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胤禛,見他微笑着對我點了點頭。我暗自調整了下呼吸,便開始一道道的介紹菜餚。
“第一道菜叫做香橙蒸蛋,”我用的是分餐法,每人一份,雖然做起來麻煩些,可是吃起來卻很方便。衆人看着眼前的橙子都有些發愣,我走到胤禛跟前,用他的橙子邊示範邊說:“這道菜是將新鮮的橙子挖去果肉,再將果肉壓成汁,加入雞蛋液、白砂糖拌勻,倒入橙子皮裡,放到火上去蒸便成了。”我挑去蓋在上面的橙子皮,露出了金黃色的雞蛋和點綴在上面的彩椒碎。
康熙點了點頭,“嗯,心思巧妙,顏色也好看,聞起來既有雞蛋的香氣又混合了橙子的味道,果然不同凡響。好!”
衆皇子見康熙稱讚,也紛紛附和着說好。
“第二道菜叫做濃湯煨海蔘,”我繼續介紹道,“第三道菜叫做麻婆豆腐。”麻婆豆腐是道川菜,我來到清朝這麼久,卻從來沒見到有人這樣做過豆腐,問過府中的大廚,他們也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我心想這道菜應該還沒有問世,所以便當成新式菜餚搬上了康熙的餐桌。
“麻婆豆腐,好古怪的名字。”三阿哥胤祉皺着眉說。
“我想也許是發明這道菜的人叫做麻婆吧!這道菜吃起來有些麻、有些辣,是四川地區的口味。”我解釋道。“第四道是奶油蝦仁湯。”這是一道西餐中的湯品,卻也被我這個一心要賣弄的二把刀師傅端上了飯桌。“最後一道是餑餑,三鮮鍋貼。”大功告成,我不禁長出了口氣。
八阿哥嚐了嚐奶油蝦仁湯,擡起頭對我說:“四嫂的手藝果然卓絕,九弟曾在我面前對四嫂的手藝讚不絕口,我還半信半疑,今日一見果然讓我大開眼界。”
我笑了笑:“不敢,只要八弟覺得不是十分難吃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我不自覺的瞟了一眼九阿哥,見他頭也不擡的吃着,心裡倒是有些驚訝他會讚賞我的廚藝。
撤下宴席,沏上新茶,康熙與衆皇子們一同觀賞盛開的牡丹。我對鮮花的香味兒敏感,更何況數量有幾百株之多,所以便躲在了人羣后面。康熙今日的興致頗高,一直與身邊的皇子們高聲談論着。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子曰:‘其爲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爲仁之本與?’……”稚嫩爽朗的童聲順着水音兒清晰的傳了過來。
康熙一怔,隨即問道:“這是誰在讀書?”
胤禛連忙回話:“回皇阿瑪,是兒子的第四子弘曆。”
“哦?”康熙又側耳聽了聽,笑着說:“把這孩子給朕帶來瞧瞧。”
“是。”胤禛答應着,示意讓小桂子將弘曆帶了來。
一會兒功夫,弘曆便走上了牡丹臺,雖然皇上和衆位皇子都直直的盯着他,卻不見他有任何的慌張,倒像是比我還要鎮定幾分。弘曆走到衆人跟前,規規矩矩跪身行禮,口稱:“孫兒見過皇瑪父。”
康熙應了聲,弘曆站起身,又打了個千,“弘曆見過諸位伯伯、叔叔。”童聲朗朗,舉止得當,康熙不禁笑了出來,向弘曆一擺手,“弘曆,過來,讓皇瑪父好好瞧瞧你。”
弘曆裂開小嘴一笑,便湊到了康熙的身前。康熙看着弘曆脣紅齒白的伶俐模樣,非常喜歡,不自覺聲音也溫柔了幾分,“剛纔是你在念書嗎?”
“回皇瑪父,正是孫兒。”
“哦,那你念的是什麼?”
“是《論語》。”
“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是什麼意思?”
弘曆連想都沒想便朗聲接口道:“一個人的內在質樸勝過外在的文采就會粗野,文采勝過質樸就會浮華。只有文采與質樸配合恰當,纔是君子。”
“好!”康熙大爲欣喜,“哈哈,沒想到弘曆小小年紀,居然能夠對答如流,而且如此沉穩聰慧,好啊!”他轉過頭對胤禛說:“老四啊,你這個兒子朕喜歡得緊,朕今日便將他帶進宮中撫養。不知他的母親是誰?”
“回皇阿瑪,是凌柱之女鈕祜祿氏。”
“宣她過來。”
“是。”胤禛在人羣中尋找我的身影,他沒有派小桂子去叫蘭歇,想必是希望我能親自帶着蘭歇過來。我向他點了點頭,示意我明白他的意思,便轉身去將蘭歇帶了來。
康熙看了看跪在眼前的蘭歇,不禁點了點頭,“倒是生就了一副福氣相。”康熙轉眼又瞧了瞧我,笑了笑沒有說話,領着弘曆到前面賞花去了。
皇子們緊隨其後,九阿哥走過我們面前的時候,撇着嘴,酸酸地說:“四哥還真是福氣無邊吶!不但有賢妻、嬌兒,就連身邊的側福晉都是一副福氣相。恐怕天底下要再找這麼有福氣的人可是難了!”說完,彷彿還不甘心,又嘀咕了一句:“弘曆可真是用功啊,這書讀的也是恰到好處。”
“九弟。”八阿哥一聲輕嗔。九阿哥這才閉緊了嘴巴。
蘭歇有些不解的望向我,可我心裡此刻卻像是被點起了無數盞燈籠,一下子變得透亮。看來弘曆的出現是胤禛事先安排好的,或者那日在我房裡胤禛讓弘曆背誦里仁篇的時候,就已經存了這個心思吧!而我們今天,一個顯露廚藝,一個博得青睞,真的好像是在作秀一樣。只是看看這些道貌岸然、各懷心事的阿哥們,又有幾人在康熙面前顯露的是真實的自己,還不都是戴着僞善的面具以不同方式在作着秀嗎!
弘曆被帶進宮裡撫養,併成爲康熙最喜愛的孫子之一,局勢似乎又開始倒向胤禛這邊,尤其是四月裡康熙命大將軍王胤禎返回軍中,胤禛的壓力一下子小了許多。
胤禛、弘曆都隨着康熙去木蘭圍場狩獵了,我留在圓明園裡,一心一意的照顧福慧。小傢伙快一歲了,壯得好像一隻小老虎。我和玉芊正在幫他洗澡,卻聽見下人來報,說是皇上宣我進暢春園。我有些怔忪,康熙不是在木蘭嗎?怎麼會突然宣我去暢春園!不敢耽擱,我忙換好了衣裳,隨着宣旨太監進了園子。
進了暢春園才知道,康熙根本還沒有回來,但是卻讓我暫時住在園子裡。我有些納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既然是旨意,除了遵從,似乎也沒有第二種選擇。
好不容易盼到康熙回來了,可是卻遲遲沒有召見我,竟彷彿已經把我給忘記了一樣。我被安置在瑞景軒裡,雖然並沒有限制我的行動自由,但是出入皆有大堆的宮女、太監隨行,我知道這是一種變相的囚禁,因此便非常配合的自我禁足在瑞景軒裡,大門也不邁出一步。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兩個月,我的耐心被一寸寸的磨光,不知道康熙到底存着什麼樣的心思,是要圈禁我,還是要借我來打擊胤禛。我與外界失去了所有聯繫,就連同在一個園中的弘曆也見不到面,至於胤禛就更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