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正月十五,這個年就算是過完了。】李府的一切又都恢復正常。
這一天韓嬤嬤將秦秋雨領進了李宅,卻不進正門,只進了西邊角門。穿過花園,便到了一垂花門前,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穿堂,當地放着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後就是後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樑畫棟,兩邊穿山遊廊廂房,掛着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臺磯之上,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頭正在喂鳥雀食物,見韓嬤嬤來了,忙停下施禮。
“到了後院,就不比在繡坊上自在。在繡坊,只要你完成繡織任務,連帳房管事的都不敢得罪你,這裡不一樣,沒有定時定量的說法,只要小姐沒有學會,你就是重複一百遍也還要重複教下去,當然了,小姐不會將所有的時間都學刺繡,你也有休息的時間。”
“今天先去拜見太太和小姐,確定你住的屋子,你原來的鋪蓋就不用搬進來了,府裡另有新鋪蓋給你。”
“太太準備了一些傷藥,一會兒拿給你,可你也別就大意了雖說學刺繡扎到手指頭上是常有的事,可小心照看也能少扎幾針。”
一路上韓嬤嬤絮絮叨叨着府裡的規矩以及繡娘該注意的事項,到正房前看見丫鬟,點點頭,便問那小丫鬟太太是否得閒?得知現在有家下許多媳婦管事的來回話,韓嬤嬤讓秦秋雨在門口等待,自己現行進去通報。
張氏聽說秦秋雨來了,忙命小丫鬟傳喚她進來。
秦秋雨被韓嬤嬤說了一路,心裡也忐忑不安,聽到傳喚,整整身上的衣服,稟聲斂息,恭恭敬敬地走了進去。
外廳地下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着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几,左邊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几上汝窯美人觚--觚內插着時鮮花卉,並茗碗痰盒等物。其餘陳設,自不必細說。
左邊是一個內門,隔着微晃的鏨銅鉤上懸着大紅撒花軟簾簾,可見門內,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氈條,靠東邊板壁立着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着金心綠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雕漆痰盒。張氏身穿家常帶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圍着攢珠勒子,穿着桃紅撒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大紅洋縐銀鼠皮裙,正端端正正坐在那裡。身旁站着一個丫鬟打扮的年青女子,微彎着腰,低聲向張氏彙報着什麼。
外間的秦秋雨豎起耳朵仔細聽着。
“翠賢的孃親昨天晚上得急症沒了,她老子今天早上來府中說想接翠賢回家住幾天,求太太開恩!”琉璃向張氏彙報。
“就是伺候孫姨娘的那個翠賢吧。”
琉璃陪笑道:“太太真是好記性。”
“可憐見兒的,雖說這翠賢籤的是死契,可畢竟骨肉天倫,我們當然不會阻攔,記得多賞幾兩銀子,讓她安心的回家辦她母親的喪事,等辦完再回來也不遲。”
“是,太太真是慈悲心腸。還有,江寧白家送了禮來,“富貴長春”宮緞十匹,“福壽綿長”宮綢十匹,白玉如意一柄,翡翠珠子十串,一件是鑲嵌了鑽石的銀懷錶珍寶首飾,還有十餘樣擺設物件,另外還給大少爺送了一匹從塞外來到蒙古馬,現在拴在馬廄裡,聽車伕說,是一匹良駒。”
張氏聽到江寧白家,,想到與他家平素也沒有什麼來往,不禁心中疑惑:“這非過年過節的,白家送到是哪門子禮啊?”
“聽送禮的人說,是感謝衛少爺救了他們家小少爺,白老爺特意使人送來的謝禮。”
張氏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看着禮單,張氏吩咐琉璃給來人打點厚厚的封賞後。
外廳的秦秋雨聽着不禁點點頭,怪不得金織坊的夥計都說東家是慈善人家,雖在商,卻不唯利是圖,待下人也寬厚,尤其大少爺更是一個愛打抱不平的豪爽少年。
待處理完其他事情,張氏便喚在外間等候的秦秋雨進內廳。
“我們和你師傅慧娘相熟的很,從不外道,你也不用守那些虛禮了,進來說話吧。”
秦秋雨謝過後,一邊的小丫鬟打起珠簾,秦秋雨側身走了進去。
秦秋雨進去後才發現旁邊椅子上還坐着兩個衣着華麗的婦女,只是兩人坐的位置偏,加上之前一直沉默不語,是以秦秋雨在外間根本沒有發現。
“你就是秦秋雨?今年多大了?”秦秋雨打量內間佈局的時候,張氏也在觀察她,尤其是她的手,手上兩個指頭上有些繭子,看來是做針線活留下的。
“回太太的話,我今年十七歲。”在路上韓嬤嬤教給她在回主子話時要自稱奴婢,很顯然秦秋雨並不習慣,稍一緊張就將這忘了。
張氏微微皺着眉頭,猶豫了一下倒不是因爲秋雨的失禮,而是想到汶水沉水姐妹年紀小,到出嫁還有十來年的功夫,這秦秋雨正值適嫁年齡,又是自由人,等她成了婚,夫家還能不能讓她教下去是一個問題,到時候再找一個繡娘很麻煩,不如直接找一個已經成婚的婦人,能幹的穩定一些。隨即想到汶水、沉水的親孃在這裡,給人家女兒挑師傅自然由她這個做孃的拿主意,就是日後有什麼不對付的地方,也埋怨不到自己身上。
於是就轉過頭,笑着問:“你是怎麼看的?”
李姨娘自從秦秋雨進來就不停的打量她,見她相貌周正,衣着樸素,低眉順眼的柔順模樣,心中先喜了三分,見張氏問她,畢竟她要教自己女兒手藝,自然問起了她最關心的問題:“你的繡品有你師傅的幾成功力?”
秦秋雨一怔,望着旁邊椅子上坐着問她話的這位華服婦人,不知怎麼稱呼,一旁的韓嬤嬤小聲提醒她:“這位是李姨娘。”
秦秋雨是李家繡坊的女工,自然知道東家的成員,隨即俯身道:“回李姨***話,秋雨愚昧,經師傅耐心教導近十年,也僅僅學的師傅的八成手藝。”
“八成,”李姨娘滿心歡喜:“阿彌陀佛,八成就夠了,要是汶水、沉水這兩個丫頭能學會你的一半手藝就夠了。”李姨娘知道惠孃的手藝有多好,那可是在江南都有名氣的繡娘,秦秋雨有其師傅的八成手藝,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
李家並不需要靠女兒的手藝來養家,學刺繡只是怕日後說親嫁人時被夫家挑剔,只要手藝過得去就行了,也是一個在閨閣打發時間的法子,因此,李姨娘對自己的女兒要求並不高。
秦秋雨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要求只要那兩位小姐不太笨就很容易辦到,因此,也有了些底氣。
李姨娘又問了幾句她家在哪?有幾口人?秦秋雨一一作答了。終於李姨娘滿意的笑了,衝張氏點點頭。
張氏事情已經定下,從炕桌上填漆茶盤中拿起一個小蓋鍾。含笑茗了一口茶,“既然這麼着,繡娘就定成你了,你就在府裡住下,韓嬤嬤你去安排秋雨的住處,月錢――”張氏沉吟了一下,想到惠娘在繡坊每個月拿着五兩銀子:“月錢就五兩銀子吧,過上兩年,我那個女兒伊丫頭也要勞煩你呢。”
“五兩銀子!”秦秋雨被這個數字驚呆了,是她在繡坊的工錢的整整五倍,怪不得繡坊的人爲了這個名額打破了頭,原來自己還以爲只是叫兩個小女孩學手藝,做不出活來,工錢肯定沒有多少,韓嬤嬤找上自己時還不太樂意。如今,就是府裡的規矩再多十倍,秦秋雨也願意幹這個工作。
“謝太太!”秦秋雨真心實意的衝張氏磕了一個頭,又向旁邊坐的李姨娘趙姨娘磕頭,隨韓嬤嬤下去了。
旁邊的趙姨娘笑着向李姨娘說:“李姐姐,我向你推薦的這個人怎麼樣?”
“看着是一個老實的孩子,手藝比我想得要好。”李姨娘比較滿意。
“惠水丫頭跟着慧娘學刺繡的時候認識的這個秦秋雨,每次見了我都要向我誇獎這個秦秋雨的手藝,可以說是慧孃的得意弟子了。在金織坊的手藝也只有那些老師傅可以比。”
張氏心中一動,如此一來更要把她留在李家,就算不是爲了幾個女兒的女紅,單單爲了金織坊的生意也要留住她,說不定十年後這又是一位慧娘呢。
求推薦收藏票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