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沈閒沉默了一下,“什麼事?”
“我今天就要離開臨海去密西根了,這次去,可能要很久纔回來,所以我想和你告別……”
雲亭頓了頓,沒說下去。
告別的話很簡單,可說出來卻很難。
他和沈閒算不上朋友,很多話也沒辦法自然而然說出來。
然而,電話那邊的沈閒卻很直白,“告別不必了,我們沒那麼熟。”
“雖然不熟,可你到底還是我敬重的前輩,在臨海這麼久,你幫過我很多次,我銘記於心,將來如果有機會,我一定盡數償還。”
“你不欠我,也不用還我,”沈閒略顯輕緩的聲音透過電波顯得過於清冷,“我幫你是我自願的,沒想圖你回報我什麼,我也不需要你回報我任何東西,而且我說過,你不用再叫我前輩。”
意料之中的回覆。
雲亭輕嘆,“前輩,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從來沒生過你的氣,”沈閒淡淡的說,“就算生氣,也是自己和自己生氣。”
“那我們算是朋友嗎?”雲亭說完,立刻又補充,“就算不是朋友,你把我當成是後輩也可以,我真的很敬重你。”
電話那邊,沈閒沉默了很久。
雲亭也不說話了,沈閒這個人囂張任性,如果自己哪裡得罪他了,一定會被罵的狗血淋頭。
然而,這次,沈閒卻什麼也沒說。
過了很久,沈閒的聲音纔再次傳來,沒有過多的冷漠,也不復往日輕緩,而是像在自嘲一般的說,“我不會和你做朋友,如果你真的那麼敬重我,以後就不要再找我,更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
“前輩!”雲亭握着手機,“我不懂,爲什麼你會這麼討厭我,如果我哪裡做的不好讓你生氣了,我道歉。”
“雲亭,”沈閒安靜的叫了他的名字,慢慢說,“我不討厭你,我以前說過,我們是不一路人,你有你的未來,我沒有,我的人生很早以前就註定了,你崇拜我的醫術,也僅僅是崇拜我的醫術,可我很貪心,我想要的更多……我說過,我喜歡男人,作爲一個醫生,我沒辦法扭轉我的性取向,在世人眼裡這樣的我很變態……”
“不!”雲亭急急道,“我不覺得你這樣變態,性取向是天生的,我不會因爲這個就對你側目看待。”
“那如果,我喜歡你呢?”沈閒問。
“……前輩。”雲亭怔了怔。
電話裡傳出了沈閒輕輕的笑聲,“你看,你還是不能接受對不對,幸好,我並不喜歡你。”
雲亭說不出話來,黛黛也說喜歡他,他只覺得很抱歉,但是沈閒……卻讓他覺得,莫名悲傷。
“雲亭,”沈閒的聲音安靜下來,“如果我不是沈閒,如果我根本懂醫學,如果我沒有幫你救人,就只是我自己而已,你會不會也這麼尊敬我,在意我?”
“……”雲亭想着沈閒的話,給不出確切的答案。
“所以,”沈閒輕輕的笑了一下,“就當我們從來不認識,我還是你心裡那個高高在上的人,你幻想有一天可以超過我的成就,然後爲了這個目標去努力,和你的老師,你的朋友,將來還有你喜歡的女孩一起,去開始新的人生和未來,你的未來有很多很多種可能,也許你真的有一天會遠超我,也許我在不久的將來會帶着榮耀銷聲匿跡,可是雲亭,你的未來……沒有我。”
“雲亭。”
“再見。”
耳邊傳來了忙音,雲亭默默拿下手機,低頭不再說話。
良久之後,當機場廣播開始催促時,雲亭才收起手機,沉默進了閘口。
他背後不遠處,沈閒站在牆邊,目送雲亭漸漸遠離。
滿目的悽哀嘲弄,在終於看不見雲亭時,盡數化作一聲嗤笑。
裴鳳桐有了唐子衣,雲亭和黛黛去了美國。
他誰也得不到,誰也留不住。
人生的寂寞,如暖陽下一絲薄雪,在不經意間,滲透了整個人。
就連經絡骨縫裡都是不捨的惡寒和永遠抓住的回憶。
……
雲疏影受傷不輕,在雲家大宅修養暫時不會離開,沐千櫻不知道用什麼理由說服向揚和沈閒,也留在雲家大宅照顧他。
說是要試試在一起,其實彼此間還是有那麼點距離感。
這股距離感不是來自雲疏影,而是來自沐千櫻。
坐在院子的草坪上,沐千櫻手腕上挎着一個竹編小籃子,把薄荷樹上的嫩芽一個個掐下來,打算給雲疏影泡水喝。
其實這種事情有云家的傭人和警衛做就可以了,但她很不願意和雲疏影在一個房間裡大眼瞪小眼,就把這個室外工作搶過來。
答應和雲疏影試試在一起的時候並不是衝動,雲疏影爲了她付出太多,她如果不思回報纔是真的不對。
只不過……
心裡依舊還是沒辦法抗拒本能的牴觸。
如果只是在一個房間裡還好,可雲疏影只要稍微一碰她,哪怕是碰到手指她也會覺得心慌失措。
爲什麼會這樣呢……
難道,自己真的不能接受雲疏影?
薄荷舒捲的嫩芽被丟砸在小籃子裡,沐千櫻擡頭,看見一輛車開進來。
車停在大宅前,車門推開,修長的腿邁下來。
陽光錯落有致,男人身材清雋,一痕紫眸淡漠疏離。
秋亦寒走到門邊,側頭看了看草坪上的沐千櫻,開口問,“雲疏影在嗎?”
“在,在房間裡。”沐千櫻指了指方向。
秋亦寒微微點頭,上了臺階走進大宅。
推開雲疏影的臥室,看見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淡淡問了句,“你可以走了?”
雲疏影看向秋亦寒,笑了一下,“我傷到的是手和肩膀,並不是腿。”
“感覺如何?”秋亦寒問。
“死不了,”雲疏影臉色並沒有恢復紅潤,有些蒼白,也更顯得眉眼俊雅,“你呢,怎麼樣?”
“不怎麼樣,”秋亦寒淡淡的說,“你應該是沒事了,否則怎麼有時間興風作浪,茗茗去b城的事情你爲什麼要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