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漸至,大雪覆蓋了整座城市,二十天的時間裡,他們從繁華的馬德里到倫敦,然後緊接着是柏林和布拉格,最後停留在了羅馬。
談判的項目很繁瑣,快的一兩天完成,慢的則是呆了整整一個星期,凌筱筱每天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不停地備案和整理策劃方案,盡全力爭取拿下項目,泰勒對她的態度也叢一開始的擔憂變成了讚賞。
幾年之後再次來到羅馬,凌筱筱心裡感受卻和當年全然不同,那個曾經讓她憎惡的人,此刻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裡,刻進骨髓裡,融入血液裡。
“明天就回去了,今天想去哪兒?”
夜天佑每天在酒店裡等她回去,偶爾會在白天的時候出去走走,給她和孩子們買成堆的禮物,然後提前寄回家去。
凌筱筱看了一眼外面寒風呼嘯的天氣,往被窩裡縮了縮,眼看着就要過年了,他們回去之後可以申請休假一週,不過不知道夜天佑是不是明天就回飛回京城。
“哪兒也不想去。”
夜天佑挑眉,把她抱到懷裡,昨晚他們工作順利完成所以和泰勒一起去吃了頓飯,三個人都喝了不少酒,一覺睡醒已經天亮了,可她居然不抓住這個機會出去玩?
“穿件厚的外套就好,我帶你去逛街?”他的聲音帶着幾分誘惑和鼓勵,就像大人給孩子的獎勵一樣頗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凌筱筱咬着脣,看夜天佑的眼神帶着幾分傷感,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讓夜天佑笑得胃疼了。
“你來了半個月了,明天就回京城嗎?”這半個月他每天都在不停地買東西給威廉寄過去,如果他有時間回去的話,又怎麼會一直給孩子和她買東西?
夜天佑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啄了一口,聲音帶笑:“寶貝兒希望我什麼時候回去呢?”
因爲酒精的作用凌筱筱頭微微有些脹痛,她無力地動了動胳膊,懶洋洋地道:“我想去洗澡。”
她希望他永遠都不回去,但是這不可能,她希望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明顯也不可能,所以她還是不說出來的好,只要不說出來,就可以永遠美好……
“好。”
修長的手指在她鼻尖上輕輕地颳了一下,打橫抱着她進了浴室裡,寬大的圓形浴缸看起來很溫暖,夜天佑總是在她睡醒前就提前把浴缸裡放滿熱水,讓她一睜眼就能先洗澡。
“唔……還是泡澡最舒服,今天不想出去了。”
凌筱筱眯着眼靠在浴缸邊上,連續二十天,除了開始的休息過兩天之外,後面幾乎沒有一天休息,再加上她親戚來訪,整整一個星期他們都只是相擁而眠。
很明顯他明天就要離開,她不想浪費時間去逛街,三年前她來過羅馬一次了,現在一點兒都不覺得新鮮……
擡手把她抱到懷裡,夜天佑下顎抵着她的頭頂笑道:“真的不想出去嗎?一會兒後悔了怎麼辦?”
凌筱筱回頭往他懷裡蹭了蹭,臉貼着他的肩窩不動彈,“不想出去,你還沒說你哪天要走呢?”
“明天……”
夜天佑抿着脣笑,原來這小東西是怕他要走了所以不願意出去,不過想起來最近一週他都過得跟和尚一樣,也不想告訴她明天不走的事情了。
“哦。”
凌筱筱撅着嘴沒說什麼,小腦袋朝他懷裡拱了一下停住不動了,這個動作只有她難受的時候纔會做。
夜天佑擡手輕輕的拍她的頭,像對待孩子一樣溫柔,“哦什麼呢?小東西捨不得我走嗎?那我就不走了。”
“又騙人……”
凌筱筱擡眼看着他,浴室裡的氤氳霧氣掩蓋了她已經溼透的睫毛,雖然她知道分開是必然的,但是他守在自己身邊半個月那麼久,已經讓她不想讓他離開自己。
“不相信我嗎?我是不是該懲罰你?”
夜天佑笑着往後一靠,懶散地靠在浴缸邊上,看着浴缸底部的按摩氣泡,似乎在發呆。
看樣子威廉確實沒告訴她自己的打算,說起來他的努力也沒有白費,不管是不是勝之不武,她只能是他的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噗!”
凌筱筱擡頭看着夜天佑,聲音帶着幾分挑釁,眼睛眯着靠在他肩頭,手指慢慢地在他鎖骨上劃過。
“你笑我?”
夜天佑挑眉,小東西膽子越來越大了,以前怕他怕的要命,現在欺負他一點兒也不留情面了,真是……
“我怎麼敢笑你?我怕被你吃的連骨頭都不剩,只是覺得你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凌筱筱眨眨眼趕緊哄,夜天佑的壞脾氣說起來其實也很容易哄,只要順着他的意就可以,雖然有時候這傢伙挺過分的,不過跟三年前相比不僅有人情味,還會關心體貼別人了……
“嗯?”
微揚的聲音聽起來帶着鼻音,半眯着的眼睛睜開,掃視着凌筱筱沒在水裡若隱若現的部位,帶着炙熱的灼燒感,讓凌筱筱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幾分。
“我是說……現在更好。”
見苗頭不對,於是趕緊改正,凌筱筱深知好女不跟男鬥,並且千萬不要招惹一頭髮情中的獅子,因爲,不作死就不會死!
“是嗎?”
夜天佑微微擡起眼瞼,狹長的眼裡帶着笑意,溫熱的大掌搭在她後腰上,一點點的把她的腰按在他身上。
“喂……”
凌筱筱出聲抗議,她只是想跟他呆在一起,這二十天他已經買了很多東西寄回家了,所以她纔不想去逛街,但是現在是早上十點半,她可不想一整天呆在牀上,會出人命的!
“寶貝兒不是說不想出去嗎?”
促狹的笑蔓延在他的眼底,看不清情緒的模樣帶着優雅和慵懶,讓她的堅持一點點的鬆懈下來,任由他的手摟着自己貼在他胸前,感受他和自己的心跳。
沉穩有力的心跳讓她覺得皮膚髮燙,緊張地舔了一下嘴脣,然後轉頭把脣貼在了他心口上。
柔軟的吻讓夜天佑渾身一怔,原本只是想抱着她靠一會兒的心突然狂亂地跳了起來,並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筱筱……”
低沉暗啞的聲音透着幾分焦慮,他知道她前幾天還在生理期,今天也許是喝酒喝多了所以她纔想泡澡,不過還是淋浴對她身體比較好。
“嗯?”
凌筱筱擡頭看他,捲曲的眼睫毛輕掃過他的胸膛,隔着溫熱的肌膚直接撩上了他的心,她想在距離他心最近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吻,告訴他她愛他,不管他們未來會怎麼樣。
“不然我還是抱你淋浴吧,你不是生理期嗎?”
夜天佑臉上一本正經地說道,手卻緊緊地摟着她沒鬆開半點,很明顯他的身體和大腦已經在分開行動了……
“不用,昨天就過了。”
凌筱筱笑了起來,尖尖的小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環在夜天佑腰上的手慢慢地鬆開來,緊接着就纏上了他的後頸,遞上自己的脣。
他們在一起四年多,大部分時候都是他主動她很乖順,凌筱筱極少有主動的時候,更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放鬆地想肆無忌憚地清醒地瘋狂一次……
夜天佑錯愕的表情把凌筱筱逗樂了,她好心的啄着他的脣解釋道:“一般生理期大概五天就結束了,這次比較長有一週左右,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的緣故,不過昨天也已經結束了。”
“是嗎?”夜天佑笑了笑,更加不想告訴她自己明天的打算了,他本來就想給她個驚喜的,明天回去之後再說也是一樣。
“嗯。”
凌筱筱點點頭,似乎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去,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導着她,所以她突然停下來,然後撅着嘴靠在他懷裡不動了。
夜天佑見她突然停下來了,低頭蹭到她臉頰邊去:“怎麼了?”
“沒什麼……”凌筱筱咬着脣不說話,她總不能跟夜天佑說我*但是不知道該怎麼上吧?
“下下個月天翔和明淑就訂婚了,可能年底會結婚,夜氏現在還是二哥一家在管理,雖然烏煙瘴氣一團糟,不過不太影響運營,白子航和白述聯繫上了,只是白述沒有表態說他到底回不回來,子櫻和凌雲有孩子了。”
夜天佑摸着凌筱筱的頭髮道,長長的頭髮一直覆蓋到她的後腰延伸到水裡,黑白分明的視覺衝擊讓他覺得呼吸困難,但是有些話他想問問她,至少她以後不會後悔……
“你這是在跟我彙報工作情況嗎?我又不是你上級。”
凌筱筱聲音悶悶的,果然男人也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興致的,她還是不要繼續研究怎麼攻克難關了吧,跟他說說話也是好的。
“嗯,我在跟老婆大人彙報我的情況,讓老婆大人好放心地工作和照顧孩子們,儘快回家來。”
夜天佑笑了笑,手指順着她的長髮滑下去,他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女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溫柔美麗靈氣並且秀色可餐……
“噗嗤!那你繼續,我聽着呢。”
凌筱筱挺了挺胸,假裝嚴肅地擡頭看着他,溫熱的小手捏在他臉上揉來揉去的欺負他,她知道只要夜天佑心情好的時候,自己怎麼欺負他都是可以的。
“子櫻有了孩子,白述對外聲稱還沒找到,所以白家想讓白子航娶妻了,並且很急。”
夜天佑看着凌筱筱的眼睛,目光裡帶着幾分審視和詢問,如果她在乎白子航的話,也許會替他難過的吧。
凌筱筱偏着頭看他,然後點點頭笑了:“也該是這樣的,子櫻都有孩子了,白家催促白子航結婚也很正常。”
“……”
夜天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似乎想從她眼底看出來隱瞞或者異樣,可是什麼都沒有!
“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凌筱筱不樂意了,轉頭在夜天佑鎖骨上一口咬下去,上面有個淺淺的痕跡是幾年前她咬的,但現在她只是輕輕地咬了一口,不痛不癢的。
三年多以來自己對白子航的無法拒絕始終讓他走不出來,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她才發現,她做不到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讓他離開自己,雖然她欠他的太多,但是她能給的關心和友情,卻不是白子航想要的。
所以,不如放棄。
儘管她不願意放棄這個朋友,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爲他做什麼,說她自私也好膽小也罷,她不能再縱容白子航對她繼續下去……
“我只是覺得意外。”
夜天佑笑着在她脣上啄了一下,暖暖的聲音帶着十足的笑意,他以爲她會和以前一樣不知所措,但她終究還是長大了,那個善良的女孩兒也開始權衡利弊和結果,懂得保護自己了。
“是嗎?難道你希望我做點兒什麼?”
凌筱筱不高興了,有種被人不相信的即視感,就算他笑得再怎麼動人心魄,她也不打算被美人計勾引,那樣多沒底線……
“當然不是,我只是怕你太心軟,捨不得見到他痛苦,或者……唔!”
夜天佑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捂被她掐的要充血的位置,卻被她拉開,小小的人變得霸道起來,咬牙切齒地死死的捏着他痛處不放。
“繼續說啊?哼!”
凌筱筱昂了昂下巴,大有一副你敢說說看我保證不會打死你的架勢,看的夜天佑突然笑了起來,只是身體的疼痛和他臉上的笑意配在一起就變得很古怪,痛苦的笑容大概比哭着笑更難看……
“咳咳!快鬆手,要斷了……”
夜天佑磨牙,她的力氣其實不大,剛纔只是被她嚇到了,但是見她一副小壞蛋的樣子特別可愛,他倒有點不想繼續聊天的想法了,一拱一拱的暖意撩撥着他的心。
“誰信啊?你以爲我三歲嗎?這地方根本就沒有骨頭怎麼會斷?”
凌筱筱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壞笑着用力又捏了下去,聽到夜天佑嗷的叫了一聲,然後才鬆開一點,卻沒有讓他有逃脫的可能性。
“……誰說的?我可沒跟你說過這些話!”夜天佑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枕在腦後面,咬着脣道:“坐上來。”
“嗯?”
凌筱筱以爲自己聽錯了,他剛纔不是根本就不想嗎?現在怎麼又想了?況且他那副痛苦的表情不是真的不舒服嗎?
接踵而至的問題瞬間塞滿了凌筱筱的腦袋,自己卻因爲一直以來習慣聽他的吩咐乖乖地坐了過去,直到他蹭在自己耳邊叫她乖寶貝的時候,凌筱筱才意識到自己真是傻了……
只是,這世上也沒有後悔藥可買,等她再次能開口說話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
懶洋洋地躺在牀上吃午飯,外面陰沉沉的天氣似乎也不影響凌筱筱的心情,她一邊吃東西一邊聽夜天佑繼續彙報“工作”,覺得有點不太真實。
因爲以前他從來不會跟自己提起京城的事情,現在他卻事無鉅細地跟自己說,不僅說了還總是問她的意見,這是爲什麼?
“雲家的嫡系其實只有雲慕錦一個了,雲慕鋒在字輩上雖然聽起來和雲慕錦很近,但其實他只是一般嫡系,不過他卻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夜天佑把切好的牛排遞給凌筱筱,換下來她面前空了一個角的意麪盤子,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也就是說,如果雲慕錦真的是我的便宜爹的話,我和兒子們就是一塊大肥肉,對嗎?”
凌筱筱的話讓夜天佑“噗嗤”地笑出聲來,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點點頭。
“半個月前雲家宣稱找到了你,雲家嫡系唯一的繼承人云若曦,只是不知道他們又想玩什麼花樣了。”
夜天佑心底隱隱地覺得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雲家那麼做只是想給四大世家敲警鐘罷了,畢竟四大世家現在的家主都是他們這一代的人,說起情面來,最沒有請面的就是雲家!
“嗯,明年回去之後雲家人還會對孩子們下手嗎?我很擔心。”
凌筱筱不怕面對夜家和雲家,但是她擔心雲家還是會不擇手段地搶奪孩子,還有夜家的老爺子……
夜天佑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聲音沉穩:“有我呢,不怕,誰也不敢動你們。”
“嗯。”
凌筱筱點點頭,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兒了,她比以前更堅強更懂事,並且更狠心!
人總是貪心的,一旦擁有過就不想再放棄,觸手可及的幸福和廝守一生的承諾她都想要,不僅是爲了兩個孩子,更是爲了她自己。
她愛他,也只愛他。
大雪下了一夜,巴黎的天空卻異常明亮,克洛維城堡外面的草地被皚皚白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白的世界卻讓凌筱筱覺得心裡溫暖如初。
因爲,夜天佑今天陪着她回來了,說他留到過完年之後再走,她還不知道,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
客廳裡跟孩子們捉迷藏的雲若彤笑得很大聲,見到夜天佑的時候孩子們放下手裡的餅乾直接朝他撲了過去,抱着他大概有三十秒之後才鬆開,眼裡都是笑,“爸爸和媽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