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如雲如夢》

又是一年的春天,七七獨自一人牽着馬兒慢悠悠地踱步在這山郊中。

今日陽光明媚,微風徐徐,處處鳥語花香。

眼前的花兒千姿百態,甚是惹人喜愛。

儘管這山中並沒有什麼來客,她們依然開得嬌豔,開得燦爛,把這寂寞的荒山點綴得如此絢麗多彩,彷彿她們的美僅僅只是爲了響應大自然的呼喚,而並不是爲了誰而存在。擡頭望望天和雲,低頭看看山和水,只見青山伴流水,綠水映白雲,白雲藏驕陽,驕陽照人心。山的美,水的澈,雲的飄,陽的散,心的暖,都讓七七感覺十分暢意開懷。

離開汾陽這大半年來,自己早已遠離了那些紛紛擾擾,

還遇到一個活潑可愛的水蓮姑娘,日子變得越是生動起來;

而自己的心比以前簡單了,比以前更容易快樂,比以前更加自在,

沒有什麼煩心事需要苦惱,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想,

彷彿一切只要隨心所欲就可以了……關於心底的他,她也看淡了許多,

想着現在的他應該和白飛飛過得挺好的吧,她總是能讓他開心,想來他們真是絕配啊……雖然自己還是想着他、念着他,可估計他早已樂不思蜀了吧,七七忍不住自嘲自己對他這種無謂的思念……情深緣淺且奈何,回眸已是擦肩客……只要他幸福,隨他去吧……

自從開了酒館,七七也是和大家忙得不可開交。

可是最近是寒食節,清明時分,她想着還是來看望一下他的好。

畢竟她跟他也是有過一段共患難的情誼。很快七七就來到他的墓前,只見墓碑上寫着“愛子王憐花之墓 王雲夢立”。此墓地是王雲夢專門請風水先生選的,環顧周圍山川形勢,七七感覺這兒環境真的很不錯,頗有“四靈獸”之貌,但見:玄武正襟,背靠青山;青龍得位,閃展逶迤;白虎坐關,威風凜然;只惜朱雀稍高,略勉其難。不過能找到這樣絕佳的位置並不簡單,由此可見王雲夢的一片苦心。

七七擺好了香燭並點燃,把水果放在墓前,倒上了素酒後,端起了酒杯,站了起來,在墓前拜了三拜,然後把素酒倒在了地上。七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回想起不久前她曾去連雲山莊探訪過王雲夢。

黑蛇帶領着七七走向佛堂,她看到王雲夢一身帶髮修行的打扮,

着實驚了一下,只見她坐在蒲團上,面前正放着經卷和木魚,

此時她正在一邊敲着木魚,一邊無聲地念着經。

七七不便打擾,示意黑蛇自個忙去,她在一旁靜靜地等候便可。

等王雲夢誦經完畢,睜開雙眼,餘光瞄到七七,也是一驚,起身來問候。

“你……怎麼來了?”

“夫人好,七七路過此地,特地來看望您和……”

“哎……”王雲夢嘆了口氣,嘆道:“他生前也只有你這位朋友了……”

王雲夢一邊說一邊牽着七七的手來到了茶几旁邊坐下。七七見王雲夢臉上少了以前的戾氣,多了一些平和,還有一絲難以明喻的憂傷。

“夫人,你怎麼……”七七關切地問道。

王雲夢看着七七的雙眼,明白她想問些什麼,

嘆道:“哎……自從花兒走後,我沒有一天不痛苦……我一直在想我這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爲何我家花兒年紀輕輕就……”淚水從王雲夢臉上再次傾瀉而下,她那泣不成聲的模樣真讓七七心疼,七七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慰。過了一會兒,王雲夢擦了擦眼淚,接着說道:“我每天每天不停地想,終是悔悟……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叫花兒去怨、去恨、去殺自己的親爹……柴玉關已經毀了我的一生,我怎麼能再讓仇恨毀了我的兒子……我真的好後悔啊,七七,我真的好後悔啊……”王雲夢又是一陣痛哭流涕。七七見狀,眼眶也溼了,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反悔,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了。看到如此痛苦的王雲夢,七七也慶幸自己在沈浪的點撥下放下了,並沒有再爲之做出愚蠢的事情。王雲夢痛哭不止,七七於心不忍,勸道:“夫人,別難過了,我相信憐花一定不捨得你這樣痛苦……”

“對!你說得對!”王雲夢再次低頭擦眼淚。

七七見她的眼睛紅腫,想着她平時一定沒少哭吧。

“七七,你知道嗎?多少次,我都想着隨花兒而去,苟活在這個沒有希望、沒有未來的世界,還有什麼意思呢!可是我只要一想到萬一我也死去,這世上記得我們花兒的人就沒有了,我就痛心得無法對着自己下手……”說到這王雲夢的抽泣聲又加重了,她現在滿心的悔恨和痛苦無處安放,她接着說道:“……你說我王雲夢雖是製藥高手,可是我卻製造不出後悔藥來……如果可以……我希望一切重來……我願意用一切來換取花兒的迴歸……我會放下仇恨……我會帶着花兒遠離柴玉關……我會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這樣就好……只要這樣就好……”王雲夢依然聲淚俱下。

“……”聽到這,七七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彷彿所有慰藉的話都是蒼白的……她想如果每個人都能早些醒悟,也許我們就會少去許多許多的遺憾……可惜啊,人啊,總是後知後覺的動物……

哭了許久,王雲夢慢慢冷靜下來,看着淚眼婆娑的七七,說道:“這世上,估計只有你,只有你會心疼我們母子了……難怪……難怪花兒生前待你如同親妹妹一般……”

“夫人見笑了。”

“啊?那你是?”

“這……”王雲夢嘆了口氣,說道:“哎……都是苦命人啊……那你爲何來此地?”

“我……只是不想待在那個傷心之地,所以離開了……至於去哪裡我都無所謂……路過此地,就想着來看看你們……畢竟從快活城一戰結束,我們就再也沒見過……”

“有心了……”

七七笑而不語。

“七七,無論去哪兒,都忘了吧,做你自己就好,你這麼好的姑娘,未來充滿着希望,好好生活,好好生活就好……”王雲夢語重心長地說道。

“嗯。”七七重重地點了點頭,能得到王雲夢像母愛一般的關懷,七七感到甚是溫暖和感動。

……

———

一陣清風徐來,吹亂了七七的髮絲,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七七對着王憐花的墓碑說道:“王憐花,你在天之靈,保佑你的母親身康體健!安度晚年!”

七七停頓了一會兒,接着說:“她已經收黑蛇爲義子,黑蛇也將她當作自己親生母親一般對待,你就放心吧……”想起王憐花短暫的一生,甚是悽慘和悲涼,而王雲夢那些悔悟的話語猶如在耳,七七心中難免有這樣的感慨:“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她不禁嘆道:“若是有來生,你就做個簡單自由人吧……”

春風秋雨二十年,浮生舊夢似流煙。多少往事,點點滴滴盡成空。

千絲萬縷,化作心頭無窮痛。

夢裡夢外,音容笑貌依舊在,如今只剩孤母孤影獨徘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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