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我堂兄樑丘皓的事,除你外有多少人知情?”?
在前往叛軍藏金所在的途中,樑丘舞有些不安地詢問謝安?
“放心吧,只有我、李壽、湘雨三人知情,就連嚴大哥等人也不知,如今,多了你一個……”?
“這樣……”樑丘舞長長鬆了口氣,緊張的情緒也稍微緩解了幾分,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而事實上,在大周,許多世家子弟都相當看重家族親人之間的血緣羈絆,這是一種能夠支撐世家百年不衰的凝聚力,也就是所謂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謝安在當上大獄寺少卿之後,曾看過不少案例卷宗,他知道許多世家都會下意識地包庇自己家族中的成員,哪怕是犯了重罪,因此,某世家子弟殺了人後,往往都會投奔其兄弟、叔伯,而其兄弟、叔伯,幾乎有九成會爲其掩飾,而不是勸其自首,爲此不惜傾盡家財,甚至是遭受牽連。?
而這也正是大獄寺名聲狼藉、被冀京附近甚至是整個大周世家視爲眼中釘的原因所在,也正是大獄寺正卿孔文孔老爺子家破人亡的原因所在。?
一句話,在大周,親人之間的羈絆凌駕於刑律的約束!?
因此,謝安不難想象,樑丘舞決定要將其堂兄樑丘皓捉拿歸案、並且要將他交給南國公呂崧處置,甚至於要手刃親人,這究竟是何等的痛苦。?
而令謝安感到爲難的是,以他大獄寺少卿的身份,他幫不了樑丘舞,因爲他升堂時腦袋頂上所懸掛的,那是正大光明的牌匾,甚至於,樑丘舞也不會讓在他在這件事上徇私枉法。?
想到這裡,謝安只能暗暗嘆息,暗自希望太平軍莫要再生事端,希望樑丘舞的堂兄樑丘皓,也就是那個陳驀,莫要再出現,只不過他也知道,這種希望太過於飄渺。?
他有預感,那位曾經的樑丘家嫡子,終有一日會鬧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而謝安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事情尚未到不可收拾地步前,將潛伏在大周境內的太平軍連根拔起,只有這樣,他才能儘可能地幫助樑丘皓脫罪,就算做不到,至少能讓樑丘家不受牽連。?
“安?安?”?
“啊?”思索着心事的謝安如夢初醒,詫異地擡頭望向自己的妻子。?
望着謝安那迷茫的神色,樑丘舞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不悅說道,“我與你說話呢!”?
“哦,說的什麼?”?
沒好氣地望了一眼謝安,樑丘舞低聲說道,“照你所言,那費國亦是太平軍細作,不如我去將其拿下,逼問出太平軍情報……”?
“別別,”謝安連連搖頭,正色說道,“舞,我知道你迫切想將你堂兄捉拿歸案,但是眼下不是時候……我說過了,這件事只能將功贖罪,只有將太平軍連根拔起,纔有希望減免你堂兄的罪行,否則,他只有死路一條,甚至於,要牽連到樑丘家……而費國,眼下則是我等唯一的線索,我知道,以你的實力能夠輕易拿下費國,可拿下之後呢?倘若費國矢口否認,我等非但拿他沒有辦法,甚至於,這條線索還斷了……”?
“那你的意思是……”?
“放長線,釣大魚!——籠絡他,與他打好關係,此人,日後必有大用!”?
樑丘舞皺眉思忖了一番,繼而緩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聽你的……”?
“嗯!”輕輕拍了拍樑丘舞的手背,謝安擡起頭來,望向不遠處一座府邸,府邸之外,許許多多東軍士卒守衛在外,很顯然,這裡就是叛軍私藏金銀的所在。?
給力一點啊,叛軍們……?
暗自嘀咕一句,謝安在樑丘舞的攙扶下走入了府邸,在幾名東軍士卒的指引下,順着廊庭一直來到後院一間密室。?
剛踏入密室一步,謝安倒抽一口冷氣。?
這次倒不是可能折斷的肋骨所致,而是他發現密室內竟然堆積着無數金銀財寶,一塊塊厚地如磚頭般的金磚就那樣堆積在屋內一角,那數十隻巨大的木箱中,裝滿了銀錠,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珍貴的玉石、翡翠、字畫,不得不說,謝安幾乎都看傻了眼。?
好傢伙!?
叛軍這些年來沒少收刮啊……?
懷着無比激動、亢奮的心情,謝安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一堆堆猶如小山般的金磚旁,撫摸着那一塊塊誘人的金磚,暗自嚥着唾沫。?
而樑丘舞則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四下打量着,顯然,她也沒料到,叛軍這些年來竟然收颳了如此數量的財富。?
“喂!”伴隨着一聲招呼,一隻手重重拍在謝安肩頭。?
謝安轉頭望了一眼,這才發現李壽竟然也在這裡,不,應該說,嚴開、陳綱、項青、羅超等人都在,甚至連長孫湘雨亦在此地,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擺在牆角處的一幅幅字畫,以及幾隻木盒中爍爍放光的珍貴首飾。?
“你來這裡幹嘛?”謝安沒好氣說道。?
李壽笑了笑,一臉揶揄說道,“那你又在此地作何?”說着,他頓了頓,在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樑丘舞后,低聲說道,“聽說你夫妻二人聊了片刻?如何?”?
偷偷望了一眼樑丘舞,見她沒有注意,謝安聳了聳肩,苦笑說道,“除了肋骨可能斷了一根外,皆大歡喜!”?
“那不錯!”李壽嘿嘿一笑,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表情,壓低聲音說道,“一根肋骨就能換一樁婚事,值得!”?
“……”望着李壽臉上那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之色,謝安咧了咧嘴,沒好氣說道,“我也這麼覺得!”?
二人正聊着,忽聽一聲咳嗽,項青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右臂挽着謝安脖子,在望了一眼樑丘舞后,壓低聲音,說道,“小姐怎麼也來了?”?
“她聽到了啊……”謝安一臉無辜地說道。?
項青翻了翻白眼,在望了望左右後,壓低聲音說道,“哥哥一直覺得兄弟是個聰明人,怎麼這會兒這般糊塗?——哥哥這兩日手頭緊,尋思着藉此發一筆小財,全叫你給攪和了!”?
謝安如何會聽不出項青話中的深意,聞言沒好氣說道,“我有什麼辦法?難道我說,[舞,你先歇息下,我去處理那批叛軍私藏的金銀,然後瞞着你匿下一部分?]”?
項青無語地翻了翻白眼,壓低聲音說道,“那眼下怎麼辦?——別說你不知小姐脾氣,依着小姐的性格,這些金銀,我等一絲一毫都別想動,全部都得上繳朝廷……想個法子吧!”說着,他拍了拍謝安的肩膀,轉身繼續清點財物數目去了,畢竟樑丘舞正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勾肩搭背的他們二人。?
其實不用項青提醒,當望見這批鉅額的賊贓時,謝安的大腦便處於飛速運作當中,只是一時半會想不出能夠說服樑丘舞的主意罷了。?
足足過了好幾個時辰,清算這批賊贓數目的東軍士卒這纔將大致的數額報給樑丘舞。?
“將軍,大致清點清楚了……除字畫、瓷器、首飾外,單單金銀,摺合成銀子,八千八百六十萬兩上下……”?
“什麼?”樑丘舞聞言皺了皺眉,難以置信望着四周堆積如山的金銀,帶着幾分怒意說道,“只不過寥寥四五年,叛軍竟收颳了……”說到這裡,她的話語被謝安一陣抽氣聲打斷了。?
“多、多少?八千八百多萬兩銀子?還不算那些字畫、首飾?”?
那名東軍士卒望了一眼正用莫名眼神望着謝安的樑丘舞,點頭說道,“是,姑爺!”?
“八千八百多萬兩……八千八百多萬兩……”喃喃自語着,謝安暗自嚥着唾沫,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擡起頭,卻見樑丘舞正帶着幾分不悅望着他。?
訕訕一笑,謝安有些心虛地說道,“這些叛軍真是該死……對吧,舞?”?
“……”樑丘舞冷冷望着謝安,一字一頓說道,“將所有金銀財物清點裝箱,貼上封條,上繳朝廷!”?
“是!”那名東軍士卒抱拳領命,繼而,密室內的東軍士卒都開始忙碌起來。?
望着他們將一塊又一塊誘人的金磚裝入箱子,貼上封條,謝安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搓着手在樑丘舞身旁溜達了幾圈,訕訕說道,“舞,你看,是不是……”?
彷彿是看穿了謝安心中所想,樑丘舞眼中露出幾分不悅,沉聲說道,“你想說什麼,安?”?
謝安聞言訕訕一笑,瞥了一眼一旁正不住地對他使着顏色的項青,輕輕樑丘舞甲冑上的幾絲吹拂,試探着說道,“舞,你看,這些日子,我軍中將士出生入死……”?
正所謂知夫莫若妻,樑丘舞雖然並不是很聰明,可憑着她與謝安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如何會猜不到自己這位貪財的夫婿眼下在想什麼,聞言皺了皺眉,低聲提醒道,“安,此乃賊贓!——理當封存押運冀京,由朝廷定奪,豈能輕動?——你乃大獄寺少卿,理當知曉,私匿這等鉅額賊贓那是何等的罪名!”?
“至十萬兩,流徒兩千裡,服役五年……”?
“知道就好!”樑丘舞皺眉瞪了一眼謝安,繼而望了一眼他胸膛,輕聲說道,“好了,莫要想這些事了,回去我替你敷點藥……”?
“再商量一下嘛!”?
“……”樑丘舞沒有說話,只是面帶不悅之色地望着謝安。?
憑着謝安對樑丘舞的瞭解,一旦她不說話了,就代表她生氣了,而且是非常生氣,識相的話,謝安就該閉口不談此事,只不過,這批金銀實在太誘人了,使得謝安不得不爲此鋌而走險。?
想了想,謝安低聲說道,“舞,你覺得,這些金銀上繳朝廷,真的好麼?——你敢保證,這批財物在上繳朝廷之後,那些朝臣就不會中飽私囊?——與其如此,還不如我等自己拿了……”?
“你……”?
“別激動,別激動……雖然你不愛聽,可我還是要說,這世上的人,有幾個是不愛銀子的?有沒有聽說一句話,千里做官只爲財……別否認哦,我可是大獄寺少卿,這幾個月裡,審訊過不少在大周稅收方面耍弄手段的人,最離譜的,莫過於有些戶部官員私自修改稅收賬簿,挪用稅款;甚至於,朝廷撥向地方的救濟銀兩,亦有地方官員從中剋扣……”說到這裡,謝安不由想到了金鈴兒,在甩了甩腦袋後,指着屋內的金銀說道,“而這些,只是叛軍私藏的贓銀,是從洛陽、長安等地各府衙收刮而來的財物,怎麼說呢……意外驚喜,對,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它是大周的稅款麼?不是!是朝廷下撥地方的救濟銀子麼?不是!因此,吞下它,不會害到任何人……”?
“……”樑丘舞柳眉一顫,正要開口,卻見謝安繼續說道,“舞,難不成你想將這批財物交給戶部?交給那幫這些年來有意削減四鎮軍費的混賬?照我說,還不如我等匿下一部分……用於對此戰戰死將士的撫卹,或者用於賞賜在此戰中立下功勳的有功之士……”?
什麼叫有功之士??
哥就是!?
“……”樑丘舞皺了皺眉,在深深望了一眼謝安後,沉聲問道,“安,你並不是爲一己私利,對麼?”?
見樑丘舞似乎有着鬆口的跡象,謝安連忙點頭,說道,“當然,我這是爲全軍將士謀取福利,爲我十五萬周軍,爲嚴大哥等此番出生入死的東軍弟兄……舞,你也知道,對於軍中士卒而言,朝廷的軍餉,那是何等的微不足道,那些微薄的軍餉,如何足夠贍養其家中老小?——與其叫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私吞,叫其花天酒地,還不如分發給軍中將士與有功之人,用在正途!”?
樑丘舞聞言眉頭緊皺,在思忖了半響後,猶豫說道,“可朝廷那邊要如何交代?”?
謝安心中大喜,笑嘻嘻說道,“這個我自有辦法!”說着,他擡手打了幾個響指,朝周圍衆人勾了勾手指,招呼他們聚攏過來,畢竟眼下在密室中的都是信得過的人,他也不怕消息走漏。?
環視了一眼衆人,謝安舔舔嘴脣,說道,“首先,我等不能全部私吞,至少要給朝廷一個交代,你說攻下了長安,卻未發現任何叛軍收刮的金銀,這種事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
彷彿聽懂了什麼,項青嘿嘿笑道,“兄弟的意思是,從賬面上做手腳?”?
“對!”輕笑一聲,謝安轉頭問道,“那個……多少來着?”?
一名較爲機靈的東軍士卒連忙說道,“八千八百多萬兩……”?
“好,那我等就在這賬目上劃掉一個[八]……”?
“八百萬兩麼?”饒是嚴開這等老成之將,也不禁有些怦然心動,卻沒想到謝安愣了愣,搖頭說道,“八百?不不不,我說的是前面那個!”?
“八千萬兩?”項青與陳綱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即便是素來面無表情的羅超,亦露出幾分驚容,更別說樑丘舞,一副難以置信之色地望着謝安。?
“謝安,這太狠了吧?”李壽猶豫說道。?
彷彿是看出了李壽心中的擔憂,謝安聳了聳肩,說道,“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具體的數目?再不濟,將那些字畫啊、玉石啊、首飾啊一併上繳好了,那些東西,怎麼說也值個幾百萬兩吧?”?
謝安身旁,樑丘舞連連搖頭說道,“安,扣下這等鉅額賊贓,會出事的……”?
顯然,饒是樑丘舞,也沒想到謝安的膽子竟然這麼大,一說就是劃掉八千萬兩的賊贓銀子。?
見樑丘舞開始動搖起來,謝安連忙說道,“放心,放心,舞,這種事我比你更清楚,只要我等拿出一部分,分給底下的人,讓所有人都嚐到甜頭,自然不會有人亂說亂講……總之,一切交給我,好吧?”?
樑丘舞欲言又止,猶豫了半響,微微嘆了口氣。?
“我是這樣想的,”環視了一眼在場衆人,謝安低聲說道,“這八千萬兩,自洛陽到長安,我西征軍總共損失士卒達四萬人,私底下我等每人給予其家眷五百兩撫卹,那就是兩千萬兩……再者,七萬周軍每人賞賜一百兩,而投降我軍的九萬原叛軍,意思意思,每人二十兩,軍中將領翻倍,再加上烏彭、劉奕、顏名等戰死將軍,我思忖着,大概需要三千萬兩左右……”?
“還剩下五千萬兩……”項青情不自禁舔了舔嘴脣,一副蠢蠢欲動之色。?
偷偷望了一眼樑丘舞的表情,謝安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五千萬兩,我覺得應該拿出一千萬兩來賞賜西征軍中的有功將領,比如說項三哥……”?
“兄弟客氣了……”項青心中歡喜,眉開眼笑,可當樑丘舞冷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後,項青當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那還有四千兩萬呢?”樑丘舞沉聲說道。?
“這個嘛……”偷偷打量着樑丘舞的表情,謝安搓了搓雙手,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的意思是,咱私下分了吧,東軍拿五成,我拿四成,南軍給一成……”?
李壽聞言一愣,愕然說道,“喂,謝安,那本王呢?”?
“沒你份,一邊呆着去!”?
“……”李壽爲之語塞,哭笑不得。?
“如何?舞?”謝安小心翼翼地望着樑丘舞,等了半天不見她回答,連忙改口說道,“這樣吧,東軍六成,我拿三成,南軍一成?”?
“……”?
“那……東軍七成?我拿兩成?南軍一成?”?
“……”?
“好好好,我再退一步,好不好?東軍八成,我一成,南軍一成,這總行了吧?”?
樑丘舞微微嘆了口氣,望着謝安沉聲說道,“東軍六成,南軍四成!”?
“……”謝安張了張嘴,傻傻地望着樑丘舞半響,古怪說道,“那……那我呢?我怎麼說也立下過好幾個大功……半成好不好?”?
望着謝安訕笑着懇求的表情,樑丘舞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走到裝滿銀錠的木箱中,從其中拿了一錠銀子,放在謝安手中。?
“做……做什麼?”?
шшш ⊙тTk ān ⊙Сo
“這是你的!”?
傻傻地望着手中的銀錠,謝安一臉古怪地說道,“五……五十兩?”?
“不要麼?那就還回來!”說着,樑丘舞便伸手來拿。?
“不不不,我要我要……”謝安連忙將那錠銀兩護住,繼而望着這一錠足足有五十兩的銀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恭喜!”李壽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道。?
瞥了一眼李壽,謝安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悶悶不樂地坐在一個裝滿銀子的箱子上。?
好傢伙!?
辛辛苦苦大半年,就分五十兩銀子??
哥請大獄寺官署內的官員吃幾頓飯就不止這個數,不過……?
總好過沒有了……?
想到這裡,謝安掂着手中那五十兩銀子,沒好氣地望着樑丘舞。?
望着謝安那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樑丘舞暗自嘆了口氣,忽見項青好似對自家夫婿擠眉弄眼使了幾個眼色,雙眉一皺,繼而湊到項青耳畔,低聲說道,“項三哥,倘若你再領着安去那等煙花之地,你連五十兩都不會有!”?
項青聞言心中一驚,訕訕說道,“怎麼會呢……”?
“……”樑丘舞直視着項青,一言不發。?
見此,項青不覺有些心虛,連連點頭說道,“放心,放心,絕對不會……”?
“那就好!”樑丘舞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長孫湘雨,忽然咯咯笑道,“舞姐姐似乎忘了奴家呢?——無論是洛陽還是長安,都是奴家設計打下來的……奴家要一半!”?
屋內衆人都愣住了,要知道長孫湘雨向來不在乎金錢、名望,而如今卻有意要分一杯羹,這着實令人有些不解,就連謝安也沒想到。?
樑丘舞聞言微微皺了皺眉,轉頭望向長孫湘雨,不解說道,“你要這銀子做什麼?——你長孫家……”?
話未說話,便見長孫湘雨一語打斷了樑丘舞的話,淡淡說道,“長孫家是長孫家,奴家是奴家,豈能一概而論?——奴家此番打下城池關隘九處,此番大半功勞皆歸奴家,奴家要一半,不過分吧?”?
“你還沒回答我!”?
“嫁妝咯!”瞥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謝安,長孫湘雨輕描淡寫地說道,“看他被舞姐姐管得死死的,奴家就知指望不了他了,是故,只有奴家自己來籌備咯!——莫非奴家尚未過門,舞姐姐就尋思着欺負奴家?”?
密室內衆人對視一眼,識趣地退後了幾步,神色怪異地望着那兩個女人。?
“好戲開場!”不知何時走到謝安身旁坐下的李壽,帶着幾分戲謔低聲笑道。?
謝安聞言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壽,擡頭再望向樑丘舞時,卻見她正皺眉望着自己,當即心虛地撇開視線,故做不知地打量密室四周。?
望着謝安那做作的舉動,樑丘舞微微嘆了口氣,繼而轉頭望向長孫湘雨,沉聲說道,“東軍四成,南軍四成,你兩成!”?
與樑丘舞對視良久,長孫湘雨忽而咯咯一笑,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成交!”?
見此,樑丘舞猶豫一下,附耳低聲對長孫湘雨說了幾句,由於聲音太輕,謝安並沒有聽到,只知長孫湘雨聽到後附和般點了點頭,咯咯笑道,“舞姐姐放心,奴家自然不會予他分毫銀兩,好叫他去那等庸脂俗粉之地鬼混……冀京有我長孫家不少眼線,前腳踏入青樓,後腳奴家便會得到通報。再者,若是他日後還有膽量再踏足那等地方一步……咯咯,奴家可不似舞姐姐那般心慈手軟呢!”最後一句,她顯然是針對謝安說的,因爲她轉過頭來,笑吟吟地望着謝安。?
那一瞬間,謝安隱約有種作繭自縛的錯覺。?
“嘿,”用手肘撞了撞謝安,李壽幸災樂禍地說道,“人才兩得,皆大歡喜哈!”?
“……”望了眼好似突然變成同一陣營的樑丘舞與長孫湘雨二女,謝安掂了掂手中那二十兩銀子,臉上堆起幾分笑容,向二女招了招手,繼而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對身旁的李壽說道,“至少我有五十兩了,你呢?——屁都沒有!”?
“那不錯,”李壽站起身來,拍了拍謝安肩膀,帶着幾分戲謔的笑容,低聲說道,“回冀京後,記得早日將本王那二萬兩銀子還了……”?
“……”?
“走了,我等去喝幾杯……你還在坐在這裡做什麼?——省省吧,再坐在這裡,你家那位……哦,應該說,是你家中那兩位也不會再分你分毫銀兩!”?
“不是,肋骨,真的斷了……扶我一下……”?
“……”?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六日,謝安以李壽安平大將軍的名義,犒賞三軍,同時,將那批灰色收入中的一部分分給了全軍將士,就連叛軍也沒有漏下。?
甚至於,幾輪賞賜下來,就連周軍中普通士卒,也分到了百餘兩銀子,至於那些立下功勳的士卒,更是多達兩百兩、甚至是三百兩,更不必說將軍級的人,就拿蘇信、李景二人來說,他們每人便分到了四五千兩銀子,這幾乎是他們一年的軍餉。?
除此之外,樑丘舞亦向張棟、唐皓等人保證,保證她與謝安定會替他們向朝廷求情。?
或得到了犒賞銀兩,或得到了樑丘舞的承諾,十餘萬西征周軍心中歡喜,在犒賞宴席開懷暢飲。?
當然了,也有悶悶不樂的,比如說,掂着五十兩銀子在長安某府邸內傾聽着城內震天喧鬧之聲的謝安。?
“大人,您的飯菜送來了……”?
“嗯,放這裡吧!”?
“是!”?
瞥了一眼身旁滿臉喜色的廖立,謝安舔了舔嘴脣,問道,“廖立,你分到多少銀子?”?
“三千八百多兩呢!”廖立喜不勝喜地說道。?
謝安點了點頭,掂了掂手中那五十兩銀子。?
“那不錯……皆大歡喜嘛!對吧?”說着,謝安揮了揮手,說道,“今日犒賞三軍,你去喝幾杯吧,慶賀一下……”?
“多謝大人!——大人不去喝幾杯麼?”?
端起碗來扒了幾口飯,謝安滿是怨念地說道,“肋骨斷了,被禁酒了……”?
廖立縮了縮腦袋,知趣地退下了。?
瞥了一眼廖立離去的背影,謝安望着擺在桌上的那一錠五十兩銀子,一臉鬱悶,繼續低頭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