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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猝不及防,尚未明白是什麼事,就聽見“啾”的一聲槍響。
她心跳驟停,驚得渾身發涼,
“言格!”
“我沒事。”他在第一時間回答她。
很快,他又用力地重複了一遍,“甄意,我沒事。”
甄意瞬間心安,可想起她倒下之前,餘光看見司瑰把卞謙推開,才平復的心跳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從言格懷裡鑽出來,定睛一看,司瑰沒有危險。
夜裡的世界很安靜,只有呼嘯的海風,和女孩心碎的嗚咽。
此刻的司瑰再度被卞謙敏捷地護在懷裡,她仰着頭,貼在卞謙的脖頸間,嗚嗚地哭着,哭得肩膀一直在抖。
卞謙沒有了一點兒聲響,有好幾秒,他只是一動不動地摟着司瑰。明亮的燈光裡,他的臉清秀,雋永,蒼白的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在司瑰耳邊說了句什麼。
風聲太大,只限她一人聽到。
司瑰怔住,停了哭泣,彷彿靜止。
終究,他寂靜而無力地垂下頭,嘴脣從司瑰的臉頰邊緩緩劃過。
夜色璀璨,對面的伊麗莎白港燦若銀河,五彩斑斕的禮花騰空升起,在夜空海面交輝相映。
這個夜晚,世界各地的人都在歡騰慶賀,
他卻悄無聲息,在海風中仰倒下去,撞到欄杆上,翻身墜入了幽深的海里。
“阿謙!!”
司瑰尖叫,伸手去抓。
眼見她要撲過去,甄意瞬間衝上去抱住她,攔在她身前,護住司瑰的肚子,任自己被司瑰衝撞着背脊狠狠磕到欄杆上,一時間眼冒金星。
“阿謙!”
司瑰大哭,推搡掙扎着要去抓人,可卞謙已經墜落海底,濺起的浪花很快就被涌動的潮水吞噬掉。
甄意也哭了:“阿司你別這樣,你肚子裡還有小寶寶啊。”
可也就是在那一瞬間,言格利落地脫了風衣,兩三步衝過來踩在欄杆上,縱身一躍,跳進了海里。
“言格!”甄意大駭,回頭去看,海里水流湍急,早已沒有了人影。
甄意心驚膽戰,可司瑰此刻情緒激動,她也不敢鬆手,怕司瑰失控之下碰撞到肚子。
很快,更多的警察從橋上跳了下去。
深夜的海風凌厲,冰冷,吹得人瑟瑟發抖。
司瑰掙脫不過,死死摟着甄意,哭得撕心裂肺。
甄意不敢看海里,緊緊地把哭成淚人的司瑰摟在懷裡,又冷又懼,和她哭成一團,顫抖着安慰:“阿司,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話這麼說,心裡卻疼得幾乎麻木,司瑰這樣絕望悲傷,她好怕她不會好起來了。
……
夜色中的海港,遠處,耀眼的禮花開始徐徐地在空中綻放。
司瑰早已止了眼淚,風乾的淚痕斑駁在臉上,她立在空曠的碼頭上,望着忙碌的人羣發呆。
甄意拿毛毯裹着她,用力摟住她單薄的肩膀,也不知能不能給她溫暖和力量。
卞謙渾身溼漉,右胸口鮮血淋淋,被幾位特工擡上擔架。漆黑的頭髮一簇簇貼在慘白色的臉頰上,一位特工麻利地給他戴上了呼吸罩。
人影交錯而忙碌。
碼頭的探照燈下,他雙眼緊閉,臉煞白得刺眼。
司瑰隔着十幾米的距離,遠遠地盯着他寂靜的臉,目光筆直,凝滯。
終於,他被擡上直升機,機艙的門無情地闔上,再也看不到了。
直升機螺旋槳漸漸加速旋轉,颳起猛烈的風,吹得人左搖右晃。
甄意抱着司瑰把她往後拉。
司瑰被甄意牽着,呆呆地後退,仰望着騰空而起的直升機,夜色中,淚水盈盈,再一次滑過蒼白的臉頰。
“甄?”
“什麼?”
“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是不是?”
“……”
甄意仰頭,海上的星空怎麼會那麼燦爛,深灰色的直升機很快就隱匿進了夜幕了。她無言以對,摟住司瑰的肩膀,一低頭,眼淚砸進她的脖子裡。
絢麗的禮花繽紛奪目,在新年的夜空密集地綻放。
兩個女孩寂寞而消瘦的身影,一點點被夜色吞沒。
……
司瑰最終也被醫護人員送返去醫院了。
……
大橋上燈火通明,碼頭邊空曠寂靜,海灣依舊深沉而波盪,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寧靜。對面的海港愈發熱鬧,卻不屬於這裡。
言格剛纔跳海救卞謙,渾身都溼透了。
到了深夜,海上的風有點兒大,吹在身上,冰涼透心。
他眺望一眼海水對面的伊麗莎白港,不經意看了眼手錶,零點差3分。
他扭頭,看向身旁站立的另一個男人,此番從國安部過來的特工小組組長孟軒,再過一會兒,孟軒也要連夜趕回去了。
夜愈深,風愈大,吹得兩人的頭髮都在張揚。
“那個引着警察在街上到處竄的小子被抓到了。”孟軒放下剛打完的電話,說,“他是搞極限運動的,在網上接到一個可以引起全城轟動的飛車案,就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想出名。呵,現在的年輕人……”
言格不知聽也沒聽,望着遙遠的伊麗莎白港,“happynewyear”的字符在寫字樓上飛舞,映在他漆黑的眼眸裡,亮燦燦的。
“不是他。”言格收回目光,淡淡地說。
孟軒扭過頭來,一副願聞其詳的姿態。他知道言格不是說飛車,而是說卞謙。
言格道:“他看上去的確像幕後主使,可就像我之前和你分析過的,外邊的這個幕後人除去高智商,控制力執行力很強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他和厲佑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密,
親密到一方甘願永遠被囚禁,以換取另一方自由,而另一方則會一直嘗試挽救他;
親密到在外面的另一方會嚴格執行他們的計劃,絕不背叛。
就像枕頭人故事裡的兄弟一樣,一方爲另一方犧牲,死也絕不會背叛他們的信仰。
而卞謙出現在醫院擄走司瑰的那一刻,情況就不對了。”
孟軒扯起嘴角,踢了一下腳下的沙石,道:“我也覺得不對。和這個幕後人交手那麼多次,那個人應該比卞謙對自己更嚴酷一些。
就像你說的,他爲了司瑰涉嫌時,我就隱約猜測,除了他,還有一個人。”
孟軒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費心那麼久,結果抓到了可能只是一個更高級的執行者。你不該說‘不是他’,應該說,‘不止是他’纔對。”
言格眼眸微斂,沒吭聲。
想起卞謙拿槍挾持甄意的時候,沒有拉開保險栓。這個細節讓他稍稍介意,這也是爲什麼他會第一時間跳下海去救他。
但,很多事情已無跡可尋,也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了。卞謙現在被特工們帶走,自然會有他們的處理辦法。
索性的是,還活着。
言格稍稍垂下眼眸,遮掉了眼底細碎的光芒。
有人說,活着就有希望。可這樣,永遠消失,兩不相見。希望又在哪裡?
孟軒望着蒼茫黑暗的大海,微微眯起眼睛,心有不甘:“真正的幕後人仍舊在暗處。追蹤那麼久,這是最近的一次。可惜,他太謹慎小心了,什麼事都沒有親自行動。不知道能不能從卞謙口中套出些什麼,就怕他們沒有見過面。
現在,所有的實驗品都沒了,他以後更不會再露出馬腳。”
停了一秒,察覺到不對,他回頭望了一眼言格的車,玻璃黑漆漆的,看不到人。
問,
“甄小姐情況怎麼樣?”
言格沉默半晌,道:“很好。”
話這麼說,眉間卻籠了淡淡的愁雲。甄意很好,但他感覺得到,她的精神一直都是警惕着的,時刻都在害怕甄心的反撲。
即使這些天他對她的治療很不錯,但他們都清楚,這種病,不可能根治。
孟軒想到什麼,又說:“知道嗎?msp最近研發了一種奇怪的藥物,聽說是治療人格分裂的。”
言格的目光挪過來。
“還在實驗階段,只針對雙重人格分裂,多重的不行。據說那種藥物可以毀滅掉精神裡的一個人格。只不過……”孟軒遲疑半刻,“是隨機的。”
言格眸光微閃,收回去了,臉色淡淡如水。
甄意的病情,他並不心急,也不沮喪,每隔幾天給她做一次心理輔導,他一點兒也不膩煩,即使時間的跨度拉成一生那麼長。
“幕後人的事情,你們準備辦?”言格問。
孟軒無奈地嘆氣:“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只能指望卞謙醒來提供新的線索。就怕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誰。不過,”他停了一下,“還有一種方法。”
“什麼?”
“唯一一個還有價值的實驗品還在,可以拿她做誘餌引他出來。”孟軒眼眸漸深,試探着道,“只要你稍微鬆懈點,不要把她保護得那麼緊。”
“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言格極淡地提醒。
“ok。”孟軒深吸了一口氣,胸腔裡全是冰涼的冷風,“當我沒說。”
“沒事我先走了。”言格轉身。
孟軒望着他的背影,提醒:“那你要把她看好了。”
言格腳步未停,背影在海風裡料峭而挺拔,頭也不回地離開。
……
拉開車門,甄意在後座上有些困困地睡着了。她裹着毯子,縮成一小團,只露出白皙的臉蛋。
言格看了一眼手錶,已經過零點了。擡頭望,對面的海港,禮花綻放在整個夜空。
他低頭,把手錶的分針往回調了一格。
言格俯身,手心輕輕去撫摸她的額頭,嗓音輕磁:
“hey.”
“唔?”她懵懵地應一聲,因他的手有些涼,她顫了一下,擰着眉頭,嫌棄地把臉蛋往毯子裡縮了縮。
言格:“……”
“甄意,”他的手鑽進去把她的臉蛋捧出來,半哄的語氣,“看時間。”
他把手錶湊到她跟前,緩緩而安然地念,“1o,9,8……”
甄意歪頭睡在他清涼的手心,聽見倒計時,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呆呆看了半晌,漸漸,眼神開始聚焦。她望着錶盤上一格一格挪動的秒針,眼睛裡星光璀璨,欣喜地嗡嗡:
“要跨年啦。”
封閉而溫馨的車廂內,他極淡地彎了彎脣角,繼續念着:“7,6,5……”
她小手揪着毛毯,臉頰貼着他的手心,不知爲何,莫名緊張又期盼。
他緩緩低頭,靠近她:“4,3,2……”
她閉上眼睛,他便傾身吻住了她的脣。
“唔~”她柔柔地哼出一聲,像一隻慵懶的貓咪。
新年到了。
……
一個月後,
司瑰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甄意送她去機場。
新年的一月末,快要過年了,司瑰要回家陪父母過春節;且警署最近因她私自改變作戰計劃的事,給了她短暫的停職處分。
甄意幫着她換登機牌,盡力地寬慰:“多休息一段時間也好。這次你身體受的累不輕,回家了有媽媽照顧,好好補充營養,好好養身體,這樣肚子裡的寶寶纔會健康啊。”
轉身挽着她的手,又道:
“還有,你放寬心,醫生說,寶寶現在很健康,營養和發育主要在後幾個月,你別擔心。”
司瑰見她絮絮叨叨的緊張樣子,忍不住輕輕笑了:“甄,從來沒發覺你這麼囉嗦。”
甄意見她笑,心裡的石頭落了一半,更道:“阿司,我是寶寶的乾媽,你可要把它照顧好哦。等你過完年回來,我要檢查的。”
“你又不是醫生,檢查得出什麼?”司瑰白她一眼,又道,“好了,真不用擔心我。甄,我會好好的。”
甄意知道分寸,便沒再多說什麼。
這次,和司瑰同行的還有卞謙的父親和卞謙家的保姆。老頭子身體不好,由保姆推着坐在輪椅裡。
老人家癌症晚期,沒幾個月可以活了。司瑰說要帶他回家一起過年。
甄意望着三個人消失在安檢口,有些感慨,想起接司瑰出院的時候,她狀態好得像沒事人一樣,說:“生活還要繼續,不是嗎?況且肚子裡還住着一個小傢伙,我要努力過得更好纔是。”
甄意守在原地,靜靜望着。司瑰排隊進門後,還回頭對她招了招手,含着笑。
她這才轉身,看一眼始終陪在她身邊默默無言的言格,感由心生,道:
“阿司好堅強。”
“嗯?”
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如果換作是我,如果你出了事,我會瘋掉的。”才說完,心裡一個咯噔,準確是,會是甄心出現,徹底佔據這個身體吧。
她撇去心裡的不痛快,重複了一句:“阿司好堅強。”
“是因爲有了孩子。”言格淡淡評價,“不然,她早就垮了。”
“應該是。”甄意憂愁地蹙眉,“還好卞謙家那麼有錢,孩子的撫養費不用操心,算是一點點安慰吧。”她想起什麼,問,“言格,卞謙沒有死,他會不會再回來?”
他只說:“渺茫。”
甄意深深地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
走了幾步,甄意停下來,四處張望。
言格:“等人?”
“還要送個人。”甄意眼神到處飛,就是不看言格,“學長說,他今天要飛英國,去和他爸爸,其實就是他伯父,去過年。”
“哪個學長?”他淡定地問。
“……”甄意揪着手指,聲音又細又小,“不是隻有一個學長麼……”
言格平靜地“哦”了一聲,問:“如果今天沒有送司瑰,你會一個人來送他?”
“怎麼會?”甄意把他的手臂箍得緊緊的,“我還是會和你一起啊。”
“你覺得我會和你一起送他。”
甄意愣了愣,道:“我說和你一起,意思是,你來我就來,你不來我就不來啊。”
“……”言格抿了抿脣,不做聲了。
“甄意!”尹鐸從身後走過來,打招呼;看到言格在,他眼睛裡閃過一絲訝異,卻也沒說什麼。
言格只頷了一下首,並不和他主動說話。
甄意也沒什麼可多說的,做了一個簡短的送別。
送走尹鐸,走出機場,甄意也感嘆:“快過年了,這個星期忙完工作室的事情,我就給大家放假,我也該把爺爺接回深城去過年了。”
言格問:“就你和爺爺兩個人?”
“對啊。”她眼珠轉了轉,“聽上去好像很淒涼哦,但是不會的。我和爺爺兩祖孫可搭調了,兩人待在一起,可以快快樂樂玩好久的。”
“哦。”言格並沒多說什麼了。
甄意也不往心裡去。
她知道言格的個性,是不會邀請她去他家過年的。沒結婚的女孩子放着自家的長輩不管,跑去男人家過年,自輕而不妥。
他不會不顧她的聲譽。
……
除夕這天,深城天氣溫暖,陽光燦爛而不刺眼。
甄意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把8年前曾經住過的工廠舊房子打掃了一遍,爺爺也拿着雞毛撣子跟着她忙活。
到了晚上,送除夕外賣的小哥兒拎着一大堆美食進門時,小小的房子已經拾掇得整潔而溫馨。
甄意餓得飢腸轆轆,把餐館的除夕年夜飯套餐擺上桌,自誇道:“爺爺,我是不是很聰明,做飯多麻煩呀,還是直接買的好吃。”
“嗯,好吃好吃。”爺爺抓着叉子,往嘴裡塞鮑魚,笑眯眯地點頭。
乳白色的日光燈下,老人家鬢角的碎髮更顯得花白了。
甄意起身,悉心地給他繫好餐巾,拿紙巾擦擦他嘴角的油,又給他盤子裡夾了好多蔬菜,叮囑:“爺爺要乖,別光吃肉哦。”
“知道知道,吃蔬菜吃蔬菜。”爺爺乖乖地應答,揪起一隻西蘭花放進嘴裡。
“爺爺真乖。”甄意摸摸老人家的銀髮,又往他的杯子裡添了點兒核桃汁,把電視機的音量調大了一度。
是爺爺最喜歡的戲曲春節晚會,京劇名家們正在唱演“……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甄意啃着排骨,忍不住跟着哼唱起來:“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哼到一半,頓住。
她摸出手機,裝作無意地看了一眼,21:14。沒有未接來電,卻有一大串的未讀短信,全是羣發的恭賀新禧。
沒有言格的。他當然不會搞這些玩意兒。
唔,沒有驚喜……
嗯,言格家肯定很熱鬧,大家都在玩兒吧。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收起手機。見爺爺的餐巾髒了,給他解下來,重新換了一張繫好。
爺爺吃飽喝足,跟着電視裡的人唱起了戲曲。甄意也抱着水果盤,歪在沙發上和爺爺一起哼唱。
小小的電視機裡,京劇越劇黃梅戲花鼓戲秦腔豫劇……爺爺全都會唱,甄意也能跟着胡七胡八地哼幾聲。
爺爺唱一句,她也不管下一句曲調對不對,就大膽地接過來唱。
祖孫倆其樂融融,樂樂呵呵,時間竟也就不知不覺流逝了。
纔到11點,爺爺就要睡覺了。
甄意打水給爺爺洗臉洗手洗腳,把他安置到了牀上,蓋好被子後,想起什麼,問:“爺爺,你記不記得一個叫卞謙的人啊,他是你的學生呢。”
“不知道。”爺爺閉着眼睛,不滿意了,“我要睡覺。”
“好好好。”甄意原本就沒打算問出什麼,掖了掖爺爺的被子,“晚安哦。”
走出房間,把餐桌收拾乾淨,已經晚上11點半。關了嘰嘰喳喳的電視機,房間陡然陷入一片安靜,便可以清晰地聽見城市的夜空開始響起禮炮聲。
擡頭一看,窗子外,城市的上空升起了燦爛的煙火。
好漂亮。
甄意走到陽臺上看了一會兒,又摸出手機,祝賀的短信堆成了山。搜尋一下,還是沒有言格的。
她聳聳肩,準備先給司瑰打個電話,才找出名字,沒想司瑰的電話就過來了。
甄意瞬間開懷,接起來,道:“好巧,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切。少來,明明就是把我忘了……甄,我這裡下雪了……”
兩人絮絮叨叨講了快半個小時。才放下電話,手機又亮了,這次是尹鐸的,從遙遠的英國送來祝福。
接着江江,戚勉,唐羽他們都打了電話來,甚至連戚勤勤都發了一個“甄意,新年快樂”的短信。
和戚勉講完電話,這次是真到零點了。
煙花爆竹聲響徹天際,震耳欲聾;她站在陽臺上,看着城市的夜空漸漸被色彩斑斕花式繁多的焰火點亮。
滿世界璀璨的禮花,美得驚心動魄。
她搬了小板凳,一個人坐在這灰暗小樓的陽臺上,欣賞着夜景,腦子裡卻忍不住想起剛纔戚勉在電話裡說的話。
他說他覺得她很酷。
其實,最近這段時間,外界因爲對她的關注和喜愛,開始關心她“詭異”的兩個人格和精神狀況,甚至有很多年輕人說她這樣很酷。
但甄意知道這一點兒都不酷。
現在她也知道,以往,並不是姐姐甄心在拯救她。而是她在拯救甄心,拯救自己,一次,又一次。
以後的生活,都要時刻打起精神,和她對抗。
在陽臺上坐了半個小時,天空密集爆發的禮花漸漸消沉下去,手機裡潮涌般的短信也慢慢消停。
夜空迴歸黑暗,世界重入靜謐。
甄意站起身,回洗手間洗漱完畢,裹着浴巾準備上牀睡覺。才關掉客廳的燈,老舊的木頭門上卻傳來輕輕的三聲叩門。
在寂靜的子夜時分,幽深而清潤。
甄意先是嚇了一跳,心也跟着“咚”一下,立刻又緊張期待起來,揪着浴巾,緩步走到門後,隔着夜色,小聲問:“是言格嗎?”
那邊頓了一秒,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聲音有些模糊不清,卻是他沒錯。
甄意歡歡喜喜地打開門,迎面便撞上他如畫溫潤的眉眼。
她一下子撲進他懷裡,又驚又喜,又怕吵到才睡的爺爺,壓低聲音,卻忍不住喜悅:“你怎麼會過來?”
“有點想你。”他答。
不止是有點兒。
坐在人羣裡,越是熱鬧,越是想她。
想她一定會在這樣舉家團聚的日子裡覺得孤獨寂寞,想她一定會巴巴地盼望快點兒過完年就可以見到他了。
原本,他就是她的家人。
聽他這樣淡然而克己地說出“想你”,甄意心裡又酸又暖,快樂得差點兒涌出眼淚。她埋頭在他脖頸間,小聲嘀咕:
“開車過來要兩個多小時吧,是不是累了?”
“沒有。”他見她這一瞬間如此黏人,覺得是來對了,說話裡帶了淡淡的笑意,平實道,
“只是一路上空曠無人,街道很寬,天上全是焰火。我就想,如果你在,肯定會很喜歡那樣的美景。”
▪ttκΛ n ▪¢ 〇
一瞬間,莫名地,她真想撲進他的心裡去。
……
(還有兩三千字和一個特別的情節,我正在碼字,大概還要一兩個小時吧,我寫完了就替換上來,算是送給大家做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