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路家之前,路理臣去了一個地方,一個他原以爲他此生絕不會再去的地方。
接過對方遞來的煙,順着他的菸頭點燃。路理臣眯眼打量着眼前這個曾經頗爲熟悉面孔,他原本也是帶着不確定來到這裡,卻沒想到真的遇到此人。
“你找我?”他瘦削而蒼白,看起來很不健康。但是他銳利的眼睛,總是讓人忘記,他還只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少年。他叫殷弛,是路理臣在監獄裡認識的,所以他很清楚他的本事。這個時候,他和他一樣,還在堅硬的牢籠外逍遙。
“你認識我?”殷弛抖了抖菸灰,看向面前陌生的男人。他每天會接觸無數陌生的面孔,但是,如果他見過,就絕對不會忘記,更何況是如此出挑的面孔。所以他很肯定,他並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你是殷弛。”路理臣笑了,氣場不在殷弛之下。他也不解釋是怎麼知道他的,能來這裡的人,總是有各種渠道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沒有解釋的必要。
殷弛詫異的擡了一下眼皮,“沒錯。”殷弛來了興趣,事實上,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道上的人,都叫他黑手。顧名思義,他的本事就是在無聲無息下給人放冷箭,善於將目標轉移,在背後佈局,然後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前,就將目標捏在手裡。
“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讓你幫我打聽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地方。”路理臣掐滅菸頭,緊緊的盯着殷弛,嘴角勾起一條優美的弧度,“我會給你豐厚的報酬。”
殷弛笑了,點燃了另一隻煙,他看到路理臣第一眼,就知道這是個含着金鑰匙出生的有錢少爺。沒想到這麼快就有生意上門,他看着路理臣,“目前有什麼線索?”
“只有上陽二字。”
“上陽?”殷弛凝眉想了片刻,這種找人找地兒的事兒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大材小用,不過,他在意的不是尋找上陽,而是找到上陽之後的後續發展。相信這個姓路的海事會找他的,於是就對路理臣說,“什麼時候要?”
“越早越好。”
路理臣開着車,回憶着與殷弛的對話,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前世,他們相識時已經是三十好幾的年紀,在監獄裡,那個強者爲尊,沒有人權的地方。他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吧?還是因爲……
路家大門敞開,白色跑車緩緩駛進,路理臣盡力使自己冷靜,不慌張。
從回到這裡,他還沒有見過他的老爸。二十年,他會如何面對二十年未見的父親?
“少爺回來了?”穿着黑色西裝的管家老賈迎上剛下車的路理臣,“先生在書房等你。”
“嗯,知道了,我現在就去。”路理臣將車鑰匙遞給老賈,便轉身向路家院裡最高的建築走去。路家是一個家族,住在路家院裡的不只有路天方和路理臣父子,還有路天方的幾個兄弟,和他們的兒女。但是路天方作爲家主,獨自住在路家象徵權威的主樓裡。
雖然記憶裡很久沒來過這個地方,但是路理臣卻沒有心思緬懷。他徑直走向路天方的書房,此時路天方正和路家的二主事,也就是路理臣的二叔路正潭商談完公司的事,路理臣在書房外恰好碰到剛從路天方書房出去的二叔。
路正潭面色憂鬱,心不在焉的走在過道里,竟突然沒有發現向他走來的路理臣。
“二叔?”知道路理臣的聲音將他驚醒,他纔回過神來,“小臣啊,你回來了。”
“二叔這是怎麼了?”路理臣疑惑的看着面前臉色不佳的二叔,心又沉了一分,看來事情已經在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還不是……”;路正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差點說漏嘴,卻及時收住,他勉強笑了笑,“沒什麼,就是公司的一點瑣事。大哥在等你,你快去吧。”
“是理臣回來了嗎?”這時書房傳來路天方溫潤的聲音,已經沒有剛纔談正事時的冷硬,這樣從容的語調使路正潭的焦慮也得到了一些舒緩。他吐了口氣,笑道:“快去吧。”
“嗯,二叔你先忙。”
打開書房的門,路理臣看見路天方正在茶几上沏茶,樣子極爲認真。似乎並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他,他敲了兩下門,喊:“爸。”
“嗯,回來啦,進來這邊坐。”路天方擡頭溫和的笑,在路理臣的記憶裡,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過路天方露出這樣的笑容。他是忍着多大的壓力,隱藏了一切?路理臣也回以一笑。
“爸沏茶的手法越發專業了。”路理臣坐在路天方的面前,破天荒的心平氣和的坐着和他老爸閒話家常。自從水墨蘭廷變成銷金窟後,他們父子有多久沒這樣靜靜的坐在一起享受天倫?
路天方手竟然不自覺的顫了一下,他倒了一杯茶放在路理臣的面前,“來,嚐嚐老爸的手藝。”這樣的天倫之樂或許就要結束了。
路理臣端起來輕輕一嗅,茶香的清逸便立刻盈、滿整個鼻腔。他將茶杯傾斜,淺淺抿了一口,茶的微澀加上泉的清甜,微妙的交織在一起。他看向也正品茶的路天方,或許這茶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吧。
“爸,公司出了什麼事嗎?”路理臣試探的問了一句,路天方卻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放下茶杯說看着路理臣。
“剛纔我見二叔神色憂慮,行色匆匆。”
路天方瞭然的點點頭,“一點小事。”
路理臣見路天方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的意思,就找了個,他或許有興趣的話題。“爸,我和齊伯伯商量了一下,我覺得他出國的提議不錯。”
“哦?是嗎?你打算什時候?”果然,路天方眼裡立刻露出了光彩,甚至連身體都微微前傾。
見路天方如自己所料般來了興致,路理臣笑了笑,說:“處理好一些事後,就會開始準備了。”他說的很含糊,路天方便也沒在意。只當是他學校的事。
“有什麼需要,就和我說。”
“嗯。”路理臣點點頭,見路天方面有笑意,又說;“爸,我已經成年了,有些事,我懂得。你放心,我會好好處理,不會給家裡惹麻煩。”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老賈拿着電話走進來,遞給路天方,“先生,是局裡的人。”
路天方接過電話,眉頭漸漸隆起,時不時看向路理臣。最後已經是緊緊盯着路理臣不放了,這倒讓剛剛放話的路理臣有點疑惑。局裡?警局嗎?
直到路天方說了幾句知道,放下電話用手捂住,問他:“你在次元天堂打得人是顧家的那小子?”
路理臣更不解了,這傢伙不會因爲他揍了一下,就報警吧?
“是的。”
原以爲路天方至少會說他幾句,結果,他只是擺了擺了手,笑了笑。又拿起電話和對方說,“鄭局,這件事還要麻煩您查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路家是靠什麼發的家,您還不清楚嗎?就是信譽,這次肯定是有人惡意攻擊。嗯……對對……那就麻煩鄭局了。”
路理臣見路天方放下電話,便問:“是顧廷方搞了什麼鬼?”
“小孩子天真,起不了什麼大浪,不過,”路天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皺起了眉頭,這個時候,一點差池都是不能有的。
“不過什麼?”路理臣立刻追問。路天方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說:“只是現在局勢有點微妙。”
路理臣一愣,局勢微妙?指的是舒漠北的到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