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
看她的樣子,已現意興闌姍之意,若再發展下去,恐怕會自暴自棄,最終放手這段感情也未可知。
明雪鳶試着勸解:“從嫁給他那天起,你就應該知道他的身份,玄月皇朝的九五至尊哪,即便爲了王室,皇上也不可能專屬哪一個女人,只是,你當真懷疑他心中視你爲唯一的情意嗎?”
懷疑嗎?
竇漣漪捫心自問,突然有些動搖了,這令她驚慌失措,以前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便他要將她五馬分屍,她可是從未懷疑過他的深情。
“他愛上別人了,你是沒看見他如今多麼寵着福嬪娘娘。”她試圖雲淡風輕地一笑,可脣牽到一半再也扯不開想要的弧度,眸底涌上一層痛苦,心如刀鉸一般地疼。
這些沒有逃過明雪鳶的眼睛,她輕舒了一口氣,她不是不介意,只是故作不介意,實則早已被嫉妒與痛苦折磨得支離破碎。
“他是男人,又是一國之君,聽到那些傳言,你覺得他會好受?如果不是捨不得,換作別人,你以爲光是禁足便能了事?”到底是局外人,看得就是比當事人清楚。
竇漣漪何嘗不知道,可心裡還是堵得慌,心煩意亂之下脫口而出:“如果能選擇,我一定不嫁君王。”
“快住口。”饒是明雪鳶向來淡泊自若,也被這一句唬得四下裡望了望,見門口光影一閃,忙問:“誰在門外?”
門外隨即傳來應答:“奴婢青兒,秀珠姑姑命奴婢奉了茶來,主子,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竇漣漪情知方纔那句話說重了,若是被人傳出去,止不定傳成什麼樣,等青兒進來上了茶,囑咐道:“青兒,這段時間霽月館犯小人,外頭行事說話都小心着點。”
青兒點頭不迭:“奴婢明白。”
“看你,這口無遮攔的毛病也是皇上慣出來的。”明雪鳶徐徐啜了一口湖山龍井,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她的臉色稍霽,心裡又記起了他的百般好來,只是嘴上不肯承認:“他什麼時候慣我了,被你一說,倒全是我的不是了。”
“你呀,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明雪鳶睨了她一眼,微微猶豫了一下,終是提醒道:“漪兒,我知道每個女子都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你不可能了,你得認命,只要他心中只有你便知足吧,否則,你會活得很痛苦也很累。”
她低着頭,撥弄着描蘭草花邊的茶盅蓋子,半天不語。
唉,明雪鳶暗暗嘆了一口氣,知道她一時轉不過彎來,別人再怎麼勸也得她自己邁過心中那道坎,當下不再多說,又聊了一會天,便告辭離去。
這會兒,青兒被秀珠打發去取些玉雪泉的泉水回來,那裡的泉水泡茶口味最是甘甜,宮裡每天都會專門派人上山取來供各宮使用。
青兒到了膳房一看,只剩下最後兩桶了,她二話不說一手提了一桶就要往回走。
“放下。”
不想憑空傳來一聲,同時桶給人按住了,青兒火大地一看,脣不由撇了下去,“鬆手,先來行得的道理懂不懂啊。”
“這兩桶水我預定了,你不知道啊,不知道可以問她。”香桃早就看她不順眼了,這會終於逮住機會,今時不同往日,誰不知道儷嬪失了勢,如今最受君寵的是自家主子。
旁邊的宮婦陪着笑連聲附和:“對對,這兩桶水是專門留給福嬪娘娘的,香桃姑娘,你只管拿去。”
“聽到沒有,鬆手吧。”香桃示意隨行的小太監上來搶。
青兒也不是好惹的,今兒又佔着理,哪肯示弱:“你們憑什麼,我先得的就是我的,讓開。”
“你知道這水是用來幹嘛的嗎,告訴你吧,給皇上泡茶用的,皇上現在可就在聽風居,若是等急了問起來,只怕你擔待不起。”香桃那叫一個得意,曾經青兒不就是拿這個堵過自己一回嗎,來而不往非禮也,終於輪到自己囂張了。
青兒一聽,氣焰頓時低了下去,卻又看不慣對方得意洋洋的嘴臉,將桶往地上一頓,“神氣什麼,皇上在你們娘娘那又怎樣,我們主子說了,若可以選擇,還不願嫁給君王呢,哼!”說完,氣沖沖地跑了。
香桃眉眼眯了一眯,命令底下人提了桶往回走,頗有得勝回朝的感覺,到了半路,卻叫人將水倒了,叮囑他們回去只說沒取到水,然後繼續往回走,等穿過院子的小回廊,到了正門外,將臉色一變,悶悶不樂地進了屋。
“皇上,來,臣妾喂您。”男人歪躺在榻上,女人素手纖纖,正捏着一粒瑩白透明的桂元肉送至他脣邊。
一縷香馥沁入鼻端,玄寂離忍不住捉住面前的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眼神越怕迷離了幾分,聲線不由自主地啞了下去,“朕是不是被你灌了**湯,每次一沾你,便渾身發軟。”
“臣妾就是那**湯,皇上信不信?”楊凝芷吃吃一笑,漫不經心地將手抽了回來,重新遞到他脣邊:“來,臣妾親手剝的,您嚐嚐味道是不是不一樣。”
玄寂離慵懶地張口,桂元滑入口中,若有似無的香氣宛如調皮的小精靈,想抓卻又抓不住,又似一雙手,撓着你的心,抓着你的肝,令人慾罷不能。
“咦,你耷拉着一張臉站在那幹什麼,叫你取玉泉水泡的茶呢?”視線不經意間看見門口想進不敢進的人時,楊凝芷微微擰眉。
香桃的嘴委屈地癟了癟,擡起眸睃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
“快點說啊,到底怎麼回事?”楊凝芷略略揚了聲氣。
香桃小聲回答:“玉泉水被霽月館的人搶去了,奴婢無能。”
“你沒說是要來給皇上泡茶用的嗎?”眉心跳了一跳,楊凝芷看了一眼斜躺於榻上的男人,神色不變,倒是未起漣漪。
香桃一聽,頓然氣憤起來:“奴婢當然說了,可青兒說……”她睃了一眼面色清冷的男人一眼,驀然住了口。
“她說什麼,你只管講出來,皇上不會怪罪的。”楊凝芷鼓勵地丟過去一個眼神。
香桃這才一副斗膽直說的樣子道:“她說:皇上又怎樣,我們主子說了,如果能選擇,不嫁君王家。”
男人譁然張開了雙眸,令一直察看他神色的楊凝芷嚇了一跳,倏地縮回視線,怒斥一聲:“胡說什麼,姐姐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定是你跟人扯皮懷恨在心,故意編了瞎話來挑唆。”
“皇上明鑑,奴婢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香桃嚇得雙膝一軟,咚地跪倒在地。
玄寂離卻緩緩閉上了眼睛,聲線冷得如同數九天的寒冰:“李蓮成,你去霽月館問一聲,朕給她選擇,她願意嫁給誰!”
“是。”
李蓮成額際冒出了汗,不敢怠慢,轉身來到霽月館。
“喲,這可真是稀客。”被帶着走進書房的時候,正在一旁研磨的秀珠不由譏諷一聲。
竇漣漪正在寫字,頭也不擡地問:“你不在主子身邊侍候着,跑我這冷宮來做什麼來了?”
“儷嬪娘娘,皇上差奴才來問一聲:皇上若讓您選擇,您想要嫁給誰!”
聞言,捉筆的手驀然頓住了,白天的擔心到底還是發生了,這青兒得好好敲打一下了,不然以後止不定出什麼事。
“你回去替我回答一聲:竇漣漪想嫁的是玄寂離這個男人,而不是慶元帝。”深吸了一口氣,竇漣漪據實以答。
李蓮成彎了彎腰,告退,覆命去了。
“秀珠,把人都叫到正廳去。”竇漣漪吩咐完,起身走向正廳。
沒過一會,霽月館上上下下齊聚正廳,竇漣漪端坐在正中紅木闊背椅上,一臉嚴肅令一衆人不由得小心了聲氣。
“平素我待你們如何?”她寒着臉,目光如錐一一掃過後,問出這麼一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秀珠跟她時間長,仗着關係比旁人親厚,笑道:“主子待人寬厚,她們都說跟着您這樣的主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呢,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是,主子從來不發火。”
“就是,別家的奴才們都羨慕我們呢。”
啪地一聲,竇漣漪用力一拍桌子,“是不是我平素太好說話了,所以你們不將我放在眼裡,我說的話也當作耳旁風?”
撲通,撲通……一連串的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後,地上跪了一排。
“主子,奴婢做錯了什麼,您要打要罰都可以,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主子,是不是奴才做錯了什麼,您提個醒,奴才們改。”
五兒更是爬到她腳邊,扯着她的裙襬,仰着小臉問:“主子姐姐,是不是五兒又惹禍了,您要打要罵都行,別生氣了。”
“都起來吧。”竇漣漪嘆了一口氣,伸手扶起五兒,視線投向正從地上爬起來的青兒身上:“青兒,這裡容不下你了,等會秀珠帶你去找冬梅姑姑,讓她幫你找個輕點的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