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也靜了,涼風徐徐,葉子在窗外輕輕搖動,草叢裡傳來一陣陣蟲鳴,
悉悉簌簌……七七獨自一人坐在桌旁,
不知不覺中眼淚早已滑落下來……無數個夢裡,那張臉如同夢魘一般不斷地不斷地出現,揮之不去,去了又來……而如今他卻真真實實地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自己卻沒有勇氣與之對視,更沒有勇氣多看一眼……爲何……爲何她要如此眷戀這樣一個早已不屬於自己的人呢……她恨,她恨,她恨這樣的自己……她想着:我明明……明明那麼努力地讓自己遠離你,不讓自己再見到你,不允許自己再想你、念你,也不去管你與她到底會如何……而你爲什麼……爲什麼還是要出現在我的面前,讓我不知所措……讓我……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心中壓抑已久的感情終是爆發,所有的僞裝和逞強在這一刻終是轟然崩塌,她的眼淚決堤,汩汩而落……此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朱七七,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七七姐,只是她自己……只有在這樣的哭泣中,她才能當一回真實的自己,懦弱無比的自己,無能爲力的自己,無可奈何的自己,卻依然是無處可逃的自己……
而沈浪也是夜不成寐,雖然已經十分確定她與雲陵的關係已經今非昔比,
明明知道自己和她已經不可能了,明明知道早就應該放下了,
可是爲何自己還是止不住地心痛着……思念已久的心上人兒,
如今終是有機會一睹芳容,而伊人卻是一臉寒冰似的冷漠,
彷彿本來就不認識他一般,她現在連看他一眼都不肯……爲何曾經情深似海,
如今轉眼卻路人……酒喝了一壺又一壺,卻怎麼也喝不醉……更深人去寂靜,
但照壁、孤燈相映。酒醉又醒,如何消夜永……算了,出去吹吹冷風吧,
也許清風能拂去內心的憂與愁……
走到院子中,沈浪忍不住又望向那個雕花窗欄,好想能夠再見到她的身影,
哪怕只是遠遠地看着,遠遠地看着,也好……只是,只見燈火,不見佳人身影。
她……他……們還沒睡嗎?
不敢再往下想,沈浪低下頭,正要轉身走開,這時候一聲開門聲引起他的注意,他心裡竟然閃現一絲不可名狀的喜悅,回頭一望,果然是她!只見她徐徐走來,不過她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於是他喚了一聲:“七七。”
這一聲呼喚嚇到了還沉浸在悲傷情緒裡的七七,她連忙轉身想要離去……沈浪卻快步追來,擋在她面前……卻見她低着頭,似乎在擦拭淚水。
沈浪見狀,關心地問道:“七七,你……怎麼了?”
“……沒什麼!”七七試圖調整好自己的氣息,她重拾倔強和堅強,轉身背對沈浪,她告訴自己一定不要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
兩人都沉默了好一陣。縱然兩人的心裡都裝着千言萬語,然而如今兩人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彼此,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你……在這裡還好嗎?”沈浪終是開口問了一句像是廢話的話。
“如你所見,我挺好的。”
“……”
又是一陣沉默。
“我說沈莊主,夜深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七七說完就轉身要離去。
沈浪又用身體擋住了七七的去路。
“沈莊主這是何意?”七七擡頭看着沈浪,眉頭緊皺。
“七七……我們之間有這麼陌生嗎?”沈浪忍着心痛問道:“難道我們不可以像朋友一樣嗎?”
“朋友?沈莊主說笑了,我朱七七高攀不起。”
“七七,你這是何意?”
“怎麼會是朋友?你是正義凜然的仁義山莊莊主。你我本來就是兩路人,沈莊主,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不,自欺欺人的人明明是你!”
“什麼意思?!”
“你明明就不是那樣的人!你非得給自己抹黑!”
“我只是坦然面對和接受這樣自己而已,哪來的抹黑之說!”
“水蓮姑娘已經把一切都跟我們說了,而且據我所知,那位公子哥的罪名還遠遠不止於此!他本來就該死!你是爲民除害!”
“爲民除害?!”七七禁不住冷笑一聲,而這一笑也讓沈浪不寒而慄,
只見她轉身背對着他,輕笑着說道:“沈莊主可別隨意給我戴高帽,我可承擔不起!我只是無法容忍有人傷害我在乎的人而已。他侵害了水蓮,他就該死!”
“……七七……其實……”
“七七~”一聲溫柔的呼喚從兩人的背後傳來,兩人同時轉頭一看,原來是雲陵。雲陵拿着一件七七的紫紗外套,他緩緩地向着七七走來,深情如許地看着七七,說道:“夜深了,你還跑出來吹冷風!出來就出來了,也不多穿一件,你這樣怎能叫我不擔心呢!”雲陵絮絮叨叨地念個不停,就像個丈夫在嗔怪妻子不懂得照顧自己一樣。
“陵哥哥,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我一直在等你對好賬,只是我一個人在屋子裡呆得實在太悶了,就出來透透氣,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沈大哥……”此時的七七已經沒有剛纔的凌厲,滿臉的溫柔看着雲陵。
“沈兄實在抱歉,這麼晚了,若是七七對你多有打擾的地方,還望你海涵。”
“雲兄多慮了……”
“時候不早了,七七,我們早些去歇息了。”兩人準備離開,雲陵轉頭對着沈浪說道:“沈兄,你也早些休息,告辭。”
雲陵摟着七七,兩人相依相偎地一同走進屋子裡去了。
沈浪已經無法辨別心裡到底有什麼滋味了,只是長嘆一口氣,仰頭望着滿天星空,突然露出了自嘲的笑,在心裡嘆道:只恨天意茫茫捉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