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山衆匪翻身上馬,何三箭帶着黑鷹山的兄弟狼嚎鬼叫,浩浩蕩蕩衝下山坡。
刷刷刷!大家抽出腰間短刀,興奮得滿臉通紅,好像喝醉酒一般。
千默緊跟在何小玉身側,他衝下山坡後,勒馬急停向前望去。
前方不遠處,一人一馬慢慢悠悠的走過來,馬上那人穿着一身白衣,頭戴泛黃的斗笠。白衣人好像無視前方几十個匪人,他嘴裡叼着青草,手中提着一杆銀色短槍。
千默好奇地說:“等了半天怎麼就一個人?”
白衣人來到何三箭前方三米外停下,他笑容可掬地說:“喲!各位好漢這麼着急去哪?”
黑鷹山的土匪低聲議論:“這小子是誰,比我還囂張。
“就是,他好像一點都不怕,待會爺讓他嚐嚐我的拳頭。”
何三箭雙手抱拳對白衣人說:“兄弟,你後面沒人了。”
白衣人說:“這一路上就我一個人。”
何三箭說:“那你走吧,我們不搶平民百姓。”
白衣人笑着說:“可是我不想走。”
何三箭說:“難道你還想去山上坐坐?”
白衣人哈哈大笑:“大當家如此好客,我去了也無妨。不過在下趕時間,我想領教一下大當家的箭法。”
何三箭眯着眼說:“兄弟,刀劍無眼,容易傷身體。我們是來打劫的,只要錢財不要性命。”
白衣人說:“打贏我,錢財都是你的。”
何三箭笑着說:“你有多少錢?恐怕不夠兄弟們分的。”
白衣人說:“你要是害怕在手下面前丟面子,我們可以到其他地方打一場。打完之後,我馬上離開。”
何三箭說:“你不用激將,我不會隨便出手。兄弟,我們撤!”
白衣人大喝一聲:“等等!你們黑鷹山難道都是懦夫嗎?是男人就和我打一場。”
黑鷹山的土匪裡有人難耐不住說:“小子你不要囂張,想讓大當家出手,你還不配。”
白衣人嘲笑說:“你們黑鷹山的都一羣沒有卵蛋的娘們,這麼多人見到我,就這樣灰溜溜的走了,不怕天下人恥笑。”
黑鷹山土匪裡有人怒吼:“大當家,人家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你不出手讓我來。”
“大當家!出手吧!”
“大當家!”
“大當家!”
黑鷹山的土匪們舉起寒刀,齊聲大喊,聲音震耳欲聾。
何三箭皺着眉頭說:“看來我沒有選擇了,今天不出手,以後如何服衆。”
何小玉說:“何大哥你要小心。”
何三箭騎馬越衆而出,來到前面的空地上,和白衣人相隔三百步。
何三箭調轉馬頭抱拳說:“在下何三箭!”
白衣人抱拳還禮說:“在下武尊,以武爲尊。”
何三箭拿出一張長弓,弓身竟然是鋼鐵打造,弓弦是金屬弦。
千默從來不曾見過何三箭用過此弓,長弓看起來異常沉重,想來威力必定強悍無比。何大哥如此重視這個武尊,看來他的武力定然不弱。
何三箭彎弓搭箭指向武尊,武尊單手提槍遙指何三箭,倆人眼神逼視對方,好像如兩道閃電劃過半空。
一場武者的大戰,即將開始!
何三箭和武尊四目相對,身上有種的無形氣勢在不斷攀升,他倆體內好像有一座火山在醞釀、在等待爆發的那一刻。
詭異的是倆人都不主動出手,好似石雕般,一動不動。
千默敏銳地感覺一種無形能量充斥在周圍,能量不斷的壯大,讓人心神倍感壓抑。
天地間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空氣彷彿越來越沉重,壓得每個人都無法呼吸。
千默忽然想到了狼,它對獵物發起進攻前,也像現在這樣,盯着獵物一動不動,只要獵物眼中露出恐懼,就會毫不猶豫地給獵物致命一擊。
“啊!”
武尊率先發起攻擊,他扔出手中的斗笠,斗笠旋轉出一道幻影,眨眼間來到何三箭面前。
何三箭正要格擋,斗笠卻切入他坐下的馬頭上,馬兒悲鳴一聲,倒向地面。
何三箭飛身下馬,人在半空彎弓搭箭發出三箭,呼嘯着向武尊。
武尊騎着馬快速衝向何三箭,他必需靠近,不然沒有機會傷到何三箭。
武尊縱馬狂奔,單手掄起短槍,有驚無險地挑開三枝利箭。
就在武尊挑開三隻箭的同時,何三箭已經落到地面,他單膝跪地,再發三箭。
三枝箭如獵鷹,又如疾風,貼着地面射在武尊的馬蹄上。
武尊的馬在狂奔忽然中箭,它一頭栽在地上,武尊接着前衝之勢,大吼一聲,舉槍刺到何三箭胸前。
何三箭雙手舉起鐵弓,短槍的槍頭剛好紮在鐵弓上,何三箭挑開短槍,抽出一枝利箭戳向武尊脖子。
武尊低頭躲開何三箭的利箭,同時用短槍扎向何三箭的腳掌,何三箭一個翻身滾到一邊。
何三箭躺在地上,射出一箭,武尊持槍正要殺來,忽然感覺勁風襲來,武尊心頭大驚,本能地歪頭躲避。
利箭割破武尊的面頰,鮮血慢慢滲出,他後退幾步滿臉怒火。
武尊用手指摸了摸臉,看着手指上鮮血冷笑說:“很少有人讓我如此狼狽。”
武尊暴喝一聲,再次發起攻擊,何三箭舉起鐵弓,以刀法馭弓,和武尊戰成一團。
千默緊盯着何三箭和武尊倆人,這是難得的實戰觀摩學習機會。千默一邊看,一邊慢慢記下他們狠辣致命的招式。那些動作好像放慢了一般,在腦子裡演練出來。
只聽到叮叮噹噹,何三箭和武尊不知過了多少招,倆人臉上泛紅,呼吸也變得粗重急促。
黑鷹山的土匪們提心吊膽地看着這場比武,從來沒有人能和大當家打這麼久不敗的。
就在大家緊張之時,何三箭忽然一躍而起,身在半空,忽然連發三箭,武尊連忙躲避利箭。
武尊剛剛躲過利箭,何三箭第二波攻擊已經到了,他居高臨下用鐵弓猛劈武尊。
武尊慌亂之中雙手舉槍去擋鐵弓,只聽咔嚓一聲,鐵弓砸斷短槍,打在武尊的肩頭。
武尊肩頭傳來骨裂的聲音,錐心的劇痛讓他面目猙獰,他左手死死把鐵弓壓在肩頭,右手用斷槍頭扎向何三箭胸口。
何三箭在致命的瞬間,用胳膊擋在胸前,短槍刺進他的胳膊,他咬着牙一聲不吭。
何三箭忍着劇痛,猛然抽出那把鐵弓,把它的弓弦套在武尊的頭上,同時用腳頂在武尊的胸口。
“啊!”
何三箭大吼一聲,左手拽着鐵弓用力一拉,細長鋒利的弓弦割斷武尊的後頸。
一股鮮血從武尊的脖子裡噴射而出,他的身體向前走了兩步倒在地上。武尊的頭顱落在塵土裡,滾了幾下就不動了,他怒目圓睜的眼睛裡是無盡的不甘。
千默驚慌地跑上前來扶住何三箭說:“何大哥,你沒事吧?”
何三箭額頭冷汗直流,他虛弱地說:“沒事,我還死不了。”
千默不解地說:“你們無冤無仇,何必生死相搏?”
何三箭慘笑一聲說:“這是武者尊嚴,死也要死在戰場上。我雖然無意殺他,可是若不用全力,死的人就是我。你明白嗎?生死一線間,殺人只是本能的反應。到了這一步,誰也控制不了。”
何小玉見慣了何三箭受傷,她冷靜地幫何三箭處理傷口,嘴上沒好氣地抱怨說:“不過是切磋一下,弄得好像殺母仇人一樣,用的着拿命去拼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黑鷹山這幫兄弟怎麼辦?我這個妹妹這麼辦?你是我唯一家人,你就不能……”
何三箭寧願挨刀,也不願聽何小玉碎碎念,他苦笑一聲說:“我錯了,小玉妹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何小玉撅着嘴說:“每次都是這句話。”
何小玉小心地包紮着傷口,千默看着何三箭吃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何三箭對千默說:“你小子不要笑,女人都這樣,嘮嘮叨叨。你趕緊把小玉娶走吧,不然我會少活十年的。”
何小玉正在包紮傷口,她聽了何三箭的話手上猛然用力,何三箭疼得鬼哭狼嚎。
何三箭連連求饒:“我錯了,小玉。”
何三箭包紮好之後說:“千默,你葬了武尊吧。”
何三箭說完帶着兄弟回去了,何小玉留在原地背對着千默,偷偷抹着眼淚。
噠噠噠!馬蹄滾滾,黑鷹山的土匪很快消失在大山裡。
千默來到何小玉面前說:“小玉姐,你怎麼了?”
何小玉說:“千默,這世上我在乎的人很少,我沒什麼朋友,也沒什麼家人。我害怕失去,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麼痛苦的事。”
千默安慰說:“不是還有我嘛,我會永遠做你的朋友。”
何小玉說:“就只是朋友嗎?”
千默沉默了一會,他忽然說:“我把武尊的屍體埋了。”
千默拖着武尊的屍體,忽然一封信從武尊的懷裡掉了出來,千默愣了一下,丟下武尊去撿信。
一陣風吹來,信封貼着地面飄向遠處,千默急忙加快腳步,追着追着,千默一個餓虎撲食把信抓在手裡。
千默輕輕撣去信封上面的灰塵,信封上寫着幾個字:義弟穆仁親啓。
千默知道親情的可貴,也知道家書抵萬金,一封信包含着親人的思念,親人的牽掛。這封薄薄的信輕若鴻毛,對千默來說並不重要,可是對收信人本人卻是天大的事。
千默決定把信送到收信人手裡,也算是對死者的尊重。千默把信放進懷裡,然後在地上挖了一個淺淺的坑,埋葬了武尊,最後用大石塊壓在武尊的墓地上。
何小玉來到千默跟前,幽幽一嘆:“人活一世究竟是爲了什麼?像武尊這種人,爲了一場切磋,孤身客死他鄉。死的時候沒有人爲他傷心,沒有人爲他落淚。只留下一個孤零零的墳頭,連個名字都沒有,以後也沒人祭奠他。”
千默說:“人死後化爲一抔黃土,沒有任何知覺,那些傷感只是留給活人的。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信念,值得他用生命守護的東西。武尊會爲了追求武道極限而犧牲自己,小玉姐會爲了保護家人而犧牲自己,不過是信念不同擺了。”
何小玉說:“千默有要守護的東西嗎?”
千默壞笑着說:“有,那就是……小玉姐的笑容。”
何小玉輕輕捶在千默胸口說:“討厭,就你會說。”
千默對着武尊的墓鞠了一躬,騎着馬與何小玉返回了黑鷹山。
千默與何小玉的背影,漸行漸遠。
蒼茫的大地上,只留下一個孤獨的墳頭……