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牀後我們就遭到了報應,難以想象當三個成績驕人帥氣英俊的大男孩兒因爲遲到在校長辦公室呆了足足一個小時後重見天日時臉上是怎樣的落魄表情,同時也難以想象的是當那些低年級的癡情學妹們隔着一道圍牆看到他們心中的白馬王子陸天楓從校長室出來時她們是怎樣的一張想掐死校長的臉。
在我們進教室的時候天楓突然被一個穿着時尚的女人喊了出去,然後我們在陽臺上就瞥見很多的女生看見陸天楓跟着一個女子出去時臉上的表情很詭異很恐怖,如果此時遞給她們每人一把刀那那個女子的下場一定很慘。
遲子燼跟我回了教室,到下午的時候纔看見陸天楓滿臉憂傷的回來。
晚上的時候我和遲子燼都纏着陸天楓表情怪異的問他中午接他出去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看着陸天楓那張半紅半紫的臉我們就越來越得寸進尺。
“快點交代,是不是你的————???”我和遲子燼互相交換一個眼神,然後壞壞的笑。
陸天楓的回答讓我們胸悶心傷整整一分鐘,“她是我媽。”
一分鐘之後。
遲子燼憋着不笑問陸天楓:“那爲什麼看你回來的時候一臉的不高興呢?”
“她出差了,很久才能回來。”陸天楓低着頭繼續彈吉他,眼神並沒有因此望過來。
“那你吃什麼啊————???”遲子燼插嘴。
然後陸天楓掏出一張金卡然後我就暈了,我兀自抱怨蒼天無眼怎麼這麼好的爸媽全讓你遇上了然後他一臉平靜的對我說對不起我沒爸。
此時的他一臉明媚的憂傷。
我想對陸天楓說一句對不起可這句話始終梗塞在喉嚨最終我還沒能將這句話說出來,頭頂白色的燈光像是鋪天蓋地的陰冷潮水翻涌過來將我漸漸淹沒,我的悲憫在模糊的光線下一覽無餘。
我想如果是真正的好兄弟應該說不出那樣蒼白無力只適合剪接成一段煽情橋段的話來的吧。遲子燼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一張一張地撕掉手中塗滿顏料的稿紙,然後又從抽屜裡拿出另一幀畫紙來重新鋪好在桌面上,我開始一個人像受傷的刺蝟一樣蜷縮進角落裡眼睛裡佈滿大片大片陰鬱的色澤。而天楓終於調好了音於是他開始彈奏JimmyPage的《stairwaytoheaven》。那些富有靈性的音符從他纖細修長的指尖流淌出來時總有種超凡的質感,伸出雙手就可以摸到那些華麗唯美的色彩,然後我開始大顆大顆的掉眼淚。
當我把這一切寫進我的日記本中的時候發現他們的厚度加起來都沒有一釐米,原本理想中的它們至少需要有讓人刻骨銘心的厚度的,可在我寫了很多頁之後它們還是隻有那麼厚,於是我感覺自己想到了什麼於是我又開始大顆大顆的掉眼淚。
然後不知不覺天就亮了。
上學去時我依然睡眼朦朧,遲子燼和陸天楓也黑着眼眶好像剛剛跟別人打了羣架,進教學樓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學校花園剛栽的那些盆景都低眉弄眼的看着我們然後我們當時就感到很不好意思,穿過一大片操場之後我們終於進了教室。陸天楓將吉他從身後取下來放進桌子下邊而我和遲子燼一邊扯着書包一邊把很厚很厚的物理輔導書從書包拿出來放在桌面上。
當我順順利利地睡了三節課之後才發現偌大的教室一個人也沒有,我想把他們兩個人從睡夢中叫醒來共同偵查偵查情況可他們連眼睛都懶得睜開只用潛意識回答我:“哦——哦——哦———”。於是我一邊向門外跑一邊大喊:“校長來了——校長來了———!”然後他們果真很乖地醒過來了。當我對着他們兩個人傻笑時他們將各自書包裡的書向我一本一本的砸過來,漫天飛舞的書本帶着淒厲的聲音在空中呼嘯而過然後以唯美的姿勢坦然落地。最後他們實在沒有東西可以發泄瞭然後把書包揮舞着向我砸過來。我一邊調皮的笑一邊將他們的書一本本整理好放進書包然後再畢恭畢敬的送回去。
我問:“你們有沒有覺得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兒,教室裡一個人也沒有。”
遲子燼撓了撓頭而陸天楓打着阿欠對我說:“嗯呢嗯呢我也這樣覺得!”
然後我們幾乎同時聽見了一陣龐大的腳步聲正向我們這邊過來,我想我們這次又死定了。果然,同學們陸陸續續地進來回到座位上並都表現得一臉疲憊,然後胖班長剛從外面走進來就看見了我們,於是他朝我們走過來對我們說:“你們也真是太仗義了,全班同學在花園裡修盆景而你們不僅不來幫忙還對我們憤怒的眼神表示滿臉不屑,真是氣死我了。你、你、還有你,一人一份檢討,一千字,明天早晨我要看,別耍心眼,否則你們就不要活了!”
胖班長因爲太過生氣從而導致呼吸急促胸圍也因此大了整整一個號,這一個笑由我傳到子燼再到天楓,開始還只是心裡意會不敢太過放肆,後來實在憋不住由竊笑變成情不自禁的開懷大笑。
班長摸摸腦袋然後一臉的莫名其妙,然後我們彼此笑得更大聲。
下午。四十五度陽光。一羣睡姿優雅的孩子。
上物理老師的課不睡覺我們都感覺有點兒對不住她。打開手機,有子燼剛發過來的一條短信:
——睡了嗎?
——沒
——聊聊子嫣好嗎?
——……
——你喜歡她嗎?
——她是我妹妹
——其實我感覺她挺喜歡你的
——無聊……
——說真的,她看你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反正不是正常的那種
——切,你很關心子嫣的嗎。你喜歡她???
沒有說話。
——是嗎?
——不是。那,週末你會和她一起看風景嗎?
——不對,是夕陽。
遲子燼糾正道。
——你想去?
——我在問你。
——應該會。不過,你也可以去。我是說代替我。
——開玩笑
——那好吧,我先睡了。拜拜
——喂,喂~~~
好久。
——急了吧,你想追她嗎?告訴我,遲子燼同學,我可以讓你代替我週末去和子嫣看“夕陽”啊
我趴在課桌上對着屏幕一臉春光明媚的笑,陽光以三十二度的俯角照耀大地。
——我……她不會生氣吧?
——不會的,我事後告訴她一聲就行了。一個小姑娘而已,哪裡懂得生氣呀?!
——???
這一個等待彷彿一個世紀般漫長,我退出聊天模式找出百寶箱玩遊戲。
——!
終於俘住手指按下“發送”鍵,然後手指就開始疼了。一陣陣尖銳細小的疼痛由指尖蔓延向整個關節,然後瑣瑣屑屑的爬上心臟,在每一次的呼吸中積累水分漸漸匯聚成一朵小小的雲,然後開始在那個龐大而安靜的角落裡下起小雨。此時的遲子燼總會覺出一種卑鄙的心理來,而連他也不知道自己剛纔是怎樣做出那樣的決定的,就像一個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找不出回家的那條路一樣,然後跟着感覺就那樣在朦朧的成就感中繼續迷失。
他從兜裡摸出隨身攜帶的那枚硬幣隨手拋向空中,然後用右手蓋在左手背上。心中默默地念了什麼,然後慢慢打開手掌,那一瞬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