眼街邊的三人,回道:“小姐要不要找他們問話?”
轎中女子掀開少許窗簾,露出半張精緻的面容,一隻明兒圓亮又不失睿智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位腳步虛浮公子哥,正扶在一顆樹旁嘔吐不止,她眉梢不禁一皺,便放下窗簾,搖頭道:“不必了,正事要緊。”
“是。”
漢子點點頭,輕聲道:“起轎。”
當小轎離去,街邊的那名嘔吐的醉公子,擦了擦嘴,直起身子瑤瑤眩暈的腦袋,猙獰着臉道:“難受,真難受,老子以後再也不喝了。”
“二公子快喝一碗麪湯吧。”華永從路邊攤端着一碗麪湯走過來,沈玉嘉接過後,喝了一口,感覺身體舒暢了少許,他又將醉眼望向信紙上。
這封信記載了許多事情,頭一件大事,便是冀州河內郡失守,而攻打河內郡的西齊統帥,便是他的老婆大人。
在沈玉嘉看來,老婆大人打哪裡都行,就是不能打洛陽,因爲要攻打洛陽太兇險,即便攻下了,你深入復地,四面楚歌,靠着一個殘破的洛陽城,顏芷綺能堅守住那真是奇蹟了,而攻打河內郡便完成不一樣了,不僅能把冀州的戰事掌握到自己手中,同時也能讓東齊吃緊。
失去河內郡,雖然樑國震怒,但是他們的戰略還是沒有改變,圍困雍州,攻打揚州,便把江東全部佔領了,日後就算冀州戰敗,他們也有半壁江山穩握在手,而這時候,蒙古應該南下了吧,東西兩齊,那自然是交給蒙古人對付了。
從信中,沈玉嘉洞察了樑國的戰略,這讓他心下一驚,酒勁都給驚退了少許。
算算時間,從去年年底窩闊臺暴斃,到蒙哥收到消息,從西蒙大搖大擺的回到“哈拉和林”,早已經該到了,至於能不能即位真正的大蒙古可汗,目前還無人知曉,可沈玉嘉是篤定了,這傢伙未來必定是蒙哥汗。
如此一來,蒙古算是萬衆一心了,以沈玉嘉對他們的瞭解,這幫傢伙一定會南下攻打雙齊,只是不知道,蒙哥會不會在即位後的十年內也暴斃啊,屆時真正的天下主宰,大元朝開國皇帝忽必烈,由此誕生了。
想到種種,沈玉嘉不由擔憂起雍州來,現在忽必烈就率領了十萬鐵騎駐紮雍州,這可如同一枚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爆炸的可能,最麻煩的還是沈玉嘉的大雜院啊,這要是落到了忽必烈手裡,就算沈玉嘉如何挽回,那漢人的天下必定滅亡。
天下要易主的時候,不是一兩個人便能挽回的,在冥冥之中,好似一隻手在操控着這一切,那怕當初的大齊,本來還是國泰民安,一片繁榮的景象,這說亂便亂了,來的如此突然,讓人措不及防啊。
沈玉嘉不知天下爲何突然亂起,難道真的和皇室龐家做出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有關?把各路番邦都惹毛了?亦或者,歷史是無法更改的。
沈玉嘉畢竟傾信於前者,畢竟,這歷史早被改了,大唐都沒出現,我就不信你大元朝能建立起來!
信共分三紙,當沈玉嘉看到最後一頁時,不由蹙眉起來。
前兩張一張是寫顏芷綺的事請,另一張是不算公事,而是李毅德親筆感謝他的一番話,大致都說恭喜他在不損多少兵力下,拿下餘杭郡種種。
可這最後一封,便讓他察覺出來不同尋常的味道。
信中所寫,竟是給他升官,但升的不是餘杭郡郡守,而是大理寺少卿!
這樑國的大理寺和他所知的大理寺一樣,如同他上輩子的最高法院,大理寺卿是院長,少卿是副院長,官階從四品,這少卿應當是兩人,不過現在只有一人,還缺一席,而信中所說,李毅德是想要讓他回去鍍層金,待上兩三年,而後在回餘杭郡當郡守,畢竟他年紀還小,要現在直接當郡守,可是連跳六級,足夠讓全樑國的人眼紅了。
這便是有後臺與沒後臺的區別了,如今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尹天左,已經官拜三品上將,統領十萬大軍,別人都不眼紅,爲什麼就來眼紅他啊。
沈玉嘉摸摸腦門,搖頭一嘆,道:“回去吧。”
他現在頭腦暈眩,不便思考,還是早早回去休息,待明天酒醒後,在打算接下來的事請。
回到府中,沈玉嘉倒牀便睡,也不知過了多久,當一絲陽光照亮了屋內後,華永端着一盆溫水走了進來,道:“二公子,該起牀了。”
沈玉嘉也不睜眼,躺在牀上哼哼卿卿幾句,有氣無力道:“唉吆,頭疼,難受啊,讓我再睡會兒。”
“不能睡了,有人來訪。”華永苦笑道。
沈玉嘉砸吧砸吧嘴,不耐煩道:“誰啊,讓他明天再來。”
華永搖搖頭,把水盆放在架子上,轉身走出門,一路來到了廳中,朝着一男一女拱手道:“不好意思,我大哥昨夜喝多了,直到現在也無法叫醒,二位若是沒有急事,可否明日再來?”
男女二人聞言,女的倒是一臉從容淡定,而男的可就有些怒了。
“腳跟不站穩,便學會放縱了,這戴騰也不過如此!”
華永眉頭一皺,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名漢子,寒聲道:“閣下可否注意一下言詞!”
這漢子聞言雙目一瞪,正要發作,他身旁的女子一揮手,攔住了漢子,道:“既然戴大人酒醉未醒,我等這便告辭。”
“不送。”華永冷哼一聲,轉身先一步離開廳內。
這對男女剛剛離開郡守府,男的便猙獰道:“楚相,你爲何要求見此人,這傢伙在傳聞裡,是少不正經的山野痞子將,爲人滑稽,不懂禮數,真不知道來拜見他有什麼好,如今倒好,不僅浪費時間,連人都見不到,真是氣死我了。”
聽這男子稱呼,他身旁儀態端莊,明豔照人的女子,竟是東齊丞相楚苓君。
楚苓君面無表情,走了幾步忽而停下,待四周沒人後,她纔開口道:“戴騰此人,以前名不見經傳,無人相識,可自從他出現後,樑軍便有如神助,輕而易舉取得南昌!”
說到這,楚苓君美目眨動一下,又道:“進攻揚州的各路大軍,誰不是一路劈荊斬棘,而反觀這戴騰,一路直奔錢塘而來,所遇荊棘虎獸無不退讓,東齊無論兵多兵少,統將何人,卻無人可以阻攔,特別是他手下那名鐵槍將軍,連殷達安都命喪他手,此等人物竟會追隨於你口中這位少不正經的痞子,顯然他的確有些過人之處,我若是不見識一下,心中難安!”
“楚相說的是趙穆吧,哼!此人能殺殷達安,或許也只是巧合罷了,畢竟兩軍打仗,一不小心便會被飛來橫箭射死,或許殷達安就是喪命在暗箭之下,反正沒與我交手過的人,傳聞他再厲害,在我眼裡,也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
漢子不再提及戴騰,而是開始說起了趙穆,並且還狠狠把自己讚美了一翻。
楚苓君皺皺眉,但卻沒有說什麼,只是捏住一點裙襬,跨過轎木,轉身坐到轎子裡,便吩咐轎伕回客棧。
第二天,楚苓君再次準時而來,此時沈玉嘉早已酒醒,聞言得知有人拜會,他卻沒有見,而是讓華永繼續將他們打發走。
如此一來,可是又把大漢給激怒了,差點就要和華永動起手來,好在有楚苓君阻攔,纔沒有讓事請走向惡劣。
沈玉嘉當然不知道拜會他的是楚苓君,不過就算知道了,他或許真就不敢見了,而他之所以現在不見,完全是忙着自己的事請。
昨天下午酒醒後,沈玉嘉思前想後許久,決定還是回去洛陽,雖然很危險,但是洛陽總比錢塘離雍州近吧,而錢塘在東,天水在西,距離三千多裡,倘若蒙哥當上了可汗,他現在要從錢塘跑去救援,不晚纔怪了,到那時候,家中的妻兒咋辦啊?
所以,他爲了能在洛陽安全的渡過一段時間,就必須要做一些改變。
自從在白雲觀醒來後,沈玉嘉計劃每天都在太陽下習武,之後又參軍一路過來,曾經的小白臉如今已經變成和老婆大人一樣,小麥色了,如今要是在稍微改變一些特徵,即便遇到熟人,若不仔細看,很難辨認出他就是沈玉嘉。
次日一早,想了半天,有修整了半天,一個全新面貌的沈玉嘉,便展露在華永與趙穆面前,當兩人見到出來的沈玉嘉後,都是一呆,一開始,還以爲是誰亂闖入了二公子的房中呢。
以前有一些彎彎的眉毛,被沈玉嘉修剪成了一對劍眉,配上他被亂就明亮的眸子,這一雙劍眉星目,竟憑空給他增添了七分英氣。
然而,光看眉宇他的確是英氣逼人了,但往整體上看,不由讓人想要發笑了。
“咦,二公子,你這是四條眉毛呢,還是四條鬍子呢。”華永指着沈玉嘉的臉笑道。
趙穆強忍住笑,怪道:“有了這四道鬚眉,我想大人回到軍營裡,怕是立即被兄弟們拿下了!”
沈玉嘉微微一笑,拇指在兩片小鬍子上摸了一下,正要靠口,突然一下人來報,稱府外有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