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炎其實很認真的想過,當外界都對老九再也站不起來這件事兒做出反應的時候,自己應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是柔弱萬分哭的梨花帶雨,還是強悍鎮定不被現實打倒。
可是當她真的面對這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做出選擇,因爲她永遠都學不會將自己低到塵埃裡。所以當顏炎梳洗完畢,看着這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女眷時,不禁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是的,老九再也站不起來的事情,被十阿哥這麼一鬧,再也瞞不住了。現在估計就連城角那些撿破爛的乞丐們,都聽說了這件事情。所以顏炎便在自己的荷風聽悠裡,見到了老九的所有女人們。不,應該是說,所有有名份的女人們。
當顏炎見到這滿滿一屋子的人之後,才第一次將那些女人們這個名詞有了一個具體的,不,應該說是大概的數字。因爲顏炎硬生生的忍住了自己去數人數的想法,面無表情的坐到了主位之上。
下面坐着的大半數女人都在哭,不知道是哭老九,還是在哭自己以後的日子。顏炎冷冷的看着,她能叫上名字來的很少,看着眼熟的也很少。所以她最終還是把視線落在了完顏氏的身上。
完顏氏並沒有哭,雖然臉色看起來也不怎麼好。
“完顏姐姐,你能不能給我說說,她們在哭什麼?”顏炎的聲音不大,但奇怪的是,她開口說話的那一瞬間,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靜的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了。
完顏氏一愣,有些錯愕的看着顏炎,並沒想好該怎麼回答這句話。她覺得顏炎也真是有意思,這些人在哭什麼她看不出來嗎?還用得着這樣問她。
事實上,完顏氏知道,自己已經看不懂這個曾經的妹妹很久了。就似乎那曾經在自己身邊呆了好幾年的妹妹突然換了一個人一般,完全找不到一點兒的共通性。
不過,完顏氏也沒有發愣太久,便開了口:“回福晉的話,大概或許是傷心吧。”
顏炎頓時冷笑了一聲:“傷心?有什麼好傷心的?”說完,顏炎就把視線落在了哭的尤其梨花帶雨般的陳氏上,問道:“陳格格,你和我說說,你有什麼可傷心的?”
其實,顏炎真的不是特意要跟陳格格過不去的,而是她這一掃,除了幾個老人之外,她貌似就只記住了這個人的名字。所以她真的沒有一點兒吃醋嫉妒的意思,光明正大的很。
可是,這樣的點名,落在旁人的眼裡,便就變了那麼幾分味道。一時間,這些女人看向顏炎的眼神兒便更加的複雜起來,而被點到名兒的陳格格也悄悄的攥起了拳頭。
“回福晉的話,妾身不是傷心,只是有些擔心爺的身體!”陳格格小心翼翼的說着,顏炎的臉色很不好看,這任何人都能看的出來。
顏炎立刻便揚起了眉毛:“哦?擔心?擔心什麼?”
陳格格抿了抿嘴,有些不解的看了顏炎一眼。雖然,平日的時候,顏炎並不長管她們這些女眷,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重大的問題,所有的事情都是小梅甚至宋媽媽出面的,但這並不代表她們不知道顏炎的脾氣。
是的,顏炎不好相處,但這樣的評價基本上都是評價顏炎對於人的態度一說。從來不曾有人認爲顏炎是個沒事兒找事兒,甚至是會存心挑刺的人。但現在顏炎顯然正在打破她在這些人心目中的固定印象,這會兒她說的每個字兒都像是在存心挑刺。
陳格格半晌沒有說話,讓顏炎看向她的目光更加不友善了,聲音也更沉了幾分:“說啊,你們在擔心什麼?”
陳格格又張了張嘴,還沒有說出聲音來,就聽見顏炎猛的一拍桌子,怒聲道:“把你們這些無所謂的擔心都給我收起來,爺用不着你們擔心,溫親王府更用不着你們擔心!”
顏炎這一發怒,一屋子的女人都跪了下來,包括一大堆的丫頭婆子們。顏炎冷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堆後腦勺,幾乎是怒極反笑了:“誰讓你們跪的,都給我起來。”
這下衆人更迷惑了,不由自主的都擡頭去看顏炎,但身子卻沒有動。顏炎微微皺眉,小梅機靈的趕忙上前一步,說道:“福晉的話都沒聽到嗎?趕緊起來。”
衆位女眷這才都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直等到衆人都坐好了之後,顏炎才冷冷的開口:“你們記住了,我們溫親王府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若是讓我知道誰在外面嚼舌頭,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顏炎這話一出,立刻就有人小聲的問了出來:“福晉的意思是,爺根本沒有受傷是嗎?是外面的人在造謠嘍!”說話的人是坐在陳氏身邊的朱氏,也算是老九身邊的老人了。
顏炎其實一點兒也不想鄙視這些人的情商的,但她還是忍不住鄙視了一下自己,難道自己表達的意思不夠明確嗎?
所以顏炎微微歪頭看着朱氏,想聽聽她還要說些什麼。誰知道朱氏被她這一瞧,反而又不說話了,只是擰着自己手裡的絲帕,眼看那一條絲帕就快壽終正寢了。
顏炎無奈的嘆了口氣,沉聲道:“爺受傷了,雖然不像外面傳的那樣誇張,但的確不太適合路面!”顏炎的說法很簡單,可以說只告訴了衆人一個不算結果的結果。
顏炎的話音一落,下面的人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甚至有些人又掉了眼淚,看的顏炎一陣心煩。所以顏炎不耐的擺了擺手:“好了,你們都回去吧,爺這邊不用你們操心,你們只要管好自己的言行舉止就行了。”
顏炎雖然已經下了逐客令,但令人奇怪的是,並沒有多少人離開。她眯起眼睛看着下面的衆人:“怎麼?還有事兒?”
顏炎說這話的時候,是看向完顏氏的,因爲她知道這後院中的女人,半數之上都是暗暗的聽從完顏氏的吩咐的。可是完顏氏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緩緩的喝着茶。
倒是一旁的兆佳氏接過了話頭,低聲道:“福晉,爺受傷了咱們都很擔心,想見見爺。最起碼這見過了,心就踏實了,還請福晉成全。”
“想見爺?”顏炎挑眉,語氣裡滿是笑意:“然後再去爺的面前哭一鼻子,生怕他不心疼?”
兆佳氏一愣,這大概是顏炎第一次對她們說話,流露出這麼多的個人情緒。也不知道是誰小聲說一句:“妾身等是不會哭的。”顏炎眼睛微米,實在懶得去找是誰說的話,這麼多人她要一個一個看過去也挺麻煩的。
所以顏炎連猶豫都沒猶豫,就轉頭去看小梅:“你去跟爺說一聲,就說衆位姐姐妹妹們,想要探望探望他,問問他肯不肯梳洗打扮一番,來見見?”
顏炎說完這話,便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根本沒注意小梅臉上尷尬的神色。更沒瞧見底下坐着的那些女眷們頓時變得五顏六色的臉孔。
兆佳氏緊緊的攥了一下拳頭,歪頭湊到了完顏氏的耳邊:“完顏姐姐怎麼不說話呢,難不成因爲大格格的婚事,就不敢說實話了嗎?”
完顏氏淡淡一笑,掃了一眼兆佳氏:“鬧了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認命?你不認命,我可認命了。我也勸妹妹一句,跟那些年輕的小格格們折騰什麼勁兒,就算把爺折騰出來,難不成還能便宜了妹妹。倒不如踏踏實實的,以後爺若是有大造化,妹妹也能跟着沾沾光。”
兆佳氏眼神兒一冷,瞪了一眼完顏氏:“姐姐糊塗了吧,爺都這樣了,您還指望有什麼大造化。”
完顏氏頓時震驚的看向兆佳氏,只見兆佳氏眼底有着不同尋常的冷意,頓時整個人也跟着打了個寒戰:“原來妹妹竟然是有這種擔憂,看來是我小瞧了妹妹的心思。”
兆佳氏挑了一眼完顏氏,又轉眼瞧了一眼正在喝茶的顏炎。知道顏炎已經注意到了她和完顏氏咬耳朵,便沒有再說什麼,安靜的坐正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小梅就走了出來,脆聲道:“回福晉,爺說他乏的很,就不見了。讓福晉也快些說話,不要太費精神。”小梅這話音一落,顏炎覺得自己幾乎聽到了一地心碎的聲音。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但是臉上卻掛着一絲笑容:“衆位姐姐妹妹聽到了吧,都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說完,顏炎又吩咐青竹:“你去和王公公說一聲,大家的安全一定要保證。”
衆位妾室顯然並不想就這麼離開,但卻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跳出來當那出頭鳥。就在大家都不動的情況下,顏炎已經站了起來,顯然就要回後面去了。
這時,突然有人大叫了一聲:“站住!”
衆人不由得精神一震,帶着萬分期待的心情看向門口。顏炎也愣住了,轉頭看向站在門口那道嬌小的身影。
那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老九的嫡女四格格韶敏。韶敏見顏炎看她,便諷刺的揚起了嘴角,慢慢的晃進了大廳,盯着顏炎道:“我瞧,不是阿瑪不想見她們,而是額娘不想讓阿瑪見她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