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色一僵，她原想發難，但莫離這一席話把此事推得一乾二淨，一時間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見雙方僵持不下，徐雯音眼中泛起怨懟，從前怎就沒發現這個莫清漪清高淡然的姿態下還藏着這麼能言善辯的面孔。
“安榮華不是和郡主爭執在先……”
徐雯音輕聲道，話未說完便用衣袖掩口，一副自知說錯話的愧疚模樣。
莫離低垂着眼簾，並不辯解。
還真是不讓太后借題發揮就不死心啊，看來徐雯音當真和此事脫不開關係，那便是和太后也脫不開關係了。
周遭圍站着，原是要受冊封禮的貴女們面面相覷，平日她們和安榮華都是私交甚好，雖說太后如今失了不少權勢，但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
今日安榮華與太后心愛的幺女受傷一事脫不開關係，遭太后發難，這忙到底是幫還是不幫？
驃騎大將軍之女馮嵐與班凝箬對視一眼，猶豫後不顧父親阻攔，冷聲道，“徐婕妤如此貿然的一句話是要定了安榮華的罪過嗎？”
語罷，馮嵐跪地，拜向葉凜風，“皇上，此事您應當看得最爲清楚啊。”
葉凜風目光冷冽，盯着徐雯音，他清楚這女人是心有不甘，不願屈居於莫離之下。
只是沒想到，給了她僅次於女大夫的左使一職仍是心有不滿，竟然投靠上了太后一派。
徐雯音緩緩擡眼，和葉凜風對視，眼中藏滿了對葉凜風的敵意與嘲諷的笑意。
吉時還有不到半刻鐘，只要拖延了時間，葉凜風自然就不能得償所願了，徐雯音想着，嘴角勾起森然弧度。
葉凜風不以爲意的挪開目光，溫聲道，“朕只記得安榮華讓嬤嬤們扶好郡主後，還特意退了兩步騰出空位來讓宮女們上前照看。”
言下之意便是隔了這麼遠，怎麼可能衝撞了太后的心肝？
太后本就瘦了許多，撐起繁重的宮衣顯得十分吃力，聽了葉凜風一番話，臉色更是差，看起來彷彿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莊嬤嬤心知安榮華不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不由得心生不忍，她眉頭緊蹙，掃了跪在地上的幾個嬤嬤一眼。
那幾個嬤嬤雖是伺候葉蕙珏的，但也受着莊嬤嬤這個宮裡的老人管束，心下便知曉莊嬤嬤的意思，但念及葉蕙珏的吩咐，仍是一聲不敢吭。
莊嬤嬤低聲勸說，“太后娘娘，還是先讓人帶郡主治傷吧，如今北齊使團要來了，郡主的名聲……”
望着被人攙扶着才能站穩的葉蕙珏，太后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她最是寵愛這個小女兒，可是這個丫頭卻偏生不讓她省心。
死了一個白珺洺倒也無妨，只是寡居的女子，要再想尋一門好親事本就艱難，若是攪黃了與北齊的聯姻，怕是蕙珏此生就嫁不到更好的親事了。
“先讓人帶蕙珏郡主下去。”
太后話音一落，衆人皆安心不少，但不曾想，太后緊接着又開口道，“安榮華一事，哀家要親自審問一番。”
莫離死死咬牙，看來今日太后是不會輕易饒過她，若是她不隨着太后一道離開，冊封典禮就不能舉行。
那麼爲之努力許久的女官制便這麼付之一炬了！
莫離急急跪地，朝太后叩首，“既然太后娘娘覺得嬪妾有罪，嬪妾一時間也找不出理由辯白，只能甘心受罰，但冊封的吉時將至，若因嬪妾的過錯阻了貴女們的冊封，是錯上加錯。”
班凝箬暗中扯了她爹的袖子幾次，目光裡是定遠侯爺心知肚明的要挾，她爹要是再不幫清漪說話，她就把上次碰見她爹吃花酒的事情告訴她孃親。
定遠侯爺捻了捻發白的鬍鬚，“太后娘娘，既然安榮華已經這麼說了，你就帶她下去問個明白吧。”
話音一落，驃騎將軍也帶頭和今日需要受封的貴女們的父輩們討論出聲。
話裡話外皆在給太后施加壓力，逼迫太后儘快離開，不要干擾冊封典禮。
殿內的檀香就快燃盡，香氣漸漸沒剛纔那麼濃郁。
葉凜風的心也有些不安了，檀香燃盡，時辰也就到了，本快成爲定局的一切，就有很大機率被這些虎視眈眈勢力翻盤。
“母后，楚王已經答應朕，只要女官制不實行，便重整兵權，母后是否要仔細考量一番。”葉凜風低聲道。
太后死死攥住繡着錦雲金鳳的衣袖，直到那上頭的金線都快拉扯變形才放手，只恨那白珺洺如今生死不明，讓葉凜風鑽了空子！
“是哀家顧慮不周，安榮華，你隨哀家走一趟吧。”語罷，太后仍不忘蔑視的掃了葉凜風一眼。
既然她不能直接擾了此次典禮，那也不能讓葉凜風好過，讓他最得力的臂膀受到折磨，也不失爲一個泄憤的好方法。
聽了太后陰陽怪氣的腔調，莫離心跳得極快，葉蕙珏手段狠毒，太后怕是更甚！
“嬪妾遵旨。”
太后緩步而出，莫離面色平靜如止水，波瀾不驚的跟着出了太和殿。
葉凜風望着遠去的一行人，用面上不羈的笑容掩蓋眼中濃濃的殺意。
“冊封大殿按時舉行。”葉凜風冷聲吩咐道。
徐雯音淡然一笑，徑自朝着座位走去，卻被葉凜風一把拉回，“朕何時說過，你的冊封儀式也能如期舉行？”
徐雯音冷笑，她就知道葉凜風這般錙銖必較的，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她，怕是在她剛剛挑事的話語中就已經清楚她如今是爲了太后效力。
“皇上，嬪妾爲何就不能參加冊封典禮，今日做事不妥帖的並非嬪妾，而是安榮華啊。”
徐雯音哭得梨花帶雨，還做出一副不想哭泣卻忍不住落淚的可憐模樣。
葉凜風笑得漫不經心，“你一向和安榮華交好，太后這次責罰於她，讓她不能在今日冊封，你便陪她一道，待下次的吉時再行冊封。”
語罷，葉凜風便邁步回了上首，倚坐在龍椅上，好整以暇的望着徐雯音。
徐雯音死死咬牙，既然無法冊封，那也無妨了，不過是一個左使之位，不要也罷！
“是嬪妾顧慮不周，嬪妾這就去太后宮中爲安榮華求情。”徐雯音恭敬行禮，卻在退下之際朝着葉凜風露出轉瞬即逝的笑容。
這些日子來，她探詢到的秘密可不少，有的是機會和這兩個攜手並進的人周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