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葦渡江（2）
另一處，夏雪與林夕也在用餐。
“小雪，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妥當。”林夕搖頭晃腦地說。
“有什麼不妥的？只要能把小雨逼回來，怎麼做都值！”
“我看你跟你爸都是瘋了，爲了一個陳姍姍，值嗎？她若真愛小雨，就應該放開小雨，讓小雨自由選擇。”
林夕似乎比夏雪更能清楚地預見公司潛在的危機，只是又能怎樣呢？他名爲公司的副總，但幾曾有過實權？
“你才瘋了呢？姍姍說了，她將來的陪嫁是霸王布業南島最大的那家分公司，她要和我們公司合併，要打造出世界級的中國最大布業與服裝業的連鎖公司。要想達到這個目的，還非小雨回到公司來不可。姍姍也說了：這不過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等小雨一無所有，自然就會回來了。”
“她這麼說，你就這麼信嗎？商業場上瞬息萬變，你憑什麼就相信她現在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你也不能說她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女人爲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是可以犧牲一切的。你忘了，我當初爲了嫁給你，差點跟家庭決裂。”
“小雪，那是你。我總覺得，姍姍不像你一樣單純，她比你狠。”
“在商業上狠是好事啊，老爸不是常說嗎？生意場上??父子，你想想看，要狠到什麼程度？我倒希望姍姍和小雨狠一點呢，要都像我們倆個一樣不會做生意，騰達也會虧光的。”
“小雪，你就那麼不看好你老公嗎？”
“不是我不看好你。有些事，不是你想做好就一定能做好的。小雨天賦異稟，這點你也好，我也罷，都是望塵莫及的。你忘了，上次他一下子就給公司賺了幾億，也給自己掙來了幾百萬？就連爸給我們買的房和車，也要沾他的光。”
“我正是看在過去你弟弟對我們好的份上，纔不想這樣絕情的啊！要不，我們瞞着姍姍和爸，偷偷給小雨打個電話吧？也寄點錢給他用，這樣也不至於將來他一回來，就拿我們開刀。”
忽然，他們聽到幾聲稀稀落落的擊掌聲，接着又聽見了一個威嚴的女聲：“是誰拿你們開刀啊？林夕哥，你在想給誰打電話啊？”
不用問，也不用擡頭去看，林夕就覺得脖子裡冷嗖嗖的，那是陳姍姍啊！
原來，姍姍和夏鵬程用完餐，下樓來剛好聽見了搖擺不定的林夕想給夏雨打電話的一番話。林夕尷尬極了，坐在那，一時不知該怎麼爲自己辯解。
夏雪趕緊站出來給自己的老公解圍：“姍姍，沒什麼，我們這不是在商量嗎？放心，他已經被我說服了。我們決定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把那個周春蘭給逼出夏家，也把小雨給逼回來。”
“那太好了。我在這裡先謝過你們了。”陳姍姍見夏雪承諾了，知道應該沒大問題。她知道自上次小杰出事後，夏雪恨蘭蘭更是恨得牙癢癢，所以，她決定再拿這事點一把火：“小雪姐，林夕哥，不是我嘴多，上次小杰就差點被周春蘭那丫頭片子斷送了……唉！我都說不出口。要是讓她跟小雨結合了，我估計你們也佔不了便宜，還不定會鬧出更多的醜事來呢。她一個鄉下丫頭，懂什麼？就跟那個《還珠格格》裡的小燕子一樣是個洋相專家！”
“就是就是。她哪配做我們夏家的兒媳婦？只有姍姍才配，除了姍姍，全中國，不，全天下都沒有一個女人配了。老爸，你說是吧？”
夏鵬程雖然心裡有無數的隱憂，但仍然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夏雪更興奮了，衝着林夕又是一陣鞭子：“老公，看見沒有？老爸也贊成呢。你還憂慮什麼呢？斬草不除根，禍患無窮。所以，你一定要跟我們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卡死小雨的經濟來源，這樣小雨才能真正回來。他回來，我們就可以提條件，讓他徹底放棄周春蘭，選擇姍姍。”這個時候，夏雪表現得比在公司還要精明幹練，像個演說家。
林夕還能說什麼呢？在這個夏家，他又有什麼地位呢？
“對！只要我們大家擰成一股繩，我就不信小雨會不回到我們身邊來。大家慢吃吧，我還要到另一個地方去一下。伯父，您是跟我一起走呢？讓我送送您，還是您和姐姐他們一起說說話？”
陳姍姍在暗示夏鵬程做做林夕的思想工作，給他施加點壓力呢。
夏鵬程當然意會，揮了揮手：“姍姍，你走吧。我和女兒女婿說會話也好。”
“那，我先走了。88。”
陳姍姍像個凱旋的將軍，昂首闊步地出去了。
這陳明，顯然是等不了幾個月的。還有，眼前蘭蘭還在住院，這都馬上需要錢。想到蘭蘭，夏雨馬上跳了起來：蘭蘭還在醫院打點滴沒有吃午飯的！
那個老闆似乎很奇怪，大概是看見他一身的名牌服裝，卻只買最便宜的快餐吧？
當夏雨走進蘭蘭的病房的時候，他看見的是一幅最美的“美人睡”。她的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脖子上的血管輕微地起伏着。看見她睡得是那樣地甜，夏雨也不忍心打擾她。
“蘭蘭，好好睡，做個好夢。”他用手輕輕地替蘭蘭蓋好那牀薄薄的牀單，又用手在她的額頭摸了摸，沒發覺發燒。
這才指了指那盒放在牀頭櫃上的盒飯，對蘭蘭鄰牀的一箇中年婦女叮囑了一下：“您好，麻煩您等她醒來後告訴她，我回來過了。不過，我還有一點事情要去辦，等我辦好了事情，我就會回來的。飯在這，讓她一定要吃完。”
那位婦女點了點頭：“你考慮得真周到。”
夏雨淡淡一笑，又深情地再望了蘭蘭一眼：我的寶貝，好好睡吧，放心，沒有什麼事能夠難倒你老公，我會讓你衣食無憂的。現在，就是展示我一葦渡江的絕技的時候了。
夏雨回到酒店，拿了自己的電腦。然後，從自己買的紹興地圖上尋找到一家出版社。
金總終於點點頭，眼睛都亮了：“我相信你是真一葦了。”
夏雨的眼睛一亮！只要能夠有人相信他是一葦，他就可以再把作品賣個好價錢，姍姍就整不死他！然而，他還是高興得太早了點！
“但，網絡上到處貼了帖子：當紅網絡寫手一葦的作品已經被南島出版社定下了，誰敢出版一葦的作品，就等着法庭上見。連你的歌詞，也……抱歉！”
夏雨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內心裡卻百感交集：自己的無奈，家人的無情，姍姍的無恥，出版社的翻臉不認人，這社會的醜陋，人性的墮落……夏雨沒想到，這個陳姍姍還真能耐，居然算準了自己的下一步。
“一葦，行有行規，哪怕你的作品再優秀，也不能一女二夫啊！”
夏雨仍然很禮貌地握了握金總的手，爲他的“遵守行規”。事實上，要不是夏雨要解燃眉之急，他倒是很敬重金總這類人的。
“慢走！希望下次你解決了南島出版社的債務糾紛，我們再來合作。”
“謝謝。金總，就衝您這句話，或許下個合作計劃裡就是你跟我了。”
夏雨又來到一家音像公司。他想來這裡碰碰運氣，當然，他已經吸取了剛纔的教訓。
“您好，我可以找你們老闆談談嗎？”
“談什麼？你跟我們老闆有預約嗎？”
那個小夥子說話可毫不客氣。夏雨卻沒跟他計較，但凡陌生，都會要經歷這些階段的。
“沒有預約，只是，我是個歌詞作者，我想拿我的歌詞賣幾個小錢。”
“你是名人嗎？”
“不是。”夏雨一咬牙，乾脆說不是，既然一葦已經被她“封殺”，那麼就讓“一葦”暫時“死去”吧！
他寧可做一個無名小輩，哪怕酬勞再低點，只要能夠得到一筆錢，也總比處處碰壁強。
“不是名人，免進！”
“你就讓我見一見你們老闆吧，否則你們會後悔的。”
“嗬，你倒神氣起來了？一個無名小卒，居然也敢在大爺面前叫板？不見，說好了不見就是不見。”
“名人怎麼了？名人不也是從無名小卒開始的嗎？”
“那等你成了名人再說吧。”那個傢伙還在那裡輕蔑地對夏雨嗤之以鼻，裡面卻走出了一個頭發留得長長的中年男人。
顯然，他聽見了剛纔夏雨與那個傢伙最後的兩句對話：“說得好，名人都是從無名小卒開始起步的。”
那傢伙看見老闆出來了，並且在讚賞這位客人的話呢，他立刻嚇得臉都白了，慌忙弓着身子。
“對不起，白老闆，是我失職。”
那個白老闆望了望那傢伙，兩隻眼睛不怒而威：“知道失職就好，以後不許對客人這麼無禮。”
“是，白老闆。”
“你跟我進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兩把刷子。”
白老闆盯着夏雨狠狠地看了兩眼：不像是個新手嘛！神情這麼鎮定！
“不錯！”白老闆一邊看，一邊壓抑着內心的狂喜說。
當然不錯了，夏雨內心也得意地想。他最早走上文學之路，就是從撰寫歌詞開始的。現在滿天飛着的很多歌謠，不就出自他之手嗎？
漸漸地，白老闆也似乎明白了什麼……
“那就這樣說定了！以後，我有歌詞都賣給你們。”
“爽快！怎麼稱呼你呢？”
“哦，我叫黎明。”
白老闆是什麼人？一下就聽出來：黎明是個假名字，諧音“離名”，這更堅定了他認爲眼前這年輕人就是當紅網絡寫手一葦的看法。所以，他也爲自己無意中撿了個大便宜而感到莫名的興奮。
“很好，黎明同志，希望我們能夠長期合作。”
“但願吧。”
要得到真正的好歌詞不容易，白老闆是個聰明人，一眼就看出“黎明”的歌詞只要找到合適的音樂製作人譜曲，一定可以很快唱紅大江南北的。他更聰明的是，乾脆裝作不認識他，也不挑破他的謊言，這樣，南島音像公司也無從追究他們的責任了，因爲他們的詞作者一欄根本就不會出現“一葦”兩個字！
一時間，“一葦”的名譽，以及出版社和音像公司的所謂維權風波在中國出版界引起了極大的轟動。網絡、報刊、雜誌、讀者都在議論紛紛，令大家深感驚訝的是，一葦居然沒有發表任何的聲明來澄清……寂靜得讓大家幾乎懷疑一葦這個人從來就沒存在過。
誰也不知道，一葦既沒時間，也不屑這麼做！
林夕借上廁所之機，在廁所裡偷着用一張臨時卡給夏雨打電話。
電話響起時，夏雨正坐在往醫院趕的車上。
“喂，小雨，是我，姐夫。”
夏雨的心裡涌過一絲暖流，雖然他知道林夕是沒有實權的，但能夠在這個時候還敢於給自己打來一個電話的，就是真正的“朋友和親人”啊！
“是姐夫啊，有什麼事嗎？”
“我真服你了，小雨，難道你就沒發現我們都換了手機號碼了嗎？難道你也沒發現你的信用卡里已經歸零了嗎？”
夏雨深深地在心裡嘆了口氣，真沒想到關鍵時刻惦記自己的居然會是他——一個在他平時看不起過的“外人”，過去，他真是小看他了，總認爲他沒有什麼本事，就只會像條哈巴狗一樣地圍在夏雪的身邊轉，沒點男子漢氣概。
“姐夫，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嗎？那個姍姍啊，是唯恐天下不亂、公報私仇！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你爸跟你姐現在都聽她的，她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不單如此，她還準備把公司的部分財產轉移到霸王布業名下的一個據說是給她當嫁妝的分公司呢……”
“姐夫，這是陰謀！你一定要想法制止姍姍的胡鬧。否則，騰達公司完蛋就在這一舉之間，後悔都來不及了。”
“我是想制止啊，可是，我哪有這個權力？就連我見爸，你姐也是亦步亦趨的。真正有建設性的建議根本就到不了你爸的手上。”
“怎麼會這樣呢？她們太過分了！”
“唉！爸一向就對我有成見，瞧不起我，就算我說的有幾分對，他又怎麼會聽我的呢？那個姍姍嘴巴那麼甜，整天纏着陪你爸跳舞、吃飯，據說她還在張羅着給你爸挑一門親事呢。我看這事要成了，騰達就該姓陳了！
“不行！騰達不能毀在陳家手裡，那可是我媽犧牲了一生的愛與心血換來的啊。”
“我也知道。可你姐就像被人勾了魂似的，一心就向着姍姍，你爸呢好像是感恩多於理性，也隨姍姍折騰。”
“姐夫，我現在還不能馬上回來，就算回來……”
“就算回來了你不聽他們的話跟姍姍訂婚，取消與蘭蘭的婚約，他們也不會讓你掌管騰達的。他們都統一目標了。”
“姐夫，你能不能給我弄點錢？”
“小雨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也就一點菸錢和零花錢，加起來也不過幾千塊吧。你要嗎？要的話我馬上給你寄過來。”
夠了，夏雨想，他要的是他那顆在關鍵時刻還能給自己一聲問候的心。幾千塊，能做什麼大用呢？乾脆不要了吧，他就不相信，十幾歲就能自力更生了的他，現在生活經驗豐富了的他還能被誰給“殺”死！
“算了，我自己有辦法的。不過，姐夫，你一定要想方設法阻止姍姍達到她轉移財產的目的，等着我回來再想辦法揭穿她的陰謀。”
“好，我盡力。不過，你要快，現在騰達的生死都懸於一線之間啊！”
唉！我豈有不知？可是，現在不論是蘭蘭還是陳明，都需要我暫時留在這裡！陳姍姍，我就不信，鬥你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