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齊歷,童慶五年四月末。
顏芷綺率軍兵分兩路,一路收服澠池、河陰、新安,另一路攻佔洛寧、宜陽,最後在函谷關外會合,並在第二天便展開對函谷關的試探攻勢。
函谷關守將出乎意外,竟然有兩名,兩人的守城術各不同,一個打法激進,那怕是試探性的攻勢,也十分慘烈,而另一個則要冷靜許多,雙方箭來彈往,少有近身接觸。
這種一天一種花樣的打法,讓顏芷綺長達了五天的試攻戰,毫無進展,更別提要探聽敵軍虛實了。
戰事剛剛僵持下來,敵軍情況還未知,而顏芷綺這邊的議事帳篷裡,可就有些亂了。
顏芷綺是想傳信給父親顏程,讓他出兵攻打荊州南鄉郡,這得到顏芷綺舊部童奇、徐江等武將的認可,然而以軍事魯盛爲首的參謀黨,卻堅持反對,稱函谷關情況位置,敵人數目究竟有多少也不知,冒然讓顏程深入荊州,恐怕有詐,導致戰事進一步的拖延。
顏芷綺脾氣可不好,她動手的時候,可比說話多得多,但是這幫官僚先生,可都是龐旭派來協助她的人,她不敢不聽他們的建議,否則要捅到皇上那,保不準事請會更糟糕。
其實魯盛他們也沒有想要針對顏芷綺,至少目前沒有,而他們提出的建議,也都是中庸之舉,或許這便是文武的不同之處,顏芷綺想要兵行險招,而魯盛想要穩紮穩打,誰也沒錯,所以只能僵持。
“……情況就是這樣,現在議事帳篷裡爭辯不斷,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吳銳將顏芷綺他們商討的事請告知沈玉嘉。
雖然沈玉嘉是站在顏芷綺這邊的,但是得知情況僵持下來,他卻鬆了一口氣。
原因無他,尹天左的後手還沒有展露,他與楚苓君就感覺事請不對勁,在猜測不到這小子要幹什麼前,目前的情況纔是最好的。
“大人不想要插一腳?”吳銳看着鬆口氣的沈玉嘉後,疑惑問道。
“不……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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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沈玉嘉這話,吳銳是不明所以,正要詢問時,沈玉嘉便先開口道:“你先回去吧,情況不變就無需過來了。”
“是!”
吳銳雖不知沈玉嘉打什麼算盤,但既然大人都這樣說了,他也不敢違逆。
待吳銳離開後,楚苓君摸着滿下顎的粗胡茬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笑道:“我說的沒錯吧,事請沒有對錯,只有順不順心,現在你的老婆大人,心裡肯定堵得慌!你還要把這幫呆子宰了嗎?”
沈玉嘉白了一眼楚苓君,未曾開口,便看到賈祿急忙忙的走了過來,沈玉嘉招呼了一聲“老二”賈祿聽到後,一眼便瞧見大人的位置,便快步走來稟報道:“老四已經調查清楚了,走旱路絕對不行了,但是……水路還可以!”
“你說的是洛河?”沈玉嘉皺眉道。
“沒錯,除了洛河,其他小溝小渠都被網死了,而洛河兩岸雖然有樑軍把守,不過人數不多,並且他們只是攔截船隻,若是我等潛水過去,可有六成把握!”
一聽這話,沈玉嘉還未作答,一旁的楚苓君便冷聲道:“你們要幹什麼?”
“沒什麼,你就甭管了。”沈玉嘉回頭衝她笑笑。
楚苓君臉色更加冷了,她嚴厲道:“別怪我不提醒你,那天我只是開玩笑,即便可行,也不是由你來執行!”
“誰的命不是命啊!”
沈玉嘉雖然在笑,可這笑容,卻完全沒笑意,反而多了一股耐人尋味的感覺,讓楚苓君突然發現,她再次看不透這傢伙了。
對於西齊大駙馬,楚苓君以前就有所瞭解,傳聞他不務正業,喜歡搗騰稀奇古怪的東西,而且貪生怕死,好色成性,乃是天水一大紈絝。
而楚苓君所認識的戴騰,雖說不上貪生怕死,但可以看出,他絕對不想死,更不會去送死,在與以前甚至的沈玉嘉聯合在一起,楚苓君認爲他應該是一個不想死的臭懶鬼,至於色,也只是個色而不淫的膽小鬼。
可今兒個這是咋了,這傢伙居然揹着自己,讓人打探潛入洛陽的路,莫非他真想親自到洛陽當一回刺客?
別說他有沒有這個本事,既然讓楚苓君知道了,那她就不能讓沈玉嘉去冒險,因爲她知道沈玉嘉的重要性,倘若他死了,那……欠自己的人情,誰來還?
正如楚苓君所想,沈玉嘉是一個懶鬼,也是一個有色無膽的敗類,但是那已經是曾經了,他當過兵,做過將,見過血,還殺過人,特別是在揚州的那些日子,跟隨自己的人,死了沒有千八百,也快六七百了。
不過這不僅沒有讓他不怕死,反而更怕死了,正真讓他感覺誰的命都是命時,卻是在河陰,祥和安逸的生活,反而讓他突如其來的感到生命的可貴,他無法忘記,那些淳樸的百姓遭受的生活是這麼樣的,他們得罪誰了?
三天前,路過河陰,沈玉嘉都不敢回去看一眼,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勇氣,但是他心裡,更不怕死了。
擒賊先擒王,顏芷綺十分明白,所以她苦練箭術,但是她一箭能射死坐在皇宮大殿,有成千上萬人保護的皇帝嗎?
所以,刺客纔是王道啊!這也難怪爲什麼,龐家會有神衛營,李家會有天威府,各大世家會私養死士與暗衛,還不都是明白這個道理!
只要尹天左和李毅德一死,這場仗便能少死很多人,沈玉嘉怕是數也要數幾天了。
如此划算的買賣,爲何不做?況且他就一定會死嗎?
似乎看出了沈玉嘉的想法,楚苓君寒聲道:“沈玉嘉,你不要瘋了,御人者爲上,御人先御心,只要你聽我的,保證有人會去幫你的,你何苦自己冒險潛入洛陽呢!”
“誰說我要去了,我不就是預備手段嘛,不一定用得上的。”沈玉嘉恢復了以往的神色笑道。
看着嬉皮笑臉的沈玉嘉,楚苓君呼出一口氣,但語氣還是森冷的喝道:“總之,你絕不能以身犯險,否則我把事情捅到顏芷綺那裡,讓她把你抓起來!”
“得得得,我怕了,我不去了,行了吧!”沈玉嘉高舉雙手,故作投降狀道。
沉默了許久,沈玉嘉見楚苓君還直愣愣的站着,便好奇道:“有……有事嗎?”
“沒有。”楚苓君面無表情道。
“那你還杵在這幹哈啊?”
“監視你。”
“我不是說我都不去了。”
“不去也要監視。”
“……”
“好吧,看來……本公子真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風流而不下流,浪蕩而不淫蕩,乃一朵梨花壓海棠的極品美男,贏得女子芳心那是輕而易舉,只是想不到,連林公子這等爺們,也被本公子吸引了,我可真要謝謝我爹孃啊!”
一聽此言,楚苓君幾欲作惡,見沈玉嘉又要開口,楚苓君趕緊說道:“反正我要是一個時辰見不到你,便會把事情告知顏芷綺,你知道掂量着!”
說罷,在沈玉嘉有一番的自誇中,楚苓君跑沒影了。
收回目光,沈玉嘉笑容斂去,看着賈祿道:“召集趙穆、老四、老六、老八,今夜到我帳篷外的乾柴堆後議事。”
“是!”
賈祿點點頭,四目一掃後,便去召集人了。
雖然楚苓君警告他了,可是真要一個時辰見不到,除非你一個姑娘家要陪我睡,否則你哪能看的住我啊。
可是他真的低估了楚苓君,雖然不陪睡,可這丫的居然用錢收買倆小兵,輪流監視他的一舉一動,這可把沈玉嘉鬱悶得不輕,只好把晚上的事請推一推。
接下來幾天,顏芷綺在和魯盛僵持不下,而沈玉嘉也在和楚苓君僵持不下,看來這丫的是鐵了心要阻止他去當刺客了。
“我說我要去當刺客了嗎?你這樣天天讓人盯着我,累不累啊?”
沈玉嘉找上楚苓君,開口就來了這麼一句,楚苓君不爲所動,淡淡道:“我不累。”
“那倆小兵也累啊。”
“他們那是自願。”
“……”
“替你向你媽問聲好。”
沈玉嘉說完,扭頭便走,留下一臉莫名其妙的楚苓君。
和楚苓君鬧僵了,沈玉嘉只能自己思考了,不過真想要攔住他,就憑倆小兵遠遠不夠,黃昏時,沈玉嘉便直接衝着那剛換崗監視他的小兵道:“兄弟,借個火。”
“借火?幹啥?”小兵毫無防備,看來他料想沈玉嘉不會把他怎麼着,可隨知道,就在他疑惑說完,沈玉嘉手起刀落,一記手刀直接將他急暈了。
把小兵拖到帳篷裡,躺倒自己牀上蓋好被子,將一封信放到他枕邊,沈玉嘉壓低了一下頭盔,慢慢走了出去。
“大人,你總算來了。”
距離帳篷不遠的乾柴堆後方,五個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沈玉嘉看着他們道:“情況有變,今天便走。”
“這般急?不考慮其他路線了?”賈祿皺眉道。
“沒時間了,完了我就走不了了,趙穆帶隊,我們五人跟在你後面便可出營地。”
趙穆是火頭夫長,擁有可以離營採集野菜充當軍糧的資格,不過每次帶隊不能太多,不過五個人綽綽有餘了。
趙穆自然不會拒絕,當即就帶着五人大搖大擺的從軍營後方走出,趁黃昏時分,六人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軍營崗哨的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