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步對他們這隊精英人馬而言。也不過片刻之間的事。
青兒一步一回頭的看向火山口,看一次,失望一次,再看白筱,卻是面無表情,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
雖然明知白筱恨風荻,這時對白筱仍不由的着惱。
想着風荻下火山口之前的那眼視,心裡更堵得慌,暗呸了一口:風荻,你真是瞎了狗眼,何需對她操這門子的心。你上不來,還正好去了她心頭之痛。
心裡正罵着白筱無情,聽文端壓低的聲音道:“大夥注意了,前面就是。”
衆人明白這時候更不能顯露身形,越加的龜縮了身體,只恨不得能隱了形去。
青兒突然覺得懷中多了一物,低頭一看,卻是裹得嚴嚴的小容若。
“我沒力氣。”接着白筱的聲音傳來。
青兒一撇嘴角,方纔行動時,她怕白筱體力不支,便要抱着容若。白筱死活不給,要自己抱着,到了這兒,卻抱不動了。
低哼一聲,“還以爲你有多能耐。”
白筱也不惱,笑嘻嘻的道:“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帶好,如果跌了他,待他不好,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青兒呸了她一口,“跌了我,也跌不了他,就這麼幾步的路,我還能虐待了他?這麼放心不下我,你自己抱。”她話是這麼說,孩子卻是沒往白筱懷裡送。
“好了,信不過你,能交給你,快走吧。”白筱又是一笑,推了她一把,垂下眼瞼,掩去眼裡閃過不捨。
青兒心裡更氣,虧她還笑得出來。
掛記着風荻,希望能望見風荻突然趕上來,遲遲不肯進洞,向文端問明瞭機關關合方法,便蹲在洞口回望。
白筱自然也在外面陪着。
等衆人都進了地道。白筱聽見腳步進已離了樹林,向火山口方向而來,忙將青兒往地道里推,“他們來了,快進去,我來關機關。”
青兒抱着小容若,行動有所拖累,白筱身體雖然虛弱,但閃身進洞,卻是再容易不過,自也不必擔心,貓身步下石階,“手腳麻利些。”
白筱“嗯。”了一聲,摳下身側用作機關的石塊,接着身形不進反退,站在離暗道三步之外,平靜的看着青兒。
青兒大驚,臉頓時青了,低喚,“白筱。”
白筱不捨的深看了她懷中嬰孩一眼,朝她一笑。“我說過一定要等他上來,我不能失信於他。”
青兒整個人僵住了,渾身血液剎時凍住,眨眼間,石門已合得只半人寬窄,要出去拽她已經來不及,門縫中傳來她略哽咽的聲音,“將若兒交給容華。”
眼前一黑,白筱那張蒼白絕秀的面頰隨着關攏的石門,完全消失。
腦中‘嗡嗡’作響,這時方反應過來,撲上前去摳石門。
文端趕過來抱住不住捶打石門的青兒,“青兒,冷靜,這門打不開了,小心傷到孩子。”
青兒即時呆若木雞,只有淚蒙了眼,將容若緊緊抱住,咬脣低泣,“我識她這麼久,怎麼就沒想到她一定會這麼做,我怎麼就沒想到?”
她只道白筱是恨風荻的,怎麼就沒想到白筱也是個極重恩情的人,就算風荻過去萬般對她不住,就憑這一路來對她做的一切,她豈能當真漠視。
方纔白筱那般說話,她惱白筱嘻嘻哈哈,壓根就沒去多想,那時她根本就是在託孤。將容若託付給她。
青兒泣不成聲,真是妄識了她這一場,這麼明顯都不能看透。
文端也是自責,沒想着讓她們先進地道,將她留在了最後,黑暗中望着石門的方向,已然無計可施,只是將青兒抱住,防她衝動做出傻事,“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好好完成她的遺願。”
青兒緊閉着眼,淚止不住的流下,生生憋得象要死去,一時大意,愧對風荻所託,失去最好的姐妹。
洞中衆人都是派來護送白筱和風荻的,現在兩個正主同時出事,衆人均是無顏,再加上這幾個月來與白筱和風荻的相處,對他們二人,已經不僅僅是任務,更多了不該屬於他們的情誼。
現在風荻下了火山口。這許久不見動靜,怕是已經不在,而白筱留在外面,勢必落入對方手中。
一個女人,何況還是如此美貌的女人,能有什麼樣的下場,已經不必猜想。
事情到了這地步,衆人無不痛心。
三十幾號人聚在一志,卻靜得只剩下青兒壓抑着的抽搐之聲。
白筱看着石門關攏,心裡一鬆,仰望向天空。微張了脣深吸了口氣,將涌上來的淚嚥下:若兒,娘是想將你好好養大的,可是現在……對不起了,你不要怪娘……青兒姑姑會好好照顧你的,一定會將你送到你那臭爹身邊的。
輕透了口氣,聽遠方馬蹄聲漸近,不敢再在這裡逗留,提了氣,急奔回到帳篷後,前面馬蹄聲已到近前。
看向身側火山口,仍是一片死寂,心下澀然,解了身後揹着的長包裹,細細解開,卻是容華爲她雕的那把琴。
將琴置於火山口上,就地跪坐下去,指尖輕撫過漆黑的龍眼,微微一笑,眼裡盡是柔情愛念。
一直忍着的淚自眼角滑下。
片刻間,馬蹄聲已近,收斂心神,不再多看那龍眼,睨着身前漆黑深洞,低聲暱喃,“你總要我彈個曲給你聽,一直也不得機會,現在還與你,如果你還聽得見的話……”
她只盼他只是在下面迷失了方向,如果能聽見她的琴聲,或許能尋聲而上。
如今她能求的也只有這個。
不再理會漸近的馬蹄聲,悠悠琴聲於夜空中揚揚飄開,婉轉回旋,象帶了生命一般在她身邊旋舞。
樹上依樹小睡的莫言暮地睜開眼,側耳細聽,身體一晃,幾乎跌下樹。是她……是她……她怎麼會在這兒?
腦中血液急速流淌,飛身下樹,直躍上馬背,“走。”
暗悔方纔沒攔下馬蛋,那人名利攻心,又極其好色,見了白筱不知會做出什麼混帳事,如果有人認出她便是北朝二公主,越加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
緊盯着前方馬蛋的隊伍,打馬急行。
不管心裡如何怨恨白筱,終是無法將她放開,無論如何努力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