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李衛如約陪着伊水去逛燈市。
往年燈市上都是異常熱鬧,大家自然期待着今年的燈市,就連原本準備在家守孝讀書的李紀也在李衛的勸說下和大家一起出門。
早早吃完飯,李洵就派管家李福備車準備全家出遊。
第一輛車上就是李洵和張氏夫婦,隨後一輛車就是汶水、沉水、伊水姐妹三個,霍姨娘和兒子李歡坐第三輛車,李姨娘坐第四輛車,最後一輛車坐着五六個大丫鬟。李衛和李紀騎着馬帶着一些護院,圍在這五輛車周圍,緩緩的向燈市的方向走去。
伊水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看到這麼熱鬧的街市了,自從穿越以來,大多數時間都在後院困着,就是偶爾出門,也是到寺廟裡禮佛。因此,在車廂裡極其興奮地和汶水、沉水點評着街上的景物,就是路過店鋪也能就招牌門面說上幾句,活像三隻聒噪的麻雀。
甚至李衛在外面聽見車廂的熱鬧,騎馬走到車窗前,探頭問個究竟。
漸漸的快到燈市了,路上已經出現各種彩燈,人也更加多了起來。
李洵吩咐車停在這裡,讓幾個妥當的人看着車和馬,招呼妻子兒女下車步行去燈市。
馬車前放了條板凳,張氏踩着板凳下了馬車。
李衛趕到第二輛馬車前,將伊水汶水沉水一一抱下,三人個子小,就是踩着板凳也下不來,丫鬟還在後面沒有趕上來,自然是由李衛這個哥哥代勞了。
後面,霍姨娘也抱着李歡下了馬車。
等到人到齊了,李洵才帶着衆人往燈市上走,由於人太多,在路上李洵便將家人分成兩隊,各自玩各自的,相約好了最後會合的時間。張氏叮囑了李衛幾句要照顧好妹妹,又叮囑翡翠街上人多,照看好小姐之類的話,才隨着李洵走。
等父母走後,李衛見身邊的四個弟弟妹妹都看着自己,有一種做家長的感覺(李歡跟在霍姨娘身邊),摸摸腦門,說:“咱們也走吧。”
伊水歡呼雀躍一聲,率先開路。
街上異常明亮,伊水和汶水、沉水到處蹦蹦跳跳地賞燈,走馬燈、蝴蝶燈、紅帽方燈、白紗圓燈、六色龍頭燈、二龍戲珠燈、觀音燈、羅漢燈等等,竟相放出燦爛光輝,盞盞造型款式不同,燈中的錦畫,詩詞也都不一樣,卻都是流行詩賦,名家作畫,一時間,街上流光溢彩,人聲鼎沸。
李衛忙着照看三個妹妹,唯恐她們有了閃失,一會跑前一會兒跑後,不一會兒頭上出了汗,看見李紀在旁邊念燈上的詩詞,忙把他抓過來一起照看,才輕鬆一些,這才知道父親爲什麼把他們撇下攜美觀燈,想到自己小時候看燈會比這個還要頑皮,心中的不滿就消失了。
汶水過來拉着伊水四處亂逛,小嘴嘰嘰呱呱不停地說着這燈好看,那燈漂亮,連翡翠也面帶微笑。
不一會兒,汶水看中了一盞小巧精美的琉璃宮燈,燈一點亮,燈中錦畫就慢慢的轉動,依次是春夏秋冬的美景,汶水被深深吸引住了。
可惜店家並不賣這盞宮燈,只是在旁邊出了一個謎語,猜上來了,宮燈是獎勵。
汶水在書房唸了幾個月的書,謎面上的字都認得,冥思苦想了一陣子,想不出謎底,突然想到後面還有李家的大才子李紀在呢,有他在,這盞漂亮的宮燈還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唯恐晚一步宮燈被別人得去了,連忙邁步向回跑,趙姨娘的丫鬟翠竹連忙跟上。
伊水走到這家店鋪門前,觀看上面的謎語,卻是一句詩詞:
“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伊水稍一思索便想到了答案,便讓翡翠告訴店家答案,順便把那盞琉璃宮燈去過來。
店家聽到翡翠的“事事難料”的謎底後,爽快的將宮燈交給翡翠。
伊水拿着漂亮的宮燈便找汶水,那裡料到一回頭髮現身後沒有人,左看右看沒有發現,問翡翠,得知汶水主僕往另一個方向去了,猜想一定是這丫頭又看見漂亮的燈,想到汶水身邊還有翠竹,便也放了心。
伊水將宮燈交給翡翠繼續逛街。
很快來到一座巨型燈樓前,這座燈樓奇幻精緻,美倫美煥,金光璀璨,極爲壯觀。
伊水被深深吸引住了,好美!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遊妓皆?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旁邊已經有文人忍不住吟起了唐詩。
離開燈火輝煌的燈樓,伊水和翡翠又來到一家鋪子面前,這家鋪子原本就是做花燈生意的,這一次自然是趁此機會將自己的鎮店之寶全都拿出來,招攬顧客。
彩珠戲龍燈、龍鳳八卦燈、繡球燈、寶石燈、珠蘭燈、花蘭燈、荔枝燈、魚燈、虎燈、獅子燈、鯉魚燈、兔子燈、荷花燈、牌樓燈、花瓶燈、字燈、八仙燈還有安放在地上的燈體龐大,氣勢宏偉的座燈,掛得、擺得、安放的各種各樣的燈玲琅滿目,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你是伊水?”伊水正在津有味道觀看着各種花燈,突然前面有個聲音用不確定的語氣說。
伊水擡頭一看,面前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穿着銀貂大氅,頭上梳着朝月雙髻,髻上戴着紅色絹花,正在俏生生的看着自己。
伊水認出這個人――四堂叔家的女兒李琪。過年時母親曾帶她去過四堂叔家。
“堂姐。”
“你就自己來看花燈,伯伯和伯母呢?”李琪問道。
伊水一指翡翠:“我父母自己逛去了,翡翠姐姐一直跟着我,他們很放心。”又問:“你呢,也不見四叔。”
李琪也指着身邊的一個嬤嬤道:“我奶孃跟着我的。”
兩人相視一笑,立刻覺得親近起來,“你剛纔看得是那個花燈,這麼入神?”李琪問道。
伊水立刻指給她看。
李琪評價裡一會兒,又說,“我剛纔看見旁邊還有一個也很漂亮,你看過沒有?是一盞八仙走馬燈……”
且不提伊水和朋友興致勃勃的觀賞花燈,另一邊的李衛卻找的她們快要急死了。
李汶水找到李衛一行人,向李紀說了請他幫忙猜燈謎的事情,李紀一口答應了下來。
正好此刻沉水也看中了一盞花燈,李衛出錢買下後,也和沉水一起過來,爲自己的弟弟妹妹助陣。
一路上,李汶水向李紀說了謎面,李紀一邊走一邊想,很快心中有數了。
等一行人找到那家店鋪,發現那盞四季琉璃宮燈已經渺無蹤影,待問過店家,知道在李汶水離開後一個年輕的女子猜出了謎底,李汶水甚是掃興。
李衛往四周看了看,問汶水:“伊水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待將四周找過,沒有發現伊水和翡翠的蹤跡,一行人着了急。
汶水也顧不上遺憾那盞四季琉璃宮燈了,加入了找人的行列。
看着李衛急紅了眼,不停訓斥汶水,李紀便開口勸說李衛,“伊水妹妹身邊還有翡翠在的,翡翠向來細心,會妥帖照顧伊水妹妹的,有她在就不會出事,也許她們是到別的地方去看花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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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紀又問汶水走之前有沒有交代伊水或者翡翠一聲。
汶水紅着臉說:“我走的時候着急,什麼也沒有交代。”
伊水將自己當成一個大人,自然不會存在像被拐賣、迷路之類的事情發生在她的身上,卻沒有想到旁人眼中她還僅僅是一個五歲的小孩,翡翠的成熟穩重讓李衛等人稍稍放心。
“如果她們找不到咱們,最終也會到停馬車的地方會合的,不如我們一邊看花燈一邊尋找,伊水妹妹喜歡熱鬧,我們往人多的地方找,也許能在那裡碰到她們。”一邊的沉水也建議道。
李衛聽李沉水說的有道理,才知道自己是關心就亂,但看不到伊水實在無法放心,便帶着弟弟妹妹往熱鬧的地方尋找。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一處人聲鼎沸之處。
這裡鑼鼓咚咚,原來是一處舞獅隊。伴隨着鑼鼓聲,舞獅隊從燈樓處跳了出來,李衛見周圍圍的人多,便停下來,眼光在人羣裡細細尋找。
半柱香過去了,舞獅隊進入表演的**,人羣不停發出驚呼聲,以及熱烈地鼓掌。
一聲鼓響,舞獅隊表演結束,退進燈樓,原先空出來的地方立刻被興奮的人們擁擠的滿滿當當。
“小心――”一直注意着人羣的李衛看見前面一名身量不高的姑娘被周圍的人羣擁擠,差點摔倒在地,伸出手來,將那位姑娘扶住。
待姑娘站穩後,李衛才注意到這位姑娘柳眉、杏眼、櫻桃小嘴,披上大紅羽紗面白狐狸毛氅,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只一眼,李衛就無法再移開眼睛了。只覺得所有的美境卻忽然失了色,所有的喧鬧歡呼也悄然消去了聲音,只剩下身前那孤單的紅影。
納喇素琴被這氣勢洶洶的人羣嚇到了,明明耳中聽見乳母的叫聲,可是洶涌的人羣裹着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後面的人的推搡使她差點摔倒在地。
幸虧這個好心人扶住了她。納喇素琴擡起頭想象恩人道謝。
入眼的是一位少年,臉上掛着一絲微笑,身上穿着貂毛白袍,正深深凝視着她。
納喇素琴臉上不由一紅,隨即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引起恩人的注意――周圍太雜亂,聲音不大根本聽不清楚――才大聲的向那白袍少年道謝。
“不用謝,不用謝,是應該的。”李衛手足無措的說。
隨後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少男少女頗爲尷尬的站着。
兩人這一耽擱,素琴的乳母就趕了過來,當聽到人羣差點擠倒自家小姐的時候,這位乳母臉上出現內疚,而得知眼前的這個少年幫助了自己的小姐,納喇素琴的乳母鄭重其事的道了謝。
素琴隨着乳母走後,李衛還在朝着她離去的方向呆呆地看。
“哥哥,你們在這兒啊,你們也看了剛纔的舞獅隊了?你看什麼呢?”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耳邊響起。
李衛一回頭,看見伊水。
原來伊水和李琪在花燈店裡遇見後,兩人便一起逛街,後來發現人羣向一個方向涌去,就好奇的跟了過來,原來是舞獅隊,兩人就在舞獅隊的另一方向看了起來,等舞獅隊結束後,才發現哥哥一行人。
李衛送了一口氣,又有些遺憾的看看素琴離開的方向,便開始盤問伊水剛纔到底去了哪裡。
李琪見過了堂兄後,便帶着奶孃離開尋找自己的父母了。
剩下的時間,李衛小心翼翼,無論逛那個鋪子,必須保證所有的人都到場,終於提心吊膽的等到燈市的結束。
當一行人返回停放馬車的地方時,每個人的手裡都拿滿了花燈。
突然李衛停住了腳步,目光盯向不遠處的馬車。
那是一輛華麗的翠蓋珠纓八寶車,最重要的是正在扶着婆子的手踩在板凳上車的就是在舞獅隊時遇見的那名穿大紅羽紗面白狐狸毛氅的少女。
李衛忍不住激動起來,看着那少女上了馬車,仍沒有移開眼睛。
“少爺,你在看什麼?”李衛的小斯李華感到奇怪,自己的少爺怎麼突然停住了。
“李華,你知道那家的馬車是誰家府上的嗎?”李衛像拽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問李華。
李華一看說:“那是道臺納喇大人家的馬車,老爺帶少爺拜訪知府大人的時候,我和車伕在門外守候,就看見這輛馬車,真是豪華氣派啊,在整個徐州城裡都找不到第二輛了,怎麼啦,少爺?”
李衛心中泛起一絲苦澀:“沒什麼。”
納喇這個姓一聽就知道是滿族人的姓氏,道臺大人――那可是滿清權貴,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商戶人家能攀附的上的。
李衛興致缺缺的往前走,手中的花燈也吸引不了他的興致,隨手將手中精挑細選的花燈遞給妹妹,不理會伊水的大呼小叫,等與父母親會合後,騎上馬回到了家,沒有理會父母弟弟妹妹,將自己關在了房間。
張氏摸不着頭腦,仔細的向李紀等人盤問了一番,也猜不透自己的兒子爲什麼情緒低落,幸運的是第二天李衛就恢復了正常,張氏也就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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