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米花在線書庫是您最好的朋友

40它安靜地躺在地上,暗紅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上輩子我一定是奪了江寒的老婆並殺了他全家,甚至連他隔壁鄰居家的那條叫做阿黃的狗也沒當過,所以這輩子,他像個妖孽一樣,在我的生活力陰魂不散。

小童那一聲甜甜的“媽媽”,已經教的我如同遭雷劈、外酥裡嫩,更遑論江寒在一旁玉樹臨風、眉眼含情地補了那麼一句——“天涯,我和孩子來看你了。”

再一看我身旁的老媽,雙目急速聚焦,很顯然被這突來的“外孫”給驚得已然靈魂出竅。

江寒後面那句話,恰恰驗證了我老媽那不祥的預感,她那青春無敵、美貌有雙的偉大女兒——艾天涯同學在外面連私生子都給她搞了出來。

當時,我只覺得一口鮮血用上了胸口,只想一拳頭將江寒雷飛到湖裡餵魚。m米m花m在m線m書m庫m?h

我轉身企圖向我老媽解釋,其實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可怕、恐怖、不可饒恕,這僅僅是江寒這個混蛋的惡作劇,卻口乾舌燥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正當我準備安慰她,你閨女這麼高脂肪、低蛋白的生物是絕對生不出這麼眉眼生動、如花似玉的男娃娃來的時候,只見兩道鼻血從我老媽的鼻孔裡飛流直下。

我大驚,喊了一聲,媽。

可是,我媽鼻血飛流之後,居然神奇地昏厥了過去,就這樣,昏厥在廠長夫人的懷抱裡。

廠長夫人尖叫了一聲。

從她那驚慌的表情裡,我就知道了自己將來的命運——不出三十分鐘,這個女人一定會將“老艾家那女娃娃艾天涯可真了不得,居然勾搭了一個男人生了個私生子將她老孃給氣昏了”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千家萬戶,乃至湖裡的那些游魚、水草也會知曉。

於是,我成了麻紡廠的風頭人物。

江寒初戰大捷。

從此,這個男人每次提到此事的時候,都得意到不行。他說,他果然是美貌天成,麗質難棄,三歲女童,八十老太,一個都不放過。就連艾天涯她老媽都被他的美色所惑,以至於除此見面鼻血橫流,差點兒驚豔至死。不過,那天,江寒看到我老媽昏厥了過去,一把將小童給塞進我的懷裡,將我老媽給扶進了屋內,臉上焦灼的表情拿捏準確,眉頭皺結得分寸恰當,堪稱孝子賢孫的學習典範。

老艾慌忙進屋,看到我懷抱着小童,先是一愣,再一看,我老媽的窗前守護着一個“表情痛苦得跟死了丈母孃的賢婿”一般的陌生男子,更是一頭霧水。

幸虧當時江寒仁慈,沒有跟着繼續折騰,要是他抱着我老媽大哭“我那可憐的老丈母孃啊,可憐你纔看了你女婿以免,就上了極樂天”,估計老艾也會看着我懷裡的小童,兩眼圓睜地昏死過去的。

老天保佑,我媽居然會在五分鐘內悠悠醒來,老艾在一旁焦灼地幫她擦鼻血。

就在我要探過腦袋去,想要跟我老媽問安的時候,懷裡的小童無比配合地用小手抱着我的臉狂親,一邊親一邊喊“媽媽”。

可憐我老媽,雙眼一閉,再次昏厥。

我還真不知道,我老媽的氣性會這麼大。其實,老太太也有些太不自量力,太天真,也不看看自己閨女是幾兩道行,什麼貨色,有沒有那麼大的魅力來勾引一個如此妖嬈到令人髮指的男子。這男人的一件剪裁合體的襯衫就夠她閨女買一年的衣服;這男人的一塊限量的腕錶,她閨女將來擺個婚宴外加將來生崽擺個百歲宴也足夠;就是這個男人停在她家門外的那輛滿身灰塵看似一堆破鐵的保時捷卡宴,也是她閨女累死累活寫一輩子言情小說都賺不到的。

我媽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屋子幾乎都要被她的怒號聲給炸飛,一時之間,天昏地暗、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鑑於我的文字力度有足夠糟糕,是在無法描述當日我老媽這個女大王發威時山動地搖之情形,總之,我的遭遇時怎樣之慘烈,怎樣之悲壯,怎樣的令人肝腸寸斷,大家盡情地發揮想象吧。

不過,當她發威結束之後,我和江寒都戰戰兢兢地守在她牀前,像兩個“欲偷吃禁果、卻被捉姦在牀”的小年輕似的,看着她唾沫與白眼齊飛,桌子、椅子、盤子、碗碟外加檯燈碎於一地。

尤其是江寒,他顯然沒有語聊到我老媽的戰鬥力是如此之彪悍、氣焰如此之囂張、打擊火力如此之狂放猛烈。其實,也怪我不好,不提前告訴江寒,我老媽可是麻紡廠一霸。

江寒原本以爲我媽頂多和我一個戰鬥指數,大不了就是哭着臭罵我一頓,他也樂得抱着小童眉飛色舞地看個熱鬧。

現實哪裡會如他想象的那樣美好,現在他已經成功地被我老媽扔出的飛碟給砸破了眉骨,而小童剛要大哭,卻被我老媽一聲雷劈般的怒號將哭泣聲給嚇在了嗓子眼裡,只能抹着小眼淚往我懷裡鑽。我更悽慘,爲了防止形象毀滅我還是不要描述,總之,那桌子椅子都曾從我身上飛過。

老艾也跟着我倒了黴,我老媽一個精湛的飛菜刀表演,吊燈被她給擂了下來,直直地砸在了老艾的腦袋上。

最幸運的是廠長夫人,她一看老媽要發飆,已經腳底抹油,從這個戰壕之中脫身而逃。

我媽終於折騰累了,靠在椅子上眉頭不展地發呆,滿眼沉痛的表情。

我原本是想跟她解釋,可是她那火爆的脾氣,我估計我就是解釋了,也會被她一耳光給飛到小區湖裡喂鱉。

老艾也很沉痛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懷裡的小童,上前去試圖安撫我老媽,大概要說諸如“既然事已如此,也只能由着他們年輕人了”的話。

老艾還未開口,我媽已經回過頭來,看着齊齊站在邊上,如同兩個小怨婦的我和江寒。我是真的怨婦,江寒這個混蛋肯定是在故作幽怨,以配合氣氛。

我媽伸了伸手,示意我將小童抱給她。

我當時挺緊張的,我想我媽該不會摔凳子砸椅子摔盤子摔碗碟摔爽了,弦子就跑來要小童,再順手將他砸了那豈不是完蛋了。

我下意識地將小童緊緊抱住,這個無意的動作,看在我老媽眼裡,那就是“人贓俱獲”的護子行爲。

她的眉頭一皺,我就忙不迭地跟個叛徒似的將小童雙手奉出。

小童在她的懷裡,也不敢啜泣,只能絞着小手指眼淚汪汪的,一會兒回頭看看江寒,一會兒轉頭看看我。這些訊息落在我老媽和老艾的眼裡,那就是——“爸爸,媽媽,快救救我啊,狼外婆要吃我了!”

我老媽看着懷裡玉雕粉砌一樣的小童,褪去怒火,嘆了口氣,跟女王巡視天下一般俯視着我和江寒,說,你們兩個人,這麼不負責任,有沒有想過,生了孩子,該怎麼養他?

我連忙解釋,我說,媽,這孩子真不是我的,這是他的。

我媽一臉鄙視地看着我,那眼神裡透着一股“瞧你們倆齊齊地站在那裡的那份兒默契樣兒,還敢說你們倆沒有什麼”的表情,她說,你的意思,這還是他生的?

情急之下,我連忙點頭,絲毫沒考慮,江寒是一爺們兒,他什麼都能幹,就是生孩子這個技術活他還真做不了。

我媽媽一臉鄙視地看着我,說,他要是有這自產自生的能力,還不被送到動物園裡去?

江寒的臉有些掛不住,但是,他又似乎無比受用我現在的窘態,於是,他郎情妾意地拉拉我的衣袖,又天真無邪的看着我,說,天涯,別說了。媽都被氣成那樣子了。

我被他氣得滿臉通紅,一把甩開他,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你存心來折騰是不是?米什麼人啊?你還是人嗎?江寒!

“江寒”倆字,落到我媽的耳朵裡,就跟炸彈一樣——她突然“明白”爲什麼我會累死累活地將一隻小狗給運回了家。而那隻小狗的名字,不正是叫“江寒”嗎?好啊,好啊,艾天涯,你可真不愧是我閨女,不能和這個叫江寒的男人時時刻刻廝守,就弄回一隻叫江寒的小狗。

我媽這個人,不管說話還是做事的一向作風就是又狠有準,她斜了江寒一眼,說,這事兒既然這樣,孩子也有了,什麼時候辦事兒?

我幾乎都要抱着我媽的大腿痛哭流涕了,我說,媽啊,你算數也不差,你不想想,我每半年就放假回家一次,哪裡有時間懷胎十月去生孩子啊?

“懷胎十月”這四個字我特意咬得極其清楚。

我媽看了看江寒,又看了看我,翻着白眼計算,覺得我手得也很對;可半晌,她猛然想到有一年暑假我根本沒回家,於是壓根不聽我後面的話,上下打量着江寒。

我瞪了江寒一眼,及其焦躁地說,你說句話啊。你跟我媽解釋一下啊。你這都是開玩笑的。

江寒就在我邊上,不說話,目光幽怨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簡直是太毒辣了,完全像一個被惡霸色狼艾天涯同學強霸後,又強行拋棄的小怨婦,欲訴無門的委屈表情恰到好處,欲言又止地來了幽幽一句:天涯啊……

這句“天涯”,在我老媽這個一向自以爲閱人無數經驗老道的女人眼裡,那就是“天涯啊,你怎麼能讓我跟媽媽說謊啊,我們畢竟是孩子都有了的人啊”。尤其該死的是,他還配上一副剛過門的小媳婦式的表情。

我媽眯着眼睛看了看江寒,順便閒說家常一樣,問了問江寒的情況。包括年齡、住址、父母何處高就、身體健康與否、是否有抽菸喝酒賭博嫖娼等不良嗜好。

江寒一一作答,每個答案都假得要死,我老媽卻聽得內心蕩漾不止。

他說他父母平常百姓,只能勉強算殷實人家,其實他是高官的二世子,富商的寶貝兒;他說他家有套兩居房,開着一輛二手車,其實他家的廁所都跟套兩居房似的,胡冬朵還得在保姆的帶領下參觀,至於二手車那更是不靠譜;他說他從小潔身自愛,遠離菸酒,其實丫日日笙歌,長樂未央,就差吸毒了。

我在旁邊聽得白眼直翻,我媽媽抱着小童出門看了看江寒停在我家門外的那輛滿身灰塵導致看似破舊的越野車,嘴巴里喃喃,這二手車可真髒,要是一輛卡車就更好了,將來結婚後販個海鮮、拉個蔬菜,做個正經生意也是不錯的。

古語說得好: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我老媽何許人也?她看完了江寒的“二手車”,暴怒平息之後,立刻找到了整個事情最關鍵之處,於是毫不含糊跟老艾說,你明天帶着他倆去辦結婚證吧!免得夜長夢多。

這下輪到江寒傻眼了。

他剛纔還在一旁看熱鬧看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覺得人生真是他媽的太爽了,終於將罵他“私生子”的艾天涯給整得人鬼不分。可他如何也沒想到,我老媽的ixngge是這麼急,而且事事直擊要害。

還沒等我尖叫,他就喊了出來,說,伯母,我想你誤會了。我和天涯只是朋友。

我老媽先是一怔,然後笑,瞄了我一眼,意思是“看到看吧,讓你丫頭這麼輕易地以身相許,孩子都有了,人家不過是一句‘只是朋友’而已就將你打發”。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我媽說,你是不是還要說,你和我們就愛天涯關係清白得跟白牡丹花兒一樣?她說“清白”倆字的時候,還特意將小童往我們眼前一送。

江寒很誠實地補上,說,是啊,媽。你別誤會。小童不是我跟他生的。

我老媽一手抱小童,一手甩開五指山,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她氣咻咻地說,你這個蠢丫頭啊,你不是跟他生的,你跟誰生的?然後,她就自顧自地嘟噥,這混小子推脫責任就罷了,你這個蠢丫頭跟着胡扯什麼!

江寒這下着急了,知道自己簍子捅大了,連忙說,阿姨,小童是我跟別人生的!

我老媽一巴掌又揮在了江寒臉上,指着江寒的鼻子罵道,你還有良心沒有?和我女兒在一起,又跟別的女人生孩子?生了孩子還要養着,喊我閨女媽媽?你這小子侮辱我們老艾家都侮辱到什麼地步了!

江寒這個清高慣了的大少爺,顯然沒有想到我老媽的五指神掌如此彪悍,居然如此青紅不分、皁白不辨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我,媽已經抱着小童出門去招兵買馬去了。

當夜,我媽將我和江寒扔到了一間屋子裡,鎖住。那架勢就好像在說,閨女,既然你們倆早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在咱們家,老孃也豁出這張老臉,不怕丟人現眼了,煮成鍋巴、煮成爆米花爲娘也認了!

我內心悲號,我那神奇的老孃啊,你這是毀你閨女清白啊!可憐我那神奇而自以爲是的老孃是聽不到我內心的嚎叫的。

江寒原本是要逃的,可是他的寶貝兒子小童一直被我老媽給抱在懷裡。再說一走出我家大門,十餘個彪形大漢、威武后生在門外列隊,手裡拿着不知道在哪裡沉睡了N年的鐵鍬和鋤頭。他只能委曲求全,和我關在一個屋子裡。

我在想,我老媽是從哪裡招集的這些少年俊才啊?看他們一個一個打着哈欠、強裝生龍活虎的樣子,很顯然就是剛在網吧上通宵上多了。

江寒看到這些人就倒吸冷氣,他對我說,看不出,艾天涯,你這顆恨嫁的心是這麼強烈,居然夥同你老媽來逼婚!

我也恨恨,心想要不是你來搗亂,這個天能塌成這副模樣?於是咬牙切齒地說,去你姥爺的!你這泡狗屎!老孃壓根就對你不感興趣!

江寒輕蔑地看了我一眼說,告訴你,老子早已將財產公證了,你要是真喝老子結婚了,你處了能得到一張結婚證書和一張離婚證書你什麼東西都是空想!

我說,呸!豬纔會跟你結婚!你這個患有被害狂想症的神經病!

江寒冷笑說,老子跟豬結婚都不會跟你結婚!

我也以牙還牙,道,豬要是知道跟你結婚的話,它是寧可自殺也不會苟活的!

江寒笑了,他眼裡閃過了一絲邪魅的表情,說道,哎呀,豬的心理,天涯姑娘怎麼就這麼清楚?難不成你就是豬本尊?你這個披着人皮的豬!

我一時氣結,只能大叫一聲:你……

角聲寒,夜闌珊。

小區的歌舞廳隔音效果分外美,整個小區都被它的低音炮轟得亂顫。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江寒這個賤人將我的整個牀給霸佔着,並擺出一個極其優雅的睡姿,如同一個企圖獵食的豹子一樣,眯着眼睛看着我。

可憐的我,只能佔領者地板,抱着被子,內心不住地哀嚎。

江寒大概忘記了他被人逼婚之事,很閒情雅緻地看着我笑,像一個古代嫖客一般,用着文縐縐的語氣,熱情地邀請道,天涯姑娘,要不,一起到牀上來?

我冷着臉說,想得美。

江寒笑,說,哎呀,我還真沒想什麼美事兒。天涯,難道你有什麼想得很美的事情?不妨說來,我也聽聽,我也跟着美美。

我翻了翻白眼,不理他。

江寒大抵是興致很高,他說,天涯,你大腦就拿點兒水平啊,一句話就可以將你堵個半死。你那點兒智商,平日裡怎麼搞文字創作啊?抄襲?還是找槍手啊?

我心裡那個恨啊,心說,你全家都抄襲!你全集都搶手!

江寒根本就不在意我沉默,他繼續自娛自樂,他說,天涯啊,你寫了那麼多故事,裡面那些多金的男主角兒,是不是也就我這個樣子啊?

我一口鮮血涌到嗓子眼裡,我心想,蒼天啊,你能不能讓這個姓江的公子不自戀啊!丫一天不做宇宙中心丫就活不成了是不是?

江寒似乎沒有意識到我的沉默,他繼續說,其實吧,我覺得男人做到我這份兒上,挺辛苦的,時時刻刻被人逼婚,時時刻刻有無數女人對你投懷送抱窮追猛打,對你懷着恨嫁之心,簡直生不如死……

我終於爆發了,我說,那你就乾脆去死!

江寒先是一愣,然後又笑,腦袋前傾,眼神變得幽深起來,他說,哎呀,艾天涯,原來你想我今夜暴斃在牀上啊?那你今夜得多辛苦多勞碌啊!

我一聽,臉騰地紅了起來,我幾乎有抓着被子憋死他的衝動,暗夜裡,我咬着小銀牙說道,江寒,你一日不色情,你會死啊?

江寒聳聳肩膀,從牀上探身起來,笑得眉目漂亮到可憎的地步,他的脣角輕微一張,如同午夜中盛開的蘭花,柔軟而妖冶,他說,色情嗎?我不覺得。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衝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一些。

我皺了皺眉頭,問他,幹嗎?

江寒說,不幹嗎。過來我跟你說句心裡話唄。人生苦短,我們倆好歹也是一夜之交。

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江寒說這個一夜之交的時候,讓我很不純潔地想起了另外一個詞言:一夜情。不知道是因爲江寒這個白癡給我以色情的印象太深,還是我本身已經有往色情狂發展的傾向,總之,那段年月裡,我的大腦變得異常複雜。

青春是一場禁忌,我們在這場禁忌裡過着對“情色”既清高地批判又樂在其中、不與外人道的生活,直到終老。

我看江寒那麼虔誠,以爲他要對我這個一夜之交說的所謂心裡話是什麼人生哲理,於是探身過去。

有句話說的好啊,江山易改,本性難易!江寒居然在我耳邊,用一種頓悟的口氣說道,其實吧,作爲一個男人吧,這一生最大的榮耀,不是戰死沙場,就是戰死在牀上。

我一時間只覺得血脈逆漲,滿臉火燒。而江寒依然在哪裡沉吟,很顯然,我無法戰死沙場,於是只能戰死……

我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有氣無力地說道,你這種人生抱負是在太遠大了,老子沒辦法達到你這麼高的人生境界,你還是留着回去跟康天橋和周瑞他們溝通吧!

我的手落在他蘭花一般的嘴脣上,甚至還能感覺到他嘴角那似笑非笑的弧度,還有熱熱的呼吸。

江寒看着我,眼眸深沉,如同瀰漫的夜色一般撩人。

我收回了手,他也收回了目光。

氣氛突然變得黏人,他突然不再說話,安靜地躺回牀上,調整呼吸。兩個習慣了在言語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人,是不習慣這種曖昧的沉默的。尤其是江寒,打擊我似乎是他人生的一大樂趣,他哪裡肯和我和平共處一室呢。

寂靜的夜晚。

寂靜。

寂靜地只有呼吸的聲音。

江寒說,你怎麼還不睡?

我睜大眼睛百無聊賴地說道,防火防盜防色狼!

江寒起身,冷笑得特張狂,幾乎一臉鄙視地看着我,說,我看是色狼防你吧。沒胸沒屁股的短腿兒!

我那個氣啊,大叫道,江寒,你這個色狼!

江寒下牀,衝我豎起食指,輕輕一“噓”道,小聲點兒,外人聽到了,我無所謂,你一個小姑娘會被人戳脊梁骨的。嘖嘖。說完,他就開始脫衣服。

我緊張地看着他,說,你要幹嗎?

江寒看了看我,俯身下來,頸項柔長撩人,他笑了笑,說,你想我幹嘛呢?然後他微微一皺眉頭,很努力地思索道,我要是說我脫衣服是爲了和你共度春宵……你信嗎?

我下意識地撲到牀頭櫃處拿剪刀,江寒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說,別玩了。又是剪刀!你當是拍電視劇還是寫小說啊,老套死了!你應該直接咬舌自盡算了!

就在我快哭了的時候,江寒一把將我放開,自顧自地脫去外套,直奔洗手間,頭都不回地道,說要和你共度春宵,你居然會信?你太自我感覺良好了吧,我就是和豬也不會和你!

簡直是天大的侮辱,我也恨恨道,老子就是和豬也不會和你!

江寒打開水龍頭,浴室之中,水氣四溢,隔着門,他不忘打擊報復我,說,那你就去找豬吧。老子手持春宮圖給你現場指導!

……

神啊,賜予我力量吧!幫我斬除這個妖孽江寒吧!

我發狠地想着,有種想把枕頭吞掉的衝動。

江寒出來的時候,頭髮溼漉漉的,黏在他光潔的額頭上,他橫披着我的加菲貓浴巾,身材頎長,站在我眼前,活脫脫的一副溼身秀打扮。

他指了指浴巾上的加菲貓,對我說,瞧你那點兒出息,就知道個加菲貓!

他一屁股坐在牀上,用毛巾擦着腦袋嘆氣道,我還真是中邪了,居然橫穿了地球,然後又橫穿了京港澳高速路前來找你算賬。結果,帳沒算成,變成這樣。你說我是不是神經了?

我白了他一眼,說,要不是你在那裡混淆視聽,我媽能誤會成這樣?

江寒說,好吧!我的錯。不過,艾天涯,現在我們倆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我的手機可被你媽給弄去了,我就是想撥打110告發你老媽搶奪民男,也沒電話啊。

我說,呸!你害得我們家丟了臉面,你還有臉說。

江寒笑,說,你的意思是……需要我以身相許才能補償你們全家的面子嘍?

我極度無語,有氣無力地看着江寒,我說,你能不能說點兒除了“以身相許”這種話題以外的事情啊?

江寒嘆氣,說,感情你認爲你老媽大半夜將你我孤男寡女鎖在一個房間裡,是想讓我倆暢談人生理想、相互提問英語單詞的?

……

又是一次爭執。

直到凌晨三點,我和江寒才達成了人生共識,那就是——他的人生還處於花紅柳綠的春心蕩漾中,壓根就沒有結婚這一偉大夢想,更不想娶一村姑;我雖然對婚姻充滿了無限幻想和期待,但是誓死不想嫁一花花公子!

於是,我們倆決定明天一大早爬起來後,就好好跟我老媽說道一番,交代這場誤會的真相;實在說服不了她,就帶着小童去檢驗DNA,力證我是清白無辜的。

最後,江寒總結了一下,其實可能也不必檢驗DNA這麼隆重,只要他帶着小童成功逃逸,那麼,也就可以成功“逃婚”。而且,扯結婚證這個事情,好歹也得男女雙方到場才行的。好歹也是法治社會,難道還沒王法了嗎?

於是,我聽後,甚是寬慰,就含笑睡過去了。

結果,第二天殘酷的現實告訴我們——在麻紡廠,我老媽她就是法制,她就是王法。

一大清早,當我和江寒一個睡在地上、一個睡在牀上睡得死去活來天上人間的時候,我老媽領着一羣人“突突突突”衝了進來,拉起我和昏睡的江寒噼裡啪啦地拍了一通相片,還沒等我們倆清醒過來,她又率領着那幫人“突突突突”地跑了出門。

江寒一看,我的閨房門被打開了,覺得自己逃跑有望,於是四處尋找小童,結果沒發現半個影子。他看了看我,說,艾天涯,我怎麼覺得自己進了賊窩啊。

我說,你家纔是賊窩呢。

就在這時,廠長夫人抱着小童走了進來,笑得跟朵怒放的月季花似的,臉上的皺紋是外三層內三層。她走進門來就說,天涯,這孩子真隨他爸爸,天生一副美人胚子。

江寒大概聽慣了這種讚美,於是靠在我家門口曬太陽。從接過小童後的他心情倍加放鬆。

廠長夫人圍着江寒繞了三圈之後,還動手摸了摸他的屁股,說,天涯,真是好眼光啊!說完,幾乎是依依不捨地從我家門口離開。

廠長夫人剛走,我就立刻拽着江寒往門外扔,我會搜,你趕緊走吧,你再不走,我老媽要是殺回來,就完蛋了。

江寒擡步就走,頭也不回,大概他已經被我老媽的陣勢給嚇壞了。

就在我關上門默唸阿彌陀佛佛祖保佑的時候,江寒突然又殺了回來。

我焦急地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江寒的臉色一怔,說,這些事情,我得幫你跟你媽解釋。萬一她要是弄不清狀況爲難你怎麼辦?

我一聽,心想,你哪裡有這麼善良,你要是有這麼善良,你也不會弄得老孃一個腦袋十個大了。不過,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種溫暖,在一瞬間,如同花香一樣瀰漫在我的呼吸裡。

遺憾的是,沒等我跟江寒道一聲感謝,只聽門外又響起了“突突突突”的腳步聲——我老媽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殺到。

我剛要開口喊“媽”的時候,從我老媽手裡摔出兩本暗紅色的小本子——pia——pia——兩聲,如同飛刀一般,摔在我和江寒臉上。

我先是一蒙,江寒也蒙了。

我忙不迭地伸手拾起那躺在地上的紅本子,它安靜地躺在地上,暗紅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我慌忙一看,只見小本子封面正中是一燙金的大大國徽,頂端寫着“中華人民共和國”,下端、下端、下端的三個燙金字直接讓我的毛髮倒豎,差點噴血身亡——結婚證。

我幾乎尖叫了起來。

江寒被我的尖叫給震住了,伸手將我手裡的小冊子給奪了過去,當他看到那三個燙金的打字的時候,整個人也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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